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涂在脸上

作者: 林丹2018年01月09日来源: 潮州日报短篇散文

我家附近有一个沃尔玛超市,超市外有一个足球场大小的广场。每个周末晚上的六点到七点,超市就会在广场上组织一场表演活动,规模不大,七八米宽的高台,或皮影戏,或模特秀,或演唱会。观者如山,笑声如浪,硬是把周围几个小区饭后散步的居民撩惹得心里痒痒的,走着走着就到广场集合了。

这个周末晚上,舞台上演的是几出京戏,据说是邀请本地剧团的名角。吃过晚饭,我就被一阵喝彩声吸引过去了。人类对热闹的抵抗能力,就像狗熊对蜂蜜。

我远远地站在人群外围,遥望着舞台。

舞台上,一个红脸的老生,头戴一顶宽边帽,身着一袭紫金袍,手挥一柄长枪与三个持刀黑衣小生斗来斗去。那老生即便是背对着刀锋,也能灵巧闪开,仿佛背上肩上都长着十几双眼睛。四人从左打到右,从右打到左,从地上打到桌上,再从桌上打到地上。锣鼓紧凑,喝彩喧天,灯火通明,似乎连星星也笑眯了眼睛。

最后,老生一记回马枪,枪头一挑,红缨一抖,三个小生同时一个后空翻倒地,身体抽搐一下,不动了。老生弓步向前,左手拖枪,右手捋须,哈哈狂笑。于是,整个广场又是一片喝彩声。

我一直看到表演结束。广场上的人慢慢散去,那些演员就在舞台后面的空地上卸妆,我看到了那个老生——的确是个老生,至少六十岁。

褪下发饰,他满头银发;洗去油彩,他满面皱纹。他不再挺拔得像高山,而是佝偻得像一棵悬崖苍松。他从地上的一个包里拿出一个药瓶和半瓶水,旋开药瓶瓶盖,对准掌心倒出两三粒药丸,手掌快速拍向张开的大嘴,待药丸飞入嘴中,马上高昂着头,将半瓶水送到嘴边“咕嘟咕嘟”灌下,有些水就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我看到他低头在找什么,似乎没有找到。我会意地走上前,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面巾纸递给他,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接过去抽一张出来,将多余的面巾纸还给我,擦擦嘴,对我说谢谢!

我说我也要谢谢您刚才的表演,真精彩!老人淡淡一笑,略显得意地说,几十年的老本行,不精彩不行啊!老人说着咳嗽两声。我关心地问,您老身体不好,怎么不在家里多休息几天?我看您在台上表演得比年轻人还要卖力。

老人说,不卖力怎么行?让你们看我病蔫蔫的样子?让你们也看得不高兴?其实啊,谁家没个三灾六难不顺意的?如果人人都把自己痛苦和不快泼洒出来,那这个世界不成了一个垃圾场?这人啊,就跟唱戏一样,有时得涂上油彩,把阳光涂在脸上,自己心里暖暖和和,就会忘了病痛,忘了烦恼。别人看你时,看到的也是阳光,心里也就暖暖的,就会感觉生活中到处充满阳光,充满希望。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离开广场,灯火阑珊。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抬头微微一笑,我感觉我的脸上也有一副阳光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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