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人圈儿

作者: 刘永平2016年11月22日哲理散文

若没有这棵300年历史的大榕,“大碗妹”的这个粉摊恐怕在这也扎不下根。

一条笔直的马路,像一道人工渠放水,眨眼工夫就铺过来了。可到了大榕树这儿,就打了个弯儿,究竟是谁心太软?对这棵老态龙钟,又生机勃发的古榕树下不了刀斧,如今已没人说得清了。市民说是他们向政府请愿,才保护了这棵“神树”;政府说是他们有环保意识,才让路绕开了树;园林部门说是他们的努力,才让政府下令不得伐树。反正最受益的应该算“大碗妹”的粉摊了,它正挨着树,既然树可岿然不动,她的粉摊动不动又有什么关系呢。因为占路的是树,粉摊还在树的后边。由于拓宽马路,周围的十几家粉摊都搬迁了,如今“大碗妹”已是独树一帜,风光无限了。原来摆四张台还坐不满人,现在摆了10张台还有人没地方坐,是这棵老榕树让“大碗妹”的生意一下子红火起来了,有人说她是借了“神树”的仙气。

这棵老树真好,它巨大的身躯要五六个成人才能搂过来,它的绿荫之下可坐百人纳凉,“大碗妹”的粉摊就摆在树荫下,即便是烈日当头的中午,这里仍是阴凉爽畅。

别看粉摊前有条马路,但过路的人很少停下来吃粉,来这儿吃粉的大多是熟客,熟到“大碗妹”的奶奶当年开这粉摊的时候,他们就有在这吃粉的,他们在这儿吃粉的历史比“大碗妹”的年龄还大。“大碗妹”不是如今这个老板娘,她不过是“世袭”了祖上的绰号,所以“大碗妹”真是把这拨儿老顾客视为太上皇了。

说是个粉摊,可是除了粉以外,小吃更多,要想吃遍小镇上的小吃,在这吃完刚好一半了。这个粉摊的凝聚力比一个村长可大多了,每天早上六点钟就有占台吃粉的了。要上一碗粉,两块猪脚,三只鸭掌,四条小鱼,五片豆腐,六个丸子,约来七八好友,弄上两斤米酒,于是便云山雾罩天南地北地海聊起来,来这里的常客与其说是吃粉,莫若说是“神仙会”。

人们在这里找到了交融,找到了沟通,找到了怀旧。人们把各自角落里的感受到和所获得的信息都拿到这个“平台”上展示,于是这里就成了信息总汇;人们把各自的快乐拿到这里来传递,于是这里就成了快乐源泉;人们把各自的烦恼在这里倾诉,于是这里就成发泄的场地。

有几个老者还是粤剧的票友,喝到兴奋时便走到地中间来上几嗓子,赢来一阵阵掌声、喝彩,引得不少路人都停下脚步,这好像有点儿是为粉摊打广告、吆喝了,其实“大碗妹”的粉摊不用广告,因为她从来就没想到过卖粉要上规模。

像这样的“食客”其实在这个粉摊并不多,每天霸着两个最好位置的台,他们不像我这样三五分钟吃完一碗粉就走人的上班族,他们有的是时间在这里耗着。可正是这些耗着时间占着台位的人,才是这个粉摊的支柱,他们支撑的不是粉摊的“收入”,而是一种“人气”,一种繁忙、热闹。这些人在这个粉摊也享有特殊的待遇,他们吃的猪脚是从后堂里直接拿来的,他们喝的米酒是自己去舀的,他们吃喝可不用先付钱,十天半月结一次账,有的都欠了个把月,但是他们不赖账,他们也不是没钱,而是通过这种形式能在业主和顾客之间得到一种信任真诚。并在有意和无意之间向那些先交钱再吃粉的人展示一种特权。因为在这里吃粉的大多是市井平民,他们平生真的没享受过什么“特殊”。

人们常说“人生都有自我的舞台和位置”,在白领阶层的人眼中,他们往往不屑与这里的人为伍。其实咱中国的老百姓,还是这样天天打发日子的多。也正是这样的生活,才更有人的气息。我在这里吃粉的时候,就看到路的对面那片豪华住宅小区打开的一个个的窗户,时常探出几个靓丽红粉或油头肥脑的人朝这边眺望,不知这些“神仙”们是讨厌这里的嘈杂,还是羡慕这里的亲和,反正我家的鸟和狗都不喜欢关在笼子里。

人是要接受地气的,就像大榕树要接受地气一样,没有了这片红土,大榕树是无法在聚宝盆里活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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