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的麦饭

作者: 张宗涛2017年07月24日来源: 西安日报情感散文

秦人所说的麦饭,是把少量的面粉,拌入较多切碎的菜蔬里,搅匀搓到,上屉蒸熟的或干散或结团的一种吃食,可调可炒,亦菜亦饭。

何以把这种吃食称作“麦饭”?我寻思,大约有两重意思,一是虽然菜多面少,可也是用麦子面粉拌的;二是这种吃食,在春种到夏收麦子拔苗、吐穗、扬花、开镰这段时间最为经常,无论用料和时序,都与麦相关,故叫麦饭。

清明过后,麦子拔苗,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此时,田里的各种野菜,都探头探脑地疯长。荠荠菜、蒲公英、麻蒿、白蒿、地丁、苜蓿,田头畦畔,到处都是。精打细算的女人们,呼儿唤女的,挎上竹篮,拿着剜刀,满田野剜野菜。一篮一篮提回来,拌菜吃,蒸菜馍,做菜疙瘩,做下面条的擦锅菜,自然少不了也做麦饭。尝了鲜,果了腹,省了粮,清了肠,养了身,一举数得。

秦人的饮食智慧,可见一斑。

荠菜长苔了,地丁开花了,而榆钱成串了,槐花飘香了。榆钱麦饭绿莹莹,槐花麦饭甜丝丝,那可都是自然的馈赠,怎么舍得浪费?榆钱槐花吃完,若家里短粮少谷,还有榆叶呢,还有间苗掐顶带回来的豌豆苗儿油菜叶,马齿苋儿灰灰菜呢。

见天的麦饭,不腻吗?这段日子里,家家的茅厕,都会绿汪汪的。不打紧,秦地的女人们,最会利用土地上的出产,她们会挖来野蒜野韭,摘来香椿黄花,用荠菜之微辣,蒲公英之微苦,苜蓿之青涩,榆钱之滑腻,槐花之微甜,同她们细密的心思相感应,为一家老少的口味和肚腹,作巧妙紧细的安排。

新麦下来了,你以为麦饭不会再上餐桌了吗?精细的秦人会笑你呢!

炎阳下的长豆角,一簇一簇的,摘来洗净,掐头去尾,或掰成寸段,或切成小丁,加入面粉、碱面、细盐拌匀抓到,热锅蒸一刻来钟,油泼辣子农家醋,姜末蒜汁小香油,调得香喷喷的,可作菜品,可当主食,吃在嘴里,舌齿生香。而秋后的萝卜叶子芹菜根,白菜帮子葱韭叶,在农家主妇的眼中,都不是弃物,全都能做成麦饭,端上饭桌。

而正是这种巧妙紧细和精打细算,才让大多靠天吃饭的秦人,嘴里有了嚼的,腹中有了撑的,囤内有了存的,日子不会恓惶,岁月不闹饥荒。因此,在生产力水平低下,物产贫匮,自给自足的岁月里,麦饭这种吃食,实在是秦人的一种救命饭。

吃穿用度样样富足的当下,麦饭成了人们餐桌上的保健饭,尝鲜饭,稀罕饭,受到城乡的普遍热捧。我们在受用这种特色吃食时,如果能品尝到它背后的那些困顿中的坚忍,那些贫寒中的自足,那些生存中的节俭,那些珍视世间万物、智慧经营生活的心性,其保健功能,就不单只在身体,更会关乎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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