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的大山

作者: 李炳锋2016年11月12日现代散文

城南的大山苏醒了,山上山下那些曾被冬天折磨得灰暗的松树脱掉旧衣,开始泛绿,变得光鲜,变得葱葱郁郁。仔细看去,山峦荒芜光亮的额头不再冷清,不知什么时候已缀满了花儿,是一团团一簇簇鲜艳的鹅黄;半山腰上花瓣儿更是鲜亮,红的,粉的,紫的,黄的,浅黄的,五颜六色,勾勒出花的五线谱,共同演奏春的颂歌。

岁转阳春气象新。漫山遍野充满柔情的花儿正传达着这样的信息——春天真的又回来了。

行走在时而飘来淡淡花香的路上,我思忖着,沉睡了一冬的大山是怎样醒来的?是柔柔的风儿把它吹醒的,是淅淅沥沥的雨点儿把它敲醒的,还是那一声声喊山的号子把它唤醒的?是,都不是。应该是大自然那双强有力的手把它推醒的吧?四季轮回,冬去春来,这是亘古不变的法则。

沿着陡峭的山路往上走,山下那些平缓的台阶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窄窄的,如山间的小溪,自然、朴素、恬静。“弯弯曲曲总是路。”已忘记是哪位先生的话,但感觉用在此处再恰当不过。

斜倚在山腰的树上,放眼四望,我发现路两旁的树木与山路同是浅浅的土棕色,且许多树皮比路面还要光滑,不知有多少人踩踏过脚下的路,抚摸过路旁的树,这是人、路、树经年累月默契的杰作。走走停停,透过树的间隙向远处望去,发现一棵棵叫上名来的或叫不上名来的大树小树已吐出嫩嫩的叶儿,一片片绿叶如同婴儿肌肤般鲜嫩,还有些调皮,摸上去柔柔软软,有水的温柔,丝绸的质感。极目远眺,一丛丛的树叶已连成片儿,就像天上的繁星,在丛林中散落延展开来,无边无沿的壮观。清风拂过,春潮涌动。

看到这些嫩嫩的叶儿,我就想到了世间最好的事儿,最好的当属青春了。莎士比亚赞美人类是“宇宙之精华,万物之灵长”,青春就是精华之精华,灵长之灵长了。岁月沧桑,人生几何?青春的影子或许早已渐行渐远,但青春留给每个人的回忆却是美好的,是永远抹不掉的。“歌唱初恋的甜蜜,歌唱爱情的欢乐”就是对这段时光的描写。幼年,少年,青年,岁月如霜刀,刀刀催人老,转瞬之间,那些阳光灿烂的日子已是昨日黄花。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千载以降,言犹在耳。也难怪桓大司马发出“树犹如此,人何以堪”的感慨,泫然涕流了。

“剪一段时光缓缓流淌,流进了月色中微微荡漾。弹一首小荷淡淡的香,美丽的琴音就落在我身旁……”歌声是从身后传来的,两男两女,更准确的说是两对少男少女。其中一女孩边走边唱着歌儿,她飘动的刘海下面闪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粉扑扑的脸上冒着热汗,她的左侧是一位虎头虎脑的小伙子,浓密的头发、短粗的胡须、健壮的体魄,浑身洋溢着勃勃生机。小伙子只穿了一件短袖衫,外套缠在腰间,更显得洒脱不羁。年轻真好,我好生羡慕。35年前,自己刚刚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也是这般年龄,也是不舍昼夜、不知疲惫的样子呀,也是早晨跑步、晚上唱歌,周末登山的,只是没有女生相伴,只是没有这般精致讲究的穿戴,可每当登到山顶总是朗诵几句“烧毁了吧,烧毁了吧……”“澹月流星,云海苍茫,幽阳喷薄奇万状,极顶望穹蒙山呼,东方亮,东方亮……”等不伦不类却充满豪情的诗。岁月蹉跎,是非成败转头空,当感觉还一事无成的时候,忽如一夜春风来,已是“一篇读罢头飞雪了”。是啊,人生犹如登山,往前看总是漫长的,但蓦然回首时却恍若一梦,感觉异常短暂。

气喘吁吁的我终于登上了山顶。猎猎山风煞是清冷,但再大再冷的风也没了冬日的凛冽。是的,春天的清冷是向上的,就像一片羞涩的禾苗,生机勃勃,富有诱惑。它与秋天的冷有着本质的反差。秋天的冷是向下的,悲凉的,带着无奈和无望。所以说,春天是岁月最精彩的华章,青春是人生最美好的年华。

沿着新修的栈道又走了一段,就来到着名的开元寺遗址了。巨大的佛像仍然挺立在那里,慈悲的表情,淡定的神态,其头上“大慈大悲”四个大字显得庄严神秘,仿佛在传经布道,开启芸芸众生的智慧。色即是空,留一头醒世;佛原为石,琢千遍成形。我在佛像前默念着,说不上是与佛的对话还是提醒自己,但总感觉自己是积50年人生经历,在领悟着什么。是呀,世界上的万事万物包括眼前的佛像,都在加速度运转,但唯一不变的是道理。

这座山有一个好听的名字——佛慧山,这是一座充满智慧的山,是给人以启迪的山。天地人妙造自然,儒释道合洗乾坤。世界上的宗教千宗万别,各种流派异彩纷呈,但万变不离其宗,倡导的无非是爱与被爱、自由与美善。沿着这两条线前行,就会四面通达,无所不往,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大道至简,就像眼前这巍峨的群山一样,不管山下有何种表象,到了山头都是坚固的岩石,它是山的脊梁,它是山的精华,它是山的标志。

就要下山了。游目骋怀,明媚的春光下冉冉升起一派静谧温馨,氤氲着我的思绪,感觉自己在时光中往来穿梭,有大梦初醒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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