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父亲二三事

2012年08月11日亲情文章

4岁那年,我便好奇的盼望父亲外出时能把我也捎上,童时如此遐想的理由,至今想来,依然尚有困惑-----抑或是为了观看南关集上的杂耍或是恳求父亲买零食也说不定吧!?

我在家中排行数三,我的上面有早生舆我的两位姐姐,父亲亦为老来得子,纵是我何等之顽皮,全家人依然对我呵护有加倍加喜爱

记得那个时候,我的家住在敦化县火道东的工农街,父亲因事每次去街时,便很难置我可怜巴巴的神情而不顾,就多会把我带上。路上,父亲多趁我不留神时,突然把我高高举起,乐得让我高高在上的骑在父亲的脖子上,虽然父亲牢牢的握住我的两只小手,可是当他每迈动一步时,我都会因为突然高了许多而忘乎所以的飘飘然---也会随着父亲身体的扭动而“惊心动魄”的增添了些许的惧怕。以至在我后来的成长中,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只要离地几尺我便就会有些恐惧呢。

从我家去街里的半路上,在马路的东侧,有一家专门经营羊肉包子的包子铺,每次,我舆父路过那爿店时,从那店里飘出的香气便会勾动我的馋虫,我便不由自主的引颈高眺,之后,便一次次向下吞咽着我口内那不断津生的馋液,当父亲每每看到我眼巴巴的盯着包子铺的神情时,父亲便多会一声不响的默默的从兜里掏出一角钱来,又一声不响的递给包子店的那位驼背老板,两个热乎乎的羊肉包子,不一刻,便被我风卷残云般的吞个干净。

一来二去,父亲舆包子店的驼背老板由起初的相识,慢慢的成了相知的朋友

后来得知,原来这驼背老板竟是俺山东蒙山人呢,数其上祖三代,亦功名卓着,实乃官宦人家,驼背老板自小便精读四书五经,书法精伦冠名四方。至1948年土地改革斗地主时,他奉父命,举家星夜逃离山东地界,闯了关东,一家人披星戴月晓行夜宿,几经碾转,在一个半月后才在敦化县城安顿下来,至此,这位山东老乡便隐姓埋名---开了这爿包子店聊以度生计焉。

一捱数年之,我父不幸患了不治之症,主治医生向家人交代;病人想吃什么就给他吃点什么-----。这简单的两句话,便意味着我父已经时日不多矣。

寒风凛冽的一个早上,感觉自己已经是小大人的我,顶着严寒,迈着蹒跚的步子,踩着路上轧轧响的积,步履艰难的向包子店走去,当驼背老板听说我的父亲得了绝症时,他颤抖着双手递给我用纸包好的六个肉包子,他一边推着我无论如何也要付钱的稚嫩小手,一边自言自语的小声说道;

“这世道啊,一个手难缚鸡的文弱书生,一个只知道研究文字的人,一个只会写字的人,怎么就会反党反社会主义呢”?!

唉!他深深的叹了口气,一边摇着头接着说道;

“没完没了的批斗,没完没了折磨,岂能不被病瘼缠身呢?!再硬朗的身体也受不了啊”------。

说着话的驼背老板,在他转过身子的那一刹那,我看到他眼里的泪水已经一颗颗的簌簌落下------。

回到家里,我向病床上的父亲转达了驼背老板对父亲的关心和问候。孱弱的父亲吃力的点了点头,他艰难的用鼻翼嗅了嗅我手上的羊肉包子,然后断断续续的说道,孩子,记着他吧,他---不是坏人,他是善良的---好人,也是将来国家难得有用的人才呢------。

时光荏苒,一晃数十年过去了,去年秋天,我趁出差的机会,顺便回到了我出生的敦化市【已经县改市】,寻寻觅觅,总算找到了那条工农街,但是,路东侧的那爿包子铺早已经荡然无存矣,几经打探,方才得知,包子铺的驼背老板在文化大革命的后期,同样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多次冲击,身心同样受到了残酷的折磨。早在1972年的夏天---老人家就头顶“国民党特务”的罪名死在了监狱里。据说在1987年落实政策时,政府要舆其彻底的平反昭雪,可是,因为无论如何也联系不着他的任何家人,而最后不得不作罢矣。---哀哉呜呼!?一代名扬四海的书法家,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心情沉重的站在长满蒿草、瓦砾遍地,曾经香气四溢的包子店原来的旧址上,俯看着那些横七竖八的残垣断壁,我默默无语,继而潸然泪下,我在依然尚存的被埋在土里半截的门槛上,坐了许久许久,我仿佛又看到了----疼我爱我,看着我吞虎咽羊肉包子时的慈祥父亲,当年充满自信、热情诙谐的包子铺老板,和年幼无知不谙事事的那个我------。

怀念他们----那些值得我们后人怀念的好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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