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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

作者: 杨宏伟2023/06/06现代散文

昨天。

回到家乡,已近傍晚。把车停在乡政府的院子里,在淡淡的夜色中沿着熟悉的小路慢步往家走。小路两边都是我熟悉的人家。骈大爷家门口那两棵高高的杏树不在了,据说骈大爷去世的那年,两棵杏树春天一朵花都没开,秋天就随着骈大爷去了,我童年时,经常在那两棵杏树下玩,夏天,杏熟时,骈大爷总会拿一长长的木棍把那红了脸的杏挑下来给我们吃;王叔叔家盖新房了,我记得小时候小路两边他家的房子最差,房顶连一块完整的瓦都没有,夏天雨季,他屋里总是放了水桶啊盆子啊接着雨水,看见王叔叔家红砖青瓦的新房子,我知道在下雨的时候他屋里再不会摆满水桶和盆子了;戏台前当年那坑坑洼洼的场地如今平整的像一面镜子,场地周围还放了好多好多健身器,夜幕下有不少村民还在健身,有几位和我打招呼的,我一一点头回应,说实话,有一两位我记不得是谁了,但脸型和身材都是我熟悉的。

父亲屋里的灯已亮了,我进门时,父亲正忙着做饭。母亲在世时,父亲从来没做过饭,母亲去世后,我曾经不知多少次在心里掂记着父亲的吃饭问题,好多次做他的工作让他到太原和我们一起生活,但父亲每次来太原都住不到第三天,总是匆匆忙忙的来又匆匆忙忙的回去,在最近这两年,父亲很少来太原了。他不来,我回去的次数当然就多了,差不多每个月都要回去一次,我发现父亲竟然学会了做饭,手擀面、刀削面、揪片,还有蒸馒头、蒸包子,母亲当年做过的他基本都会做了。屋里摆放了母亲的照片,父亲做好什么饭偶尔还会在母亲的照片前放一碗两碗的。除了学会做饭,当年脾气爆燥的父亲在母亲去世后的这几年完全变了一个人,连说话的声音都是细细的,就像学校里的三好学生。母亲的去世,不仅改变了父亲的生活,也改变了父亲自己。还好,父亲在悲痛中学会了生活,使我们那颗悬着的心安稳的落下来。

一盘清炒西葫芦,一盘蒜泥黄瓜,一盘蒸地瓜,一碗黄豆稀饭,父亲做的饭真的有母亲当年的味道。在这间我出生的屋里,在现在的这个位置,一年又一年,我曾经吃着母亲做的清炒西葫芦、蒜泥黄瓜,在母亲忙忙碌碌的日子里,在吃着一盘盘清炒西葫芦、蒜泥黄瓜中,我长大成人了,而母亲却不在了。吃着西葫芦、黄瓜,想着母亲,我的心里痛啊,明天是清明节,到母亲的坟前,我能不能控制住自己的眼泪啊?

饭后,在院子里,我搬一小凳坐下来。

这是我熟悉的小院。那两棵梨树快开花了,灯光下很清楚地看见密密麻麻的花骨,我清楚地记得这两棵梨树都是母亲年轻时栽下的,如今有40多年的树龄了;两棵枣树还是光秃秃的,枣树的花期还早,这两棵枣树是母亲10年前栽下的,也有7、8米高了;院里还有两棵葡萄,父亲说清明一过就要挖出来架起来,这两棵葡萄树也是母亲栽下的,有5年多了。除了树,台级上摆满了花,也大都是母亲在世时种的。院子靠东原来有间不到10平米的小房子,是母亲做豆腐的地方,两年前父亲把小房子拆掉了,父亲拆房子时足足用了两个多月,他边拆边发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拆,又为什么拆了那么久。院子中间是菜地,母亲去世后曾经荒废了两年,去年,父亲又刨出来整理好开始种菜了,菜地旁边是一片草莓,灯光下看见那小小的叶子已破土而出了,这片草莓也是母亲种下的。对了,两年前草莓中间长出一棵桃树来,仅仅两年就长了两米多高,已有几朵粉红色的桃花开了。我总觉得这棵桃树也是母亲种下的,她一定是在某一个夜里回到小院来,悄悄种下了这棵桃树,然后悄悄离开。

乡村的夜很安静。听不见汽车的马达声,听不见机器的轰鸣声,城市的那些烦人的喧嚣都没有,只有漫天的星星眨着眼睛看着我,偶尔有一声两声狗吠传来。我强迫自己不再去想母亲,开始静静地享受这乡村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