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湖水在我心中流淌

往年，天高云淡的秋季，正是窗外那片景色如画的时节。

袖珍小岛上的灌木丛林的叶子有的变成深绿，有的染成桔黄、橙红，与环绕着的那片湖水交相辉映，书写着秋天鲜亮的色彩。悠闲自得的垂钓者仨仨俩俩坐在湖边，享受着大自然赋予秋天的那份丰厚和温馨。

可是今年，自从湖面解冰以来，窗前那片青翠和湿润、斑斓和绚丽的景色一下子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幢不高不矮不大不小的办公楼，即遮住了窗前远眺的视线，也收敛了由此而生发的许许多多的暇思和联想。

半年多来，只要是回到家里，无论白天和黑夜，耳边总是伴着轰轰隆隆、吱吱嘎嘎建筑噪音，眼前总是晃动着老吊车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转动的手臂，似乎稍不留意就会从玻璃窗伸进来。家失去了宁静，日子失去了规律。尽管常常把窗子关得严严的，心绪还是被那无法阻挡的喧嚣搅得乱糟糟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于是睡觉从这屋挪到那屋，读书从书房跑到阳台，看电视不得不将音量调了又调。劳累一天得不到适当的宁静和休息，便有一种烦躁不安无所是从的感觉。

当然，比我们还辛苦百倍的是建筑工人们，时间宝贵，工期有限，不论刮风还是下雨，他们都要日以继夜地拼搏。办公楼的轮廓愈清晰，窗前的景色就愈凝固、单调。

一天一位山里女孩来到我家，整整一个晚上，她都趴在窗前，目不转睛地看着老吊车不知疲倦地将工地上的沙石、砖瓦吊来吊去，建筑工人们又玩积木似地将它们各就其位。她说：“这楼房盖得多结实、多漂亮，可惜在我家那根本看不到”。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自自然然，感情却十分真实。此时我特别理解她的心情，山里的孩子满眼都是青山绿水，她渴望有朝一日能将城里的高楼搬到山里，让山里也火爆起来、繁华起来。

相反，城里人整日在森林般耸起的高楼缝隙里奔波忙碌，被市井的嘈杂、拥挤压抑得透不过气来，于是便希冀返朴归真，回归自然。这时我想起一句话：“物以稀为贵”。

人们看重自然亲近自然受年代、地域、政治、经济诸多因素影响，也有一个认识加深、价值变迁的过程。前几年，市里拿出很大一笔钱建了一片很有规模的绿地，称赞的人很多，反对的人也不少。有人抱怨，有钱给百姓盖点房子，救活一个工厂多好，搞什么树呀、草呀，纯属浪费！按这种观点，似乎城市里种树种草都是一种装饰，装饰当然都是有钱人的奢侈品。

但细细想来，一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没钱只是感到生活的压力，终日在没有一方绿地、一湖清水的环境中生活，就会感到日子有些郁闷和压抑。可见环境带给人的不仅仅是空气的清新、视野的畅快，更多的还是身心的健康和生活方式方法的改变。

或许因为如此，我特别留恋那片不知该如何称其名的湖水，它在生活在这里人们的心目中是那么举足轻重。当年房地产商们就是窥探了人们渴望自然的心里，在这里建起一幢幢楼房，生意自然走俏。

记得刚搬进来那天，儿子首先选中了那间玻璃窗伸向湖边的房子，他认为面对湖水读书一定有几分浪漫和诗意。就连自己有时被工作缠得很乏、很累的时候，回到家里站在窗前，痴痴地将自己融于这片或动或静或浓或淡的自然景色中，心境也会顿时开阔起来。

追朔起来，这片可供人思翼飞翔的色景并非是源于大自然煞费苦心的造化，而是人们用人工细细雕琢而成。这湖这岛是建于哪年，又是在什么背景下建的，我从未认真思考过。

不过我能想象得出当年建它时的艰辛，其一土一沙一石都凝聚着人们的辛勤汗水，而今，毁掉它时借助于是现代化的手段，那么轻而易举就不见了当初的容颜。

那是去年冬天的一个双休日，我正在忙家务，儿子好奇地把我拉到窗前，如镜的湖面上钻探机正在紧张地工作着，留下了一个个对衬的冰洞，儿子不停地猜测，莫非是湖底发现了石油，还是发现了矿藏？

冬去春来，转眼间冰冻的湖面又融化成一片湖水，不知什么时候，湖边架起了抽水机。抽水机昼夜突突地叫着，湖水一天天地减少。后来有人摆着小船用网将那些投放在湖里专供垂钓者消遣的鱼打捞上来，运到什么地方就不得而知了。湖水见底时，泥泞的湖面仍可见一条条白亮亮的鱼活蹦乱跳，看着这些生命力顽强的鱼儿，我想要是能为湖水清清淤泥，那么湖水会更清澈，鱼儿会更兴旺。直到有一天湖边堆起了小山似的沙石、砖瓦、水泥、钢筋，一打听，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要在这里盖办公楼。

儿子愤愤不解地冲我说：“为什么非要毁湖盖楼呢？”似乎我就是那个规划设计者。我能说什么呢？我想面对这座城里十分稀罕、玲珑精巧的湖和岛，谁也不会轻意毁掉它，一定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吧！

有时我还想，如果我不是居住在这里，会不会对这湖这岛如此动心呢？不能否认，自然环境的好坏，最直接的意义就是对它周围的人而言。

记得我未搬来这里时，每天上班下班，总要穿过一个公园那条几百米长的弯曲小径，小径两旁是茂密的树丛，每到春季，一串串粉红色的小花缀满枝头，有的还探出头来抚摸你的脸，那种感觉有点步人仙境的味道，时至今日，仍是那么记忆犹新。看来人们呼唤自然，实则是离不开自然。

花开花落，窗前的办公楼一天天高大、清丽、完美起来，看来离峻工的日子为期不会太远了。这座城市的版图又少了一片湖水、一座小岛，多了一幢现代化的办公楼。这一切融于城市建设日新月异的变迁，是那么自然，那么和谐，那么顺理成章，那么微不足道，可我却怎么也难以割舍对那片湖水的情缘。

哦，湖水，就让你在我心中悄悄地流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