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居

2012年11月19日情感文章

昨夜睡觉时没有关外屋的房门,一清早的,老母鸡带着仨个小鸡在外屋的咕咕声把我唤醒了。

伏在床上,懒得动,看着侄子和女儿熟睡中的小脸,微张的小嘴,爱在心里又蔓延泛滥起来。

仍是不想起,于是翻出枕头底下的“呼兰河传”,用来打发清晨的这段慵懒的时光

不多时,大门外的路上有吆喝声开始响起。先是卖豇豆的,年老浑厚的声音“卖-----豆角-----子,卖-----豆角-----子”。听着声音,唤回多年前卖豇豆的传统形象,晒的黧黑的面容,带着麦秸编织的草帽,骑着老式的自行车,后车架两侧挂着藤条编制的花筐,一侧花筐里装着嫩绿的豇豆,或许豇豆上还有虫眼另一侧的花筐里放着顶花带刺的黄瓜。卖菜的肯定是东葛村的,因为他们村地少菜农多。记忆未消,卖豇豆的声音渐行渐远,电动三轮车的嘈杂声伴随着“有------卖麦子的没---有”的喇叭声又纷至传来。随着三轮车哒哒声的远去,我也开始振奋起来。

起床,洗漱,然后找到钥匙去开大门。一看我往大门走去,家里的公鸡和母鸡们纷纷追在我身后,聚在门楼里,等着我开门,准备出去。于是我也赶紧随了它们的心愿。

门口的街道是村里的主路,但是也难觅行人。偶尔有做生意的吆喝着围着村子转圈。

此时父亲在后边房子的西屋睡着,孩子们在东屋睡着,弟妹和二宝在前屋睡着。一向习惯于上班早起的我很疑惑,村里人都是这么天天睡到自然醒么?

准备早饭,把电饭锅搬到门楼里,煮了锅小米粥,锅上嘘了几个馒头和咸鸡蛋。

电饭锅插上电后,我找了把扫帚开始扫院子。把鸡舍里的鸡粪都扫出来,把鸡舍旁边的狗窝也清理干净。院子大概3分地大,但是是砖砌的,清洁方便。此时院子里的自来水开始来水了,我赶忙找了根管子把水接到厨房的水缸里。

不大一会,院子扫净,水缸接满。我站在后屋门口的台阶上体会和回味父亲创下的这一份家业。在院子的西侧墙外,那几颗枝繁叶茂的梧桐把大半个身子探到院子里来,东侧影壁后面的凌霄花长了快10来年了,年年砍,年年长,今年又钻出嫩芽,长出枝条。多年未见的燕子也不时的在院中飞舞盘旋。不禁又伤感起来,这一切的美好并不属于我,如今我只是个过客。尤其母亲去世后,过客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当然了,我有自己的婆家和婆家的院子,站在婆家的高高晾台上我可以穿过树林看到远处的河,想到这里,心里又释然了。

孩子们也醒了,躺在床上吃冰棒。我招呼他们起床。他们赖着不起。和孩子们对峙时,我恍然听见路上吆喝卖“切糕”的声音。

“你们要不要吃切糕!”我问。

“什么叫切糕”女儿不解。

“不吃,不好吃!”侄子冲女儿摆手。

我呼呼的跑了出去。但卖切糕的已经走远。我大声招呼着“买---切---糕”,

招呼了好几声,卖切糕的才转回头,骑着自行车转了回来。

弟妹正在梳头,听到我的招呼声,也从南屋走出来。

“多少钱一斤”我随口问着。

“四块“

“中间要是夹的蜜枣就好了!”我提着建议。

“中间是蜜枣至少要7块钱一斤,人们怎么舍得买!”卖切糕的考虑着他自己的市场。

“要多少?”卖切糕的问。

我望望弟媳妇,按人头我掰着手指头开始算。

“切三片吧!”弟媳妇在旁边建议。

“要10块钱的,均匀的切5片吧!咱俩也一人吃一块!”我冲弟媳妇抬了抬头,为我的馋不好意思笑了一下。

弟媳妇娘家和卖切糕的是一村的,他们在门口的树下闲聊了几句。我接过切糕则回屋了。

爸,我买了切糕!”我拿了一片坐在父亲房间的椅子沿上吃起来。父亲正在洗脸,看见我吃,他也笑起我的馋。

爸爸,你记的不?”

“大概是我上初中的时候吧?”

“是早春,天还凉,你在练马庄给麦子浇水。“

“我去地里给你送饭,一个卖切糕的去张屯赶集路过我们,你给我买了块切糕。因为冷,你把切糕放在机器的水箱里给我热着。”

爸爸摇摇头,仿佛这些他都不记得了。但是我记得,甚至怀念和留恋那过往的点点滴滴的爱。

吃过早饭,我把父亲的褥子拆了,洗了,晒上。然后后开始包粽子。

北方人包粽子的技术我估计赶不上南方人包饺子的水平。小时候,在我们老家是不包粽子的。最多是煮上一锅鸡蛋。咸的,淡的,端午刚刚赶上农忙收麦子的季节,能敞开吃的鸡蛋也为平时简朴的饮食生活做一些调剂和改善。

弟媳妇开始看我包,她不下手。我包了几个,弟媳妇见识了我的水平。玩似的也参与进来。边包我们边聊天。

“咱家的鸡孵了几个小鸡,怎么就仨个呢?”我不解的问。

“第一只鸡我放了6只鸡蛋,孵出3个小鸡,小鸡都要长翅膀了,被邻居的狗都咬死了。这只鸡又要孵,我放了9个鸡蛋,孵出了6只,又被咱自个家的狗咬死了仨,这不还剩着仨。“

“狗咬小鸡,大鸡不知道护着?”

