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床溜达

作者: 阿良2017年03月11日来源: 湖南日报现代散文

蜗居在城市,穿梭于钢筋水泥的夹缝中,时间久了就有一种疲惫感。当这种疲惫感向紧处箍时,节假日约上几个朋友逃出城市,到乡村、山林、田间、河边、湖畔去抖落身上的疲惫,接受大自然的洗礼,身心会感到无比的惬意。

元旦放假,我和几个朋友驱车去了古丈县高望界林场。这里是国家森林公园自然保护区,一块未开垦的处女地。高山险峻,群峰交叠,茫茫森林,自西向东延伸,一望无际。林场的朋友告诉我们,这里的高山平均坡度达40度。小车驮着我们在崇山峻岭的小道上起伏爬行。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我们滑落到了山谷。一路下山,小车抛下从茂密的树叶空隙里筛下的阳光,斑斑点点散落在乡间小道。

海拔一千余米的高山峻岭,挤压出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山谷托举着河床已完全裸露。这条小河是酉水的支流,雨水季节,满河的惊涛骇浪,咆哮着挣脱大山的挽留,通过酉水流沅江,奔向洞庭,汇入大海。此时,雨水季节已过,冬阳温暖,万里无云,小河像深闺少女,是那么的恬静。

河岸有一条小路。这条小路是大山深处山农通往山外的唯一通道,城里人吃的山菌、山果、野味、野菜多是山农用两肩从这条小路挑出去的。小路两边的柴草、树木、荆棘向路面挤占空间,山农用柴刀剁砍,不久又长出新的枝条拦在路面。长了又砍,砍了又长,山农保持了通往山外的小路,也消磨了许多的时光与年华。

我们沿着小路前行,拍照留影,伫立观赏,极为消遣。林场的朋友劝我们到河床,在那留有大山体温的河床上溜达一番,会别有一番享受,极尽韵味。

河床就在我们的脚下。床面躺着大大小小很不规则的石头。有的横着,有的斜靠,有的仰面朝天,有的匍匐朝地。极像大山里的一群孩子玩累了,随意爬到床上,安静地睡着了。我站在一块大石头上,蹲下身子,尽力伸出两只手臂还是摸不到两边。有的石头刚好踏上一只脚,用劲摇晃着,牢靠了再迈出另一只脚。不论是大块石头,还是小块石头,岁月和河水已把它们牢牢钉固在各自的座位上,你放心向前迈。不论是躺着的大石头,还是斜靠的小石头,满河床的大小石头都是圆光溜滑的,河水和泥沙已洗磨了石块的棱角。同行的一位朋友说,人活得有岁数了,经历的事多,也像这河里的石头变得没有棱角了,圆润了。

大块石头与小块石头在它们的互相依靠中,给大山流下的泉水留有通道。这些通道像人体的血管和脉络,布满河床。涓涓细流,清澈透明。遇石拐弯,遇氹回旋,静静地悄然地流淌。伸出两手,捧一把河水洗脸,清凉透遍全身,疲惫顿消。突然,有朋友发出惊叫:“有鱼,水里有小鱼。”我们如同孩子般嬉戏,从这块石头跳到那块石头,追着小鱼捉。小鱼一会钻进这条石缝里,一会躲在那块石缝下,和我们捉迷藏。鱼没有捉到,满河荡漾着欢乐的笑声。

我记得孩提时代,上学的路上有一条小河横着。也是雨水季节河满水,秋冬季节河床裸露。河上有一座木桥,干涸季节,我们往往不走木桥,而是从河床走过。我们觉得特别有趣味。有一年秋季发水,木桥被冲垮。父亲背着我趟河上学。膝盖深的水,父亲把裤腿挽得高高的,我以骑马姿势坐在父亲的肩上。走至河中间,父亲突然一个趔趄,我的重心往前倾斜。父亲半跪姿势在水里走了两步站稳了,没有倒下,我的重心又回到了父亲的双肩上。还好,父亲的脚崴了一下,受点轻伤,只是裤子全打湿了。父亲告诉我,脚下一块石头被水冲击松动了,有点打滑。

“继续前行喽。”林场的朋友大声吆喝。我抬头往前看,满河的石块像精心铺就的石阶,小河通往大山的心脏,我们正拾级而上。我们站在河床,两边的高山愈彰险峻、伟岸,直刺苍天。连绵的大山被黛绿和枫红两色交替相染,层层叠叠。偶尔一抹淡淡的白云从山腰飘过,更显出妖媚。大自然的神笔把山描绘得如此壮丽。

我伫立在一块大石头上,仰望天空,湛蓝湛蓝。感觉这大山的天空比城里高旷,比城里苍茫。小河两边的高山把天空剪出如仙女的飘带,向远方飘去。突然一声雁叫带出一排“人”字大雁。啊!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我想起了唐朝诗人刘禹锡的诗句。

我们在河床溜达了大约两公里,林场的朋友给我们在小河边的一座木质结构的小屋里安排了中餐。木屋的主人是一对六十开外的老两口,子女都到山外的城里打工去了,老两口守着河边的木屋,接待进山的游客。

我站在木屋前,久久注视着眼前的小河。因为有这一河床的石头,才有床面的踏实,才有大山的厚重,才有河水奔腾的多彩,才有满河的欢声笑语和无尽的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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