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雨滴的雨

作者: 若苦2017年07月19日来源: 邵阳日报心情散文

下了班,我决定去“奢侈”一下。

每当心情极度郁悒时,我便想花钱,像某些人一失恋,就想闭门痛哭一样。我把这种欲望——额外花点钱,称之为“奢侈”。

今天“奢侈”的方式,是去看不到一张熟脸的远处,下个小馆子。

馆内空调的凉风、幽暗的壁灯、相对的靠椅、桌上的瓶花,令人于“饮食”之外品味几分浪漫。这使我第一次意识到,只要我有钱,我可以在任何地方,大吃豪饮,失掉的青春居然也能赢得一点儿代价。

在悠扬的音乐声中,两菜一汤端上来了。我不会喝酒,但喜欢那端起来呷一口的感觉。冰凉的啤酒,连杯子外面都蒙着一层水雾,入口十分煞口。细洁的泡沫,使人觉得仿佛在用上等牙膏刷牙,舌头两侧顿起微麻的刺激。至此,我所需要的背景、气氛、感觉都齐了。像演员借助某样道具表演一样,我只不过借此以从容想想我心上的那点事。

我放开肚子来个“光盘”行动,解闷,也对得起这份“奢侈”。想到今天下午,打来的长途,刚说完佳佳出大事了,便泣不成声,那老泪立马落上我的心尖,眼泪夺眶而出。她心中所有,我心中必有;她心中所爱,我心中必爱。一切在眼泪过后,方知是怎么回事。

烈日当空,妈在屋后菜地除草施肥,口渴,手脏,喊佳佳送茶。佳佳走出屋来,高举右手,伸出一指,大喊要1块钱。妈妈且哄且求,他便伸出二指——2块钱;再催促,他便伸出三指——3块钱……这孩子上镇中学不到两个月,眨眼变了!

缓了缓,妈说,不一会邻居急告,佳佳在镇上网吧里跟人打架,被打得头破血流。她自责,无奈,连说“怎么办呀?”

一个才12岁的男儿,每分钟都在长,都在热切地要接触这个世界、了解这个世界,不可能关在房子里避开各种不安全因素,避开不良书籍、歌曲、电视节目,乃至金钱、物欲,乃至偷、扒、抢等不同意义的“坏人”的影响及危害。不管条件如何,孩子将来都要自己经营人生,谁能给得起孩子的未来

记得一个日本电影里,一位洋洋得意的父亲说:“儿子都学会打架了,该做顿好饭庆贺庆贺了。”我没有这份日本式的豪勇与潇洒。

独坐难禁心上事,醒来如失掌中珍。我心上事,谁能作为上心事?

柜台结账,价格难以承受也没办法,谁都在挣钱,谁都想赚钱!

推开大门,一股闷热的气流扑面而来,毫无准备的我几乎噎了一口。下雨了?我伸出手——掌心是干的。

不远处,传来过早的欢呼:落银子了,落银子了!小时在老家,正要抽穗的水稻遇上干旱,突下大雨,老少欢喜雀跃喊叫:落饭坨坨了!《聊斋志异》中有一篇《雨钱》,故事很有意思,我真佩服蒲松龄这位老先生,居然写到几百年后“落银子”。

那热气在弥散,带着几分果熟的香气,几分尘土的气息,几分高天的风声,几分入夜的凉意,丝丝、缕缕、团团裹拢了饱食的我。一瞬间,我产生一种类似失重的轻盈欲飞的错觉,这使我于小小惊喜外一阵慌乱——啊,这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人类习惯与生俱有的那份沉重,没有这份沉重,人将失去平衡。沉重,使人感到生活的实质;沉重,使人感到做人的本分与责任。在生活里,有谁真能承受得起这“轻盈”二字?又有谁能真正消受得起那头朝下的“轻盈”感觉?

蒙松的雨,没有雨滴的雨,没带伞,也毫无必要撑伞。

天地迷离如一片毛玻璃,透来远处红绿灯的明明灭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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