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2012年08月24日亲情文章

父母只有我姐弟二人。姐大我五岁,是我童年最亲密的伙伴了。 

当我长到一岁时,便把照看我的任务交给了姐姐。一个六岁的小孩咋能不玩?要玩又放不下弟弟,只好抱着玩。一次与几个女孩踢毽子,一不小心,把我从背上摔在了地下,吓得她哭起来,幸亏没有摔伤。已是吃午饭的时候了,她不敢回家,硬是把我哄得不哭了,睡着了,才抱回家去。妈说:“耍到现在才回来,也不管娃饿不饿。以后再这样,小心你的皮!” 

姐姐无言,吐了吐舌头。 

下午,妈喂奶时发现我额上有个紫色的包,问姐,姐说是让我学站立时跌倒了。妈斜了她一眼,叹了口气,“以后再让娃栽倒,打死你!”然后在食指上吐了点唾沫,轻轻抹在包子上。 

此后,姐姐总是把我搂在怀里,再不敢与其他女孩子玩了。她看到有些女孩把弟弟放在土堆里抓土吃,她心里说:“你不怕你妈打你吗?” 

我长到五岁时,冬天妈妈让我与姐姐捎脚睡,说姐姐给你暖脚。那时我很少剪脚指甲,所以长得老长。在被窝里,我悄悄地把脚指甲挨住姐姐的腿,用力一蹬,姐姐哎哟一声,喊:“妈妈,你锁用脚指甲刺我腿呢。哎哟,肯定破了,这么痛!” 

妈妈喊:“锁,不准欺负你姐,好好睡觉!” 

我钻在被窝里悄悄地笑——一种胜利地笑。 

过了一会,我挨住了姐姐的腿,又刺了她一下。姐这次再没喊,也没有反击我,只是把腿蜷曲起来,再没有伸起。

姐姐十八岁嫁人了,十九岁随姐夫去了西安。姐只念了三年小学,所以只能在百货公司当个营业员。为了适应工作需要,她一边努力学文化,一边学陕西话,方便了与顾客的交流;再加上笑迎顾客,提高了服务质量,竟多次被评为“先进工作者”。 

姐工作之余,总也想家。想祖母、父母亲和我。她想回家看看,一是没有集中的时间,二是路难走——那时没有黄河铁路、公路桥,得坐船。坐船哪是容易的?下了火车,得随人群往黄河滩里跑,得快跑,抢头班的船。过了河,上了岸,又得急急地跑,得赶那边的火车呀!要是赶不上火车,那就得在车站过夜,等明天的火车了。两头得跑多少里地,不知道;反正不管老小,每个人都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你想姐姐一个人回家容易吗?回不了家,就写信。家里收到信后,急急打开,爸让我念给全家人听。信只写了几行字,还没念就完了。只是问全家人身体好吧!生活好吧!她在西安一切都好。妈妈问:“再没说说别的?”大家总觉得意犹未尽。可是大家又都能理解,姐姐文化低,写不了字。实在说,就这几行字,还有几个别字呢。 

我仔细地看着信,发现有几点明显的泪痕——那是黄色的包装纸,极易看清。我的眼睛模糊了。 

爸爸伸过手来,我把信交给了他。 

爸爸看着看着,眼泪一滴滴地落在信纸上。 

祖母和母亲见我和父亲的难受样,也都“唉”了声,慢慢地起身走了。 

姐姐退休后,一门心思想回家侍奉老人,以尽孝道之心。自己来回折腾不说,还几次把全家老小全部领回来过年,那时姐姐的脸上成天挂着笑。 

姐姐没文化,可心肠好。见了不顺眼的事总想管,见了有困难的人总想帮,所以她的人气很好。小区居民一致选她当居民委员会主任。 

这以后,姐像上班一样天天把心操在工作上。有时半夜睡不着,就起来到小区的各楼间转转,看看,有次发现有个人躲躲闪闪,她问谁?那人撒腿就跑。她断定,一定是贼。为了小区的安全,她建议成立巡逻队,晚上轮流值班。效果还真不错,几年来,小区安定祥和,群众十分满意。此事让记者知道了,前来采访,姐姐和她的同事们的事迹上了电视,上了报,成了全市小区学习的榜样。 

居民小区的事是最麻烦不过的了,吃喝拉撒啥也得管。光民调一事就够你忙活了。姐举例说:“有栋楼的三层一家的厕所管道漏了屎尿,请物业的人来修。物业的人看了后,说是得到四楼你上边的一家去修;四楼的人说我厕所未发现问题,凭啥要在我家动工?不同意。” 

物业上的人说不下两家的话,便去求助姐姐这个主任。 

姐姐先看了三楼的情况,确实很臭。便给户主说:要解决你的问题,得在四楼动工,人家装修得好好的,弄坏了再修,怕修不好,所以他不愿让动工,不是针对你。我现在和物业上的人一起到四楼去做工作,如果同意了,你再到人家那儿说几句感谢的话,就啥事也没了。 

三楼户主欣然同意。 

姐姐到四楼见了户主,说了实情,并让他把事情打个颠倒想想。户主无言。姐说物业人在跟前,保证修得和原来的一样,不一样就过不了我这一关。 

四楼户主见姐如此说,实在是通情达理,便痛快地答应了。三楼户主上来道谢。两家的关系比以前更好了。 

1992年12月,姐被大伙选为碑林区人大代表。 

姐想,我要代表人民说话,首先要倾听人民的心声。群众一致反映,南大街要尽快修地下通道,人过马路太危险。她在代表会上提了出来,市政府立即筹划,不长时间,地下通道就修好了。大家夸姐人大代表当得好。 

城皇庙被市场占了;相山庙被环卫处占了,姐在代表会上提出应当恢复,市政府后来也都一一恢复了。因为大家信任她,选她干了两届人大代表,共十年。2002年,因年近七旬,才退了下来。 

我对没有多少文化的姐姐刮目相看了。 

工作不干了,孙儿们也都大了——不再考虑他,姐姐更多的还是想家——特别是90多岁的老母亲。因姐多病,不能随时回来伺候母亲,所以很遗憾,常作自我检讨。为弥补这个缺憾,她常打电话到家;而且,每次总要和母亲说话,那是没完没了的马拉松话。 

大约人到老年会更思亲、更思乡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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