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的孤独

2012年11月04日情感文章

起初,我并不觉得瓷孤独

每日里上班经过办公楼的入口处,一尊硕大的红色瓷花瓶在射灯的映衬下,显露出静笃而尊贵的微光。瓷上,有些微的暗绿点缀其中,更显沉静从容。烈艳的红,苍老的绿,交织出一段暗暗

流转的相逢

总是忍不住多看几眼。

一个装饰品而已,附庸着人意。因此,看过了也就看过了,并未太在意。

那日,搬新办公楼。一阵仓促的忙乱之后,人去楼空,一片藉。天光灰暗,下着秋雨。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下班之后,我淋着雨又来到了旧楼。是想寻些什么吗?我也无法理得清。没有了射灯映衬,楼的入口更显阴暗,仿若夜将来临,其实那时,是正午的时光。一瞬间,忽然觉得,瓷光黯淡了,泛着荒凉之气,颓然到不堪看,如同一个过气的伶人,被遗弃在废旧的戏台上,放眼望去,一片陌路,满是荒凉。

我和瓷一起,看着楼道对面的小窗子,秋雨在那里,一直,下不停。

有人爱瓷,说瓷似美人,低眉顺目,任其爱抚。不与人言也没有悲喜的故事,是一个无声的哑美人,让人省去了与之闲话的负累,自在又清静。可以将一己之心比作是瓷心,你想什么都可以

存放在瓷的宁静安和里。瓷无言,全部由着你的性子,是多么恣意的一件事,还少了与人交往时会存在的猜忌之嫌疑,更不用担忧被离弃的结局。因为人与瓷之间的主动权,完全掌控在握瓷人的手里。你拥了她,你就是她的王。反正瓷不能反驳你,即使她有千般不愿或是万般无奈,那又如何?

天长日久生了厌倦之心时,只需将瓷放在一边闲置或是转手给他人,便是省心的一件美差事。爱物比爱人,少了多少需要承担和接纳的赤子之心。既如此,何乐而不为之?

不免为瓷一叹,心生怜惜。

女子若为瓷,又不幸的,遇上了玩家,成为他人手中摆弄的棋子,不知会有怎样的结局。倘若没有寡然淡漠的心性,无法承受无情的寒薄,她的内心,或许早就碎成了一片片的残瓷,割得血

肉模糊生生疼,也不必说起。更不知,待有何人说。

——其实浮尘戏梦,大抵如是。每一场冷艳花红散去,提笔总是难抒当年时。无从说起。

也不得不承认,我喜欢瓷。喜欢瓷的姿态和安静,透着如水一般的凉意,越凉越寂,越寂越清,让我止不住的沉迷下去,甘愿在瓷的寥落和漠然里,将脆弱深埋,用沉寂磨砺出老瓷一样的秋

光微影。淡淡青,透着古意。如同一段老时光,孤远,不可靠近。

瓷的清寂与我来说,永远是一个不可知的迷。

也喜欢收藏瓷。并不强求一定要是那些年代久远,尘封岁月痕迹的古物。无论精细或是粗拙,只要入我心意,合了眼缘就好。书柜里,地板上都会有瓷的身影。

路过群艺馆旁边的广场,看到有制作瓷器的艺人在那里售卖手工瓷。一眼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花瓶,淡淡的青绿釉彩,透出老玉一般的光泽和微温,含蓄又清寂。我看着她,她在那里,沉默

不语。

她的孤独,映衬着我的孤独。于是我把她带回了家。我们同在一间屋子里,我背向她沉默,内心,清冷若瓷。

记得在那个大纷飞的寒冬,初见雪中瓷。是青花,被一层白雪覆盖着,青花和白雪,寒冬凛冽,回风酷似无形的冰刀拍打在脸上,只想起了这一句,其实也是赐与我恩泽的一句——瓷的孤独。即使一副寒彻骨的样子,亦是惊心到让我动容,不能自已。雪意渐阑珊,浩荡的长风依然沉寂不语。抚摸白雪覆盖下的清瓷,冰冷,而凉。

我的孤独,在静默的雪中瓷里碎掉了,残瓷片片,下落不明。不知谁的孔明灯升上来,滑在了天上,映出如雪一般冷的微光,象是一粒游走的星子。

它知道瓷的孤独么?知道有一个叫做亦瓷的女孩,在我的小说里,在樱花落下的雨夜,因了不可得又不可说的爱情,泪湿如雨,滴落春衫袖?

其实这世上因情而落泪的女子又何止亦瓷一个。从《诗经》开始,击鼓其镗,死生契阔。誓言犹在耳边切切,岂料话一出口就是别离。从此后,他走在征战路途上,她等在誓词中。等他回家

,拉着她的手,一同老去。只信誓,已然无凭。老去的路上,陪着她的,除了孤独,除了瓷一般冷寂的心,还能剩下什么?

那瓷一定是残的,时不时冒出棱角,来割裂她的心。

一直珍藏着一个瓷挂坠,其实是残瓷,却正好有一朵完整的莲花端然在那里,被我视作掌中珍,宝贝似的捏在手心里,生怕摔碎了。如果这瓷上没有一朵莲花,我还会如此的珍爱她么?不免

惊觉,有些爱瓷之人,其实是因为,瓷上有暗合他心意的境况和意味在里头,所以才怜惜到珍藏。哪怕是残的,也相知而会心。

搬入新办公楼不多时日,那尊烈艳的红色瓷花瓶便被人摆在了新楼的门厅。新楼门厅阔大空旷,简洁而干净。先是在入门的左侧墙边摆放着,许是看着突兀,又被摆在了上楼的拐角处。一样

的不合时宜。离了旧楼,仿若她的魂魄也已失散而去,无论摆在哪里,也找不回往日的静笃和尊贵之气。

于是,她再一次被搬动。在入门的最右侧,孤零零的,一个不引人眼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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