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埂上的红十字

作者: 吴东林2017年05月08日来源: 邢台日报情感散文

我小的时候最怕打针,当然,现在也怕。

你想,把一个不同物质的、尖锐的东西,强加给一个有感觉的肌体,还要缓慢地把一些液体,让肌肉艰难地吸附下去,尽管肌体庞大,但这个过程,大脑反射给肌体的信息是难以忍受的!

那时候不要说真的看见医生拿着针管子,面无表情地向上滋着药水,就是跟大人去医院看个病人,闻到那来苏水的味道,屁股就条件反射地感觉到不自然的僵硬。当然,这是公社医院,这里不仅有浓浓的来苏水的味道、酒精的味道,还有来回穿梭的“白大褂”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这种“白色”的恐怖,也是一种压抑的感觉。

村卫生所就好多了,尽管这里的味道和公社医院没有多大的区别,但是至少这乡村医生不穿白大褂,这在精神上让我之类的患者,少受一些精神上的折磨。

那个时候的乡村医生叫“赤脚医生”,这恐怕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叫法。年轻朋友看到这样的叫法,切不可认为过去的医生都不让穿鞋子。这是说农村的医生要把药箱背到田间地头去,一边劳动一边看病,因为他们是挣工分的医生。

我们村的卫生所起初就建在学校的大院里,在大队部的东头腾出一间南房,简单地拾掇了一下,把屋里粉刷成了白色,门口挂了一个半截的、印有红十字的白布帘。一张单桌,一把椅子,两把凳子,一个药厨,一个木制的画着红十字的白色药箱。西墙上贴着两张人体的穴位图,南墙上贴着一张视力表,东南角的破椅子上放着一个洗脸盆。这就是老百姓看病的地方。医生是一男一女两个人,都是本村推荐的青年,在县医院培训过半年的时间。大病看不了,有个头痛脑热拿几片药扎个针什么的,还是没有问题的。

村卫生所白天人不算多,因为大家都要下地干活。当西边的太阳落到连一抹红霞都没有的时候,这里就慢慢地热闹起来了。东家大婶说心口疼,其实是胃不好,医生给拿上一毛钱的胃舒平。西家大爷说给儿子生气老觉得堵得慌,医生就拿几盒木香顺气丸。还有用行汗针的,贴膏药的,反正有了这样一个卫生所,老百姓是方便多了。

当然,卫生所无论是医疗条件还是医疗技术都是低档次的,治个小病还可以,稍有点难度,还是要去公社卫生院。那时候的公社卫生院是相当规范的,别看设备比现在差,技术水平可是不算低。有一部分老医生的医术,也都是远近闻名的。像儿科的孙医生,他的“跑马针”堪称一绝。只要他到诊室一坐,门口就排满了人。这位老医生,人很和善,长得特像电影《青松岭》里的万山大叔。他给孩子看病,总是先逗着孩子玩一会儿,然后看看舌苔,用听诊器听听胸部,用食指和中指轻轻地敲敲小肚子,然后在盒子里抽出银针,施展他的绝技,一秒钟之内,那银针在小孩肚子上留下七个穴位点,孩子还没有反应过来,针就行完了,然后再开点药,一例病人就满意地走了。

现在的农村卫生所,点也多了,设备也好了,当然也都成了私人的诊所。在他们医疗水平提高的同时,老百姓治病的成本也大大提高了,不过,现在有了医保,还能减轻一些负担。而乡镇的卫生院则处于一种尴尬的状态,有本事的医生不是去开私人诊所,就是托门子找关系,调到了县城的医院里去,留下一个在夹缝中求生的空壳。余下的几个人也几乎没什么事情可做,除了去乡下打打防疫针,配合乡里搞搞计划生育,还能干些什么呢?

失了,毕竟乡村医生还在。乡镇卫生院的房子依稀尚存,而乡镇的患者洪流却涌向了城市。医疗卫生的重点究竟应该放在哪里?那山,那水,那广袤的黄土地,那数以亿计的我们的父老乡亲,看着他们背着行囊,翻山越岭,徘徊在城市高楼的门口,焦急地拥挤在医院的大厅,彻夜地排着长队,痛苦地拿着来之不易的几张钞票,换着票贩子手里的救命“号”,不禁一丝迷茫,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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