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阳味道

同学从外省来看望我，约好在贵阳见面。阳春三月，我去了一趟省城。

上次去贵阳是一年前，坐的是快运大巴，走贵新高速路，车费四十五元，耗时两个半小时左右。临行前，听同事说黔桂电气化快铁已经开通运行，车费只要十五元，耗时一个半小时。相比之下，心里不免打起小算盘来，火车便宜，时间也对，而且是新线，还没走过沿途风景，于是决定乘火车去。

车窗外，满目的青山绿水像电影画面般急速飞过，空气中夹带着泥土和花香的味道。高原的景色是天造地设的，与生俱来，那一座座青山，青得干净，青得纯粹，如一颗颗镶嵌在高原的蓝宝石，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青翠，生气勃勃。远处的河流蜿蜒曲折，河水清澈见底，我想，这蜿蜒曲折的河流不正是贵州人的化身吗，它们一路苍桑，奔流不息，顽强拼搏，以柔软的姿势奋力前行，高歌涌向大海……

出了贵阳站，正值中午，早已是饥肠辘辘了。因为还要去机场接同学，我选择就近吃牛肉粉。在贵阳，解决饥荒最实惠的莫过于牛肉粉了，这是贵州家喻户晓、人人皆知的风味美食。在贵阳大都打有花溪牛肉粉的牌子，在都匀也有花溪牛肉粉的牌号，实际上就是一种用牛肉当臊子的米粉，但由于它风味独特，受到人们的喜爱，除了品味以外，喝上一碗香气诱人、鲜味浓郁的牛肉原汤也是一种美味的享受，人们都把它当做早餐、午餐、晚餐、休闲食品，随时随地都在吃。

牛肉粉终于端上来了，挺大一碗，雪白的粉、酱红的牛肉丁、碧绿的香葱和香菜、玉石白的酸菜，肉汤上面浮着几滴香油，看那颜色就觉得舒服。汤里放有胡椒粉，桌上另有油炸过的辣椒自己随意添加。贵阳人太能吃辣了，身边的人有的还加辣子，碗里一片通红，其实不加辣椒味道也挺好，因为那汤是用黄牛肉熬成的，而且加了秘制调料，鲜、香、辣，滋味之好，无法形容。牛肉是卤的，切成丁状，卤汁也有秘方，一般人不告诉你，别处也是吃不到的。粉是圆白粉，雪白、细滑、韧而且糯。那几片酸菜也很有特色，是用甘蓝泡制而成，爽、脆、酸，牛肉粉里加酸菜很有道理，它从质感和味觉两个方面与米粉、牛肉构成矛盾的统一体，相辅相成，使人胃口大开。

牛肉粉太可口了，不过三五分钟就吃掉了一大碗，连汤水也没剩下，把碗一推，站起来走人，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汗毛孔都张开了，从头顶到四肢都有细汗冒出，遍体舒畅。只是，肚子已经饱了，嘴里还有点馋，意犹未尽的感觉。

出了牛肉粉店，接下来直奔机场。机场不远，距市中心12公里，车程也就15分钟左右。尽管我紧赶慢赶，到达机场时，同学已经出来，在候机大厅门口等我了。我一脸愧意，同学说没等多久，没什么，我却心知肚明，都是贪那牛肉粉给耽误的。好了，不为别的，就冲这点，该我设宴陪罪。

贵阳于我是既熟悉又陌生，我曾经在此读书，也有亲戚、同学和朋友居住在这里，我熟悉她；二十年来，我因公因私出入贵阳，数不胜数，每一次走进贵阳，每一次感受她的变化，感性理性都跟不上节拍，我又陌生她了。贵阳是一座山城，小巧玲珑，绿是她的底色，有朋友说她曾经四处泥沟，满街乞丐，话有些夸大，但是十年二十年前，全国又有几个城市像花园呢？如今，走在贵阳干净整洁的街道上，明媚的阳光透过片片翠叶的缝隙，投射在每个人的身上，暖融融的。微风徐徐，树叶婆娑，有一种灵动，或隽秀。时值春天，贵阳处处绿肥红瘦，树叶绿得那么浓，绿得十分招摇。我对花的认识极差，身前身后的花竟叫不出名，空气中没有了往日呛人的煤烟味，渗入心脾的是点点花香，还有那现代的、时尚的味道。我不太想去探究贵阳的秋与冬，只钟爱这满城的春意，因为它已经驻扎在我的心里。