“咱家大鸡老实!“

“咱家狗特记事,头一次我回来,它冲我叫了一回,往下我回来他从来没有叫过。”我夸着狗

“咱家鸡也行,早晨出去,晚上不用找,自己都回来!”弟媳妇也赞扬着自家的鸡

“现在燕子好像也少了,记得以前小时候下大雨前,电线上站满了燕子。”

“现在也有,咱家西屋一个燕子窝,前屋的廊檐下也有一个燕子窝!

……

我们包着,聊着,此时西屋刚下完蛋的鸡嘎嘎的叫起来。弟媳妇放下粽子,去西屋拣鸡蛋去了。

一会儿,弟媳妇用她的宽松的前襟兜了一兜鸡蛋回来,我数了数,14个。

“这么多!”我又开始羡慕。

“昨天没有顾上拣,这是两天的!”弟媳妇解释。

粽子包完了,电饭锅里一锅看来装不下,弟媳妇说用高压锅再煮一锅。

“我用大锅一锅煮了吧。”我回到家就喜欢上了用土灶做饭。

“那多热啊!”

“大锅做饭有底火,味道好,很快就熟的1”

弟媳妇见我坚持着,就依我了。

在围墙西侧的棉花柴垛上撕了一抱棉花柴,找了几个易燃的苞米包。拉着风箱在灶前烧火。家里的老猫伏在我的脚边,眯着眼睛,一副幸福享受的姿态。母亲养了它好几年了,平时母亲做饭时她也是这么伏在母亲脚边吧。看着猫,想到此,眼泪唰的又下来了。

乡村的晌午是暴热又寂静的。人们好像是习惯于午睡的。收废品的,换饼干方便面的,卖西瓜的也在树的阴凉下眯着。

我没有午睡的习惯,吹着风扇,倚着被卷读呼兰河传。孩子们贪玩也不睡,伏在窗台上用冰棍签子组小扇子。

父亲饭后在门楼下吹着过堂风乘凉,一会他和弟媳妇把卖废品的从外面招呼进来。我透过窗户看见,然后跑到院子里去凑热闹。原来他们准备把闲置的牛车卖掉。

牛车是用铁板焊的,结实耐用。自从父亲生病以来,牛都被卖掉了,牛车也已经闲置了两三年。忆起父亲曾经说过,将来弟弟过日子,种庄稼用的车,耧,犁,耙什么都不用置办。世事变迁,车耧犁耙弟弟也用不上了。这些东西随着父亲这一代人的老去也老去,贬值,淘汰,直至消失,规律是人无法阻挡和改变的。

牛车以300块钱的价格卖了出去,父亲坐在西墙边的木头上摇头,叹着“不行了,不行了!”

收废品的见此景,感叹说:“老爷子好像很心疼呵!”。

“是的,要是他不提卖的话我们谁也不敢说卖车这个事!”弟媳妇说话总是很见景应时。

我转身收起晒在铁丝绳上的棉絮和褥单回屋了。

炽热的阳光把我早上洗晒的褥单照耀的干硬发烫。套上棉絮,穿起针线,拿起顶针,坐在炕上给父亲缝褥子。对于针线活仿佛没有刻意的去学习,该用到的时候倒也应付自如。边做褥子想起了父亲的棉袄,也该拆拆洗洗,重新做一遍。又想起了婆婆的叮嘱,母亲不在了,洗洗涮涮,缝缝补补这些事当女儿的应该顶起来。其实我也一直在努力着,至少想想过去,我没有什么遗憾的。

日头在家常的琐碎中慢慢的往西蹭,从暴热刺目耀眼也变的温馨安详柔和。

鸡回舍了,狗进窝了。孩子们玩累了,趴在炕上不要吃晚饭就要睡了。弟媳妇招呼着他们,给他们混着盹,让他们打起精神吃晚饭。

粽子,鸡肉,烧茄子,咸鸡蛋,早上剩的切糕,小米粥,尖馒头。简单随意的晚饭我也吃的蜜口香甜。那只老猫在桌子底下不安分的转来转去。

“瞧把咱家的猫瘦的,都是邻居家的几只咪猫叫猫子给闹的!”弟媳妇忿忿的。拣了点鸡内脏扔给老猫。

“比上次来是瘦了不少呢!”我应着。

……

吃过饭,收拾完毕,我把东倒西歪的睡在炕上的孩子们抱到我的房间,收拾收拾,也跟着关灯躺下了。

窗户没有挂窗帘,邻居家的灯光映射到院子中来,透过窗户可以隐约看见窗前影壁,前边房子,房前梧桐树的轮廓。我静静的望着窗外,不知何时,轮廓也消失在浓浓的夜色里。

乡村的夜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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