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寒假

作者: 张琦2016年05月18日情感散文

小时候,年底到了,当爸爸砍回翠绿的松柏枝,妈妈炸好喷香的咸麻花,村里的临时酿酒作坊弥漫着酒香;当紧张的期末考试结束,我们把用旧翻烂的课本装进书包,禁不住欢呼起来:啊,快过年了,放寒假了。

在故乡,寒假里,我们做些什么呢。

首先要做一把火柴枪。一段粗铁丝,几个自行车链条,一个粗橡皮筋,一根铁钉做撞针,三弄两弄,鼓捣一番,一把火柴枪做好了。试想一下,在农村,一个小男孩,过年的时候,手持一把火柴枪,装上火柴,扣动扳机,啪的一声,多么神气,多么威武,多么有派。尤其是冬天的晚上,走在漆黑的巷子,火柴枪发出闪光,硝烟的味道钻进鼻子,又好闻,又神秘,又壮胆。

我们玩“打宝”。用旧日历、旧报纸等,叠得四四方方,大者如手掌,小者如邮票,谓之“宝”。伙伴们聚集一起,一个将自己的“宝”放在地上,另一个用“宝”空中掷下,使劲拍击,下面的“宝”翻了个,拍击者取胜,“宝”归其所有。反之,则继续战斗,轮流拍击。“打宝”有技巧,或者上方强攻,或者拍击对方“宝”的一角或一侧,或者掷于旁边,用气流吹翻。伙伴们你来我往,缠斗不休,乐在其中。

我们到田野上“打仗”。冬天的田野上光秃秃的,我们找到一堵残垣断壁,一方躲在墙壁后面作防御,一方在对面进攻,相互掷土坷垃土疙瘩。防御的一方依据“工事”,听着土块打在墙壁上,或者从头上嗖嗖飞过。间或透过墙壁的缝隙侦察对方,抽冷子用土块还击。乡下,田野上风很大,也很冷,但大家的小脸红扑扑的,头上冒着热气,越打越起劲。这时候,同班的小女生结伴来了,她们对男孩们如此粗鲁野蛮的行为很不屑,在一旁指点着,讥笑着,我们很是不愤,于是暂停战斗,齐声喊道:“小丫头们,坐门墩儿,梳个小辫,要嫁人咧。”女生们生气了,冲过来向我们啐唾沫,好男不和女斗,我们立即作战略撤退,落荒而逃。

我们吃“炕馍片”。那时候,家里的炉子用黄泥砌成,旁边必定挖了一个深深的洞。晚上睡觉前,我们拿出一个馍,乡下的蒸馍,足有现在城里的四个馒头大,我们将大馍切成片,放进炉洞里,将盖子盖上,谓之“炕馍片”。第二天早上起来,掏出馍片,金黄脆干,香味诱人。我们剥好一头青蒜,在馍片的平面上使劲来回地擦摩,很快,馍片上起了一层金黄的蒜茸,蒜汁也浸入了馍里,我们在馍片的面上撒上细细的盐粒,张嘴一咬,喔,真好吃,那真是一种幸福快活的味道。

“咚咚锵”,“咚咚锵”,村里要唱戏了。晚上,全村男女老少坐在戏台前,据说这戏台建于清朝道光年间,直透着一种古朴的味气。我们小伙伴们自然挤在最前头,锣鼓的声响震耳欲聋,我们看到平时常见的伯伯叔叔、姑姑婶婶,穿上了蟒袍硬靠,戴上了凤冠帅盔,蹬上了厚底官靴,脸上涂着油彩,在台上咿咿呀呀,有趣得很。咦,邻居大伯扮演的老包公,竟然抖起了官帽翅,而且是那么老练,我们大为惊异,跑到幕后一看,嗐,原来官帽翅的两边各拉着一根细绳,“包公”用手在后边一拽一松,原来如此,我们哄笑起来。“包公”察觉了,双眼一瞪,好像在说“看我下来怎么收拾你们”,我们赶紧跑开。戏快演完了,村民们从台下递上几个小方盘,有麻花、核桃和红枣,有猪头肉、豆芽拌粉条、炒花生米和凉拌白肉,当然还有香烟和烫得热热的老汾酒,这是犒劳演员们的,我们在旁边看着,闻着,直咽唾沫。

终于过年了。我们点燃松柏枝,穿上新衣服,吃肉馅的疙瘩饺子,就着麻花,吃用松枝烧热的火锅。我们最高兴的是收压岁钱,一般都是一两角钱,五角钱都很少见。过了正月十五,寒假结束了,我们穿着新衣服,背上妈妈缝制的或旧或新的布书包,上学去了。

啊,故乡寒假的日子,是多么快活,多么令人怀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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