晚饭商定好了，就吃凯里酸汤鱼。在去饭店的路上，公交大巴上，我们就时不时向路人打探方向。贵阳人是热情的，只要你诚实地问，他们就热情地答，很快我们就找到了正宗的凯里酸汤鱼店。

老凯里酸汤鱼分店位于贵阳市省府路55号，远远看去，门口站着两排苗族打扮的、热情洋溢的小伙子和姑娘。小伙子们精神抖擞，吹奏着欢快的芦笙，姑娘们跳着迎宾舞，艳若桃花，笑语盈盈。我对他们调侃说，我也是凯里来的哦，立马引来一阵热烈响应，非常热情。

相传在远古的时候，苗岭山上居住着一位叫阿娜的姑娘，不仅长得貌美，能歌善舞，且能酿制美酒，酒有幽兰之香，清如山泉，方圆几百里的小伙子们都来求爱，凡来求爱者，姑娘就斟上一碗自己酿的美酒，不料中意者吃了这碗酒，只觉其味甚酸，心里透凉，但又不愿离去。当夜幕临近，芦笙悠悠，山歌阵阵，小伙子们房前屋后用山歌呼唤着姑娘来相会，姑娘就只好隔篱唱着：“酸溜溜的汤哟，酸溜溜的郎，酸溜溜的郎哟听妹来温暖；三月槟榔不结果，九月兰草无芳香，有情山泉变美酒，无情美酒变酸汤……”。《史记》中《货殖列传》记载：“楚越之地，地广人稀，饭稻羹鱼。”苗族的先祖早在三苗时期就在荆楚一带生活繁衍，后因春秋战国时期的荆楚战事频繁，不断向西迁徙，沿着清水江、都柳江向上进入古夜郎国，酸汤鱼距今已有4000余年的历史。

凯里酸汤鱼独特之处首推它的酸汤。酸汤是一种以生物培养的酸水，有糟辣酱、毛辣椒酱、米汤酸之分，其中米汤酸的做法最为讲究，是以砂锅或陶缸分若干次盛入淘米水、糯米面、苞谷面，在二十至三十度的坑上或火炉通过酸化作用，自然发酵培养而成。其以鲜、嫩、香、美为特色，蛋白质含量高，营养丰富，能帮助人体消化，消除疲劳，增加食欲，提高人体抗病和免疫能力。黔东南本地居民普遍长寿与当地人喜食“酸汤鱼”密切相关。

华灯初上，街道两旁灯火辉煌，这与白天的碧绿又有所不同，我突然发现贵阳人对红也有着格外的追崇，你看那窗外的景色，沉重庄严的暗红，好像相互搀扶悠闲而过的一对老人；热情奔放的深红，像事业有成的中年男子；青春亮丽的樱红，正是那群精神抖擞，吹奏欢快芦笙的小伙；而可爱娇艳的粉红，不就是那些纯朴漂亮的苗家姑娘吗……所有这些红色，汇集起来，一定是那苗乡侗寨经久不息的火焰了，让经历冬季太久的每个人的心中，暖意融融。

如果说绿色是大自然给予我们最深厚的馈赠与爱抚，那么红色就是飘荡在古老山城不曾散去的古老歌谣，生命的原色就是红的，那是心灵的呼唤，每一个热爱生活的人，都有一颗火热的红心。贵阳，一座古老而现代的山城，生机蓬勃，绿得自然，红得奋发，应该才是她真正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