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表和旧表

作者: 纪蕾娜2017年02月14日来源: 今日平度情感散文

我已经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主动介绍自己:“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为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催残的面容。”玛格丽特·杜拉斯《情人》里第一段是这样写的。

我把她抄在一本老年人健康养生的书里送于母亲。母亲戴着老花镜,用食指指着挨个字地读。读完她愣了好一会,抬头盯着卧室里转了二十多年的挂表长叹:“人老了跟机器旧了一个样儿,这块表当时是挂表里最新潮的,现在,金色褪成银白,钟摆也不晃了,怎么调也总是跑得慢。倒是客厅里那挂新表,好看还跑不慢,连声音‘嘀哒嘀’地听起来都清脆顺耳……”。我听懂了母亲的意思,忙逗她:“新表比新闻联播时间还快了七分钟呢,这属于质量的问题不是新旧的事”。

母亲觉得自己像年岁已久的旧挂表,跟不上时间的步伐。我想,我不就是那挂新表吗?虽不能超越时间,但不是总在追赶时间吗?

我幡然醒悟:何时起,我用一根网线窥探着外面的世界,对那些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精彩充满了好奇和向往,我心中的理想和目标无声无息地淹没在平淡的工作和生活里,我几乎忘记了自已正在慢慢调零的年华,忘记了我该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我跑慢了吗?我好像错过了一些时间:旧城改造风起云涌,我上班路经的建筑一片一片被推倒了,砖砖瓦瓦撒落一地,她们曾经是这座城市的一分子、曾经孕育了一代像我这样的青年。而今她们会被怎样时尚的建筑所取代又会纳入哪位私人的名下?都还没来得及仔细的再看她们一眼,便一夜间消失在我的视线里,退出了城市的舞台;邻居家笑容可掬的大伯,每次急匆匆上班在楼道里遇见,他总是伸出一只细长的手,轻轻的拍我的肩膀“上班去?好孩子,好孩子!”。都还没来得及坐下来好好的跟他道道家常,他的照片,已摆在了他们家客厅的方桌上:照片上的他看上去完全是一位受人敬仰、和蔼可亲的老艺术家,他的笑容,依然那样熟悉、那样灿烂……我沉默了,我独自一人“叶不舍枝含泪落”。

那挂旧表,虽然慢了下来,但它恪尽职守地转了二十多年,一秒、一分、一个小时,记录着我们生活中所有历经挫折的痛苦时刻和惊心动魄的兴奋时刻。我的母亲,一路从风华正茂的时光中走来,她辛勤劳动得来的工资都用于我的学费和生活费,除此之外她细腻地照顾着我和父亲的生活,操持着劳碌、繁杂、永无休止的家务,她乐此不疲,毫无怨言……物品,旧了又怎样?人,老了又怎样?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只要拥有过、存在过,就是它淋漓尽致的价值体现,只要后人能记住她、称赞她……夫,复何求?

岁月唯美又缺憾、有情又无情。我明白,总有一天我也会像旧表一样慢下来,我也会成为一个迟暮的老人,很多事情再也力所不能及。看吧:我的孩子已经背上了七斤重的书包,“穿梭”在《三字经》和《珠心算》的“古今时代”,每天去幼儿园离开家的时候,除了跟我“技术性”地飞上一个Kiss,还得学着灰太狼愚笨的声音来上一句:“老婆,我一定会再回来的!”。MyGod,“不能做果冻的胶囊不是好皮鞋”!2000后,“雷人”的“新表”!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趁现在我还算一挂“新表”,我是该追赶时光的,它越是飞奔,我越要加快脚步。

相关文章

文学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