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右半脑

作者: 枫林主人2013年05月31日优美散文

人的大脑分左右两个,比邻而居。据说左半脑掌管哲学理工,右半脑掌管诗画艺术,我虽在这些方面都毫无建,但以自己懒散的特性来看,似乎住在右边的可能性更大些。

我自小讨厌数学,所谓对语文的喜欢,想必也是因恨生爱,自动转化而来。刚开始,对于加减法还能应付,到后来出现应用题,就再也不肯动脑子。记得有一回,姐姐拿着书本,给我讲一道题,从和颜悦色到气得用手指戳我的脑袋,而我亦两眼噙泪,连饭也赌气不吃。什么哥哥骑车10分钟到校,返回来接走路走到一半的弟弟,问弟弟到校共需多长时间。什么一个蓄水池,进水管粗,出水管细,两个管子同时打开,需要多长时间注满。对于这类问题,我只有恐惧,只有逃避,一边还要想那个哥哥干嘛一开始不带着弟弟,那两根水管子,为什么不弄得一样粗细。现在看来,这并非我天生愚笨,大概是左半脑不肯使力气。

直到现在,我依然喜欢简单,明净,不费脑子的事物。看书,听故事,喜欢“从前有个地方,住着一户人家,家里养了三个儿子,大儿子懒,二儿子馋”之类的开头。画册,喜欢白描,上面画着一枝牡丹或玉兰花,再翻一张,松林,竹篁里隐着一椽茅屋,里面坐个小人儿对窗抚琴。打电话,不会寒暄,将事情说完,挂断。接电话,讨厌对方说:你猜我是谁?不对,不对,你再猜?买东西,不买标价几点99的商品,卖主张口要价,觉得合适就成交,否则转身就走,懒得饶舌。吃东西,不喜欢带刺的,带骨的,难啃的,西瓜籽儿有时嚼一下就咽了,吐出来嫌它麻烦。衣着,喜欢舒适,简单,看见女子的衣服上,在不该有扣子的地方缀着扣子,或者背包、鞋筒上挂着多余的流苏,就想上手一把揪掉。

世上既然有苏格拉底和祖冲之,自然也有泰戈尔和唐伯虎,严谨精密与风花月,就像阴阳调和的太极,将世界变得规则而不呆板。精巧的工匠,建了舞榭歌台,毕竟还需要酒鬼诗仙赋上人性的印记,哲学的天才,等他走出殚精竭虑的冥想,也还需要浮云流水调节心怀。假如世上都是诗人画家,那也不成,因为没有公路桥梁,宫苑楼宇,他们一举一动必受牵制,或徒步涉水,或风餐露宿,一定活得邋遢无比。

我喜欢传统园林,经石碑柱,觉得它们是设计师和艺术家共同打造的结果,是左半脑与右半脑一起开发的作品,它们看上去有爱恨,有情思,即使断壁颓垣,也有西风残照下的傲气和风骨。眼下的中国正在搞城市化,广场、公园、剧院、楼盘比比皆是,只可惜看起来都一个模样。于是,你到过A城,便不必去B城,无处不在的几何体,玻璃幕墙,傻楞楞的站着,就像一群呆子,偶尔出来一点特色的东西,还总要扯到秋裤和大裤衩上,徒落笑柄。建筑一旦失掉灵魂,就成了一片精密组合的钢筋水泥,百余年后,假如它们躺下,不过是一堆毫无价值的碎砖瓦砾。中国的断桥,有夫妻的恩爱,国子监,有经儒济世的书香,而现代建筑,只有铜臭,只有冰冷,这上面只有商人的影子,却没有行家和艺术家的灵气。即使是现在的中国,亦好像只用左半脑活着。

很不幸,我赶上这样一个时代,一个行色匆匆,扔掉了优雅和自醒,只剩下茫然与空虚的时代。我惊恐地护着我的右半脑,呆呆地望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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