闲话过年

作者: 孙廷华2016年11月07日情感散文

我少年时期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年味很淡,淡得凄凉。大年三十晚上的街头,爆仗声零零碎碎,没人放火鞭(整串的爆仗),只是孩子们把鞭炮拆开,一个一个点放。“孩子盼年,大人怕年。”此话就是那时我们农村人对过年的内心表白。孩子能不盼年么,因为只有过年了,他们才能穿上一件新衣裳,才能吃上大白馒头。而大人们因手中没钱置办年货,而发愁、悲叹,所以怕年。

那时,俺生产队里最多分三十斤小麦,只有过节才吃上一顿水饺,把白面留到过年撑门面。买上二斤猪肉及白菜、芹菜,生上一盆豆芽,再出上一锅豆腐,这就是全部年货。把肉和鱼切得像筷子一般粗细,裹上面糊下锅炸,孩子们围着锅、馋得流口水。大年初一只有小孩穿上新衣,大人们穿新装的很少,只是衣服洗得干净了。爱开玩笑的二狗子说:“这是‘老母猪’赶集——起来倒下一身皮。”

那时串亲戚的箢子里就盛八个馒头,盖上块白手巾,亲戚家也只留下两个馒头。人们心照不宣,还要走其他亲朋呢。后胡同里大兰子去走姨家,她姨留了四个馒头,大兰子娘见人就说妹妹贪财、心狠。可她哪里知道,妹妹串亲没馒头了,用那四个馒头凑箢子呢。

那时孩子给长辈拜年,只有一两毛的压岁钱。唉!几多忧愁,几多辛酸。

我的而立之年,年味开始变浓了,浓得有声有色。家家户户成片地买猪肉,还杀鸡宰羊,海米、木耳、松花蛋、香肠成了年货。大年三十晚上,大街小巷爆仗声连片响起,初一早上起来拜年,地上的炮仗皮铺了一指多厚。看看那些大男人,走路挺起了胸脯,因为穿上了崭新的灰色的中山装,样式几乎是出自一个裁房铺。女人们衣裳更是鲜鲜亮亮,就像蝴蝶飘飞。串亲戚的男男女女提着罐头、饼干、苹果之类,主人待客用八菜俩汤,也都喝上了瓶装酒。从初二到初十,家家户户猜拳行令、喝声不断。出了亲戚家门,男人个个摇摇晃晃,都是关公一样的红脸。

这时期,俺们这里又兴起了家家户户写“福”子、贴春联。说起春联,数二狗子自己写的春联有意思,字虽歪歪扭扭,却引得人们都去观看。上联是:狠狠踢出了穷鬼;下联是:紧紧抱住了财神。横批:改朝换代。二狗子一边给人们敬烟,一边嘿嘿笑着说,咱就要这劲头儿。

人们知足了,奢侈了。用“穷人乍富、挺腰凸肚”一词来形容刚刚解决温饱的农民来说,也是不为过的。

我的中年时代的年味火爆、热烈。大年三十晚上礼花怒放,鞭炮齐鸣,地下天上是七彩的世界、灯火的海洋。请“天爷爷”、“财神”、“门神”“灶王爷”等,这些久别了多年的民俗又得到了回归。更耐人寻味的猜拳行令的声音不见了,大扮玩形成了高潮:彩旗飘飘,锣鼓喧天,龙灯飞舞,秧歌彩船;尖脚老太太扭起了秧歌,白胡子老汉扮演女丑角、耳朵上挂着辣椒。大街小巷人山人海,人们从心底发出了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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