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一年春好处

作者: 张沫末2016年12月12日来源: 张家口日报优美散文

旧历的三月,风筝飞满天的日子,春暖花开,踏青寻芳的日子,月上柳梢,诗意萌发的日子。

古人云,吹面不寒杨柳风,这不寒之风应该是在桑干河之南,抑或白河之南,最近的温柔也应该在千里或几百里之内。我久居的坝上小镇的风,一进农历的三月偶尔也是不寒的。但这种乍暖的温存恰如中老年的恩爱,轻轻牵手即可温软释怀,喜悦的情愫还在胸腔中徘徊,那馨暖的风便急急地越墙而去了。墙那面春光无限,于是跃跃欲试,于是百般筹谋,于是在草率和意外中与这塞外的三月三的风毫无征兆地相遇于老掌沟的山坳中。

老掌沟静卧于坝缘群山环绕的囚禁与疼爱的迷离中。迂回的坡梁之上有参差不齐的矮松和刺玫正在不约而同地换上春装、半坡的碎石和沙棘耐不住春心萌动,急于抽出一朵朵拇指大小的鹅黄小花插在发梢或耳鬓。从古长城跌落的春风躲过那年那月关口的厮杀和挤压,在黑、白两条河流里反复漂洗了身子,一头扎进老掌沟的怀中。那黝黑直楞的山势便一下子酥软了,倾倒在三月三的风里,倾倒在一个冬天的寂寞中。顶端的积雪开始剥落层层叠叠的冬装,最后在无奈与犹豫中将羞涩的温柔扭捏成山谷里的一汪清纯。

而此刻,山脚下游人正盛。新的旧的庙宇,新的旧的牵挂和期待都在风和日丽的三月三里倾巢出动。静止了一年的山石又被大大小小的脚印挪移了位置,变换了体积。土地彻底复苏,三三两两的村庄在山坳里凸显出明朗的屋脊,远远望去,农家院落中有星星点点的粉白正在偷偷攀上邻家的墙头。

青草的气息在松林和山坳间周旋。恍似满目雾霾之后点亮在窗前的一片绿叶,也好似某次散学晚归时分,母亲站在村口呼唤着我的乳名赶紧回家吃饭的那声悠长与绵软的亲切,饭未入口,香味已在胃里打转生根……其实闹市与山坳各有各的情调,各有各的美好。闹市圈养世俗人生,而那山坳却适合放牧心灵,在几何交错的农田里邂逅春风和绿树,又于下山后细细品尝一桌纯天然又不失丰盛的农家餐,我忽然觉得久居在山坳里的人是多的幸福。

最爱的还是那坡郁郁葱葱的矮松,生长在令人嫉羡的东山坡上,沐着下午三四点钟的阳光,愈发显得神采飞扬。这个时候如果有三五知己相伴更好,于松林之中,放飞一番诗意的风筝。或者什么都不做,静躺在流水淙淙的松林下,闭上眼睛幻想,有一位清风的仙子正托起凡尘世俗里的肉体,登上高高低低辛苦坚守千百年的古长城。随意拆阅那曾在边塞狼烟中翻滚过的乡愁;在“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的期待与寥落中将尘世里的负累与纠结挂在那一弯玄月之上,温软与清灰在春意渐浓的山坳里相遇相知;跨上轻骑踏月的骏马去追回逝去的烽火与江山。

多么好啊,此刻,我的江山我做主。

这一片山坳,最是一年春好处。

这一片山坳,是红尘中遗落的松散与神往,也是流放于三月三清风明月里的快乐与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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