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蚂蚱

作者: 刘孔伦2017年02月14日来源: 今日平度情感散文

有一种农活已经消失很多年了,那就是秋天到刚出苗的麦子地里打蚂蚱。

上世纪七十年代以前,小麦播种时间比现在要早一个月,农民根据经验,认定白露之前是小麦播种的最佳时机,力争在白露之前播种小麦,有农谚云:“社(日)前社后麦倒针”,让小麦在秋社前后针叶长大、躺在地上“盘墩”了才好。不过,白露时的气温仍然较高,再加上荒坡、地堰多,乱草多,正是秋蚂蚱肆虐的时候,专爱吃刚出土的麦苗。如果任凭蚂蚱肆虐,不用几天,靠地边的麦苗就会被啃得只剩下个小楂楂,影响了小麦的生长,也必然影响到小麦的产量。没有别的可以对付蚂蚱的办法,要保麦苗,只有打蚂蚱。

早晨是打蚱的最好时机,有露水的天气最好,那时候温度低,蚂蚱行动不灵活,而且也正是蚂蚱饿了一宿疯狂啃食麦苗的时候。

打蚂蚱有专用工具,老家一带叫“呱哒”,样子像一个长柄的苍蝇拍。呱哒因类型不同,使用的材料也不同。有耐用型的,用一只破鞋底当呱哒拍,用麻绳或者铁丝把鞋底固定在长柄的一端,一个秋季都不会用坏。有简易型的,找一根一端有两个、最好是三个杈的枝,用半干不湿的地瓜蔓在杈子上编织成一个呱哒头,什么时候用坏了,再用地瓜蔓把呱哒头重新编织一次即可。呱哒的长柄不仅要长短适宜,粗细、硬软也有讲究:短了够不远,太长了又打不准。粗的硬的用起来不灵活,而且拍打时容易伤害麦苗;软的细的像鲜高粱秸、柳树枝倒是最容易找到的材料,但容易折断,或者因为太柔软拍打时准确性差。最好的材料是拿着顺手、结实又有一定柔韧性的材料。在我的老家,做呱哒柄的首选材料是扫帚把上的竹子、蜡条或者柞条。

打蚂蚱的季节,正是秋收秋种最繁忙的季节,“三春不如一秋忙”,大人既要忙收,还要忙种。所以打蚂蚱主要是半大孩子活计,单干时由家长支使,大集体时有生产队分配,因为可以挣工分,孩子们都争着干。我常想,那时的我们虽然干农活受了苦累,但却让我们在读“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时候感同身受,自然而然地接受了中国农民吃苦耐劳的传统。真更因为能吃苦,所以我们那一代人学知识也特别扎实。现在,即使在农村,家长也不肯让孩子干活,多是独生子女,家长拿孩子特别金贵,现在的年轻家长们又特别重视孩子的学业,怎肯叫孩子去干学习以外的事情?

白露过了,小麦的针叶露出地面了。这时候,每天早上天刚亮,我们那些半大孩子就开始战斗了。打蚂蚱有技巧,有时弯腰弓腿、蹑手蹑脚,出其不意,在蚂蚱没有丝毫察觉的时候受到打击;有时蚂蚱察觉了,飞起来了,要奋力奔跑追赶,主要是追赶那些虽然已经飞起来但个大、体重飞不快的蚂蚱,体轻能飞的则放弃不追。打蚂蚱要吃苦,不仅弯腰、奔跑出力流汗,而且早晨的露水打湿了光脚,即使穿着鞋子,也会被露水湿透,脚趾尖被冻得生痛。但是,打蚂蚱也有收获的喜悦,尤其是遇到露水特别重的天气,蚂蚱连蹦跳都很困难,更别说飞起来。我们就把呱哒扔在地头上,干脆顺着地边用手捉蚂蚱。大个的、肚子里长了籽儿的蚂蚱不会扔掉,从地边拔几棵“毛谷英”草茎,或者折几支细柳条子,把蚂蚱串起来带回家,一早上捉三串、四串都不在话下。回到家里,把捉到的什么蹬倒山、土蚂蚱、油葫芦、刀螂等放到锅底灰里烧熟,或者放在锅里加上盐水炒熟,连大人也会馋不住放几只嘴里。在地边草窝里捡到“露生”甜瓜(不是有意种的,也称“屎瓜”),在路边顺手摘几把红熟的酸枣,是经常的事情。

打蚂蚱,尤其是半大孩子在秋日的早晨满坡打蚂蚱,虽然是生产力低下年代的一种近乎原始的农活,却也不失为那个年代农耕生活的一道风景。小时候打蚂蚱的辛苦劳累,已经被时光淘洗净尽,心里剩下的只有那段经历的甜蜜和温馨,并且酿成了浓浓的乡愁,经常会把我的思绪拉回到生我长我的故乡,拉回到那遗落在山沟里的童年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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