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哉金莲——夜读《水浒》

作者: 云淡风渡2016年02月27日情感日记

田歌

1、

此时,我在粉色的衿帷里,透过这层纱,看着帷幔外边蹉跎的大郎,并未感到夫君就是这阳谷县的千万百姓所形容的“三寸丁古皮”。看他笨拙的弄着炊饼,衿帷里的我竟然笑了,并且笑出了声。

但笑声却是娇柔。也有一丝知足掺杂在里面,夫君回头惬意的看我,我挪开眼睛去看窗外,千树万树的梨花。

春雨如泪,梨花似,阳谷县的春天里,荡净了金莲在清河县时的屈辱。虽夫君矬砣,但仍能解金莲三千愁丝。虽夫君枯似三寸丁古树皮,也会解我风情给我清明

我是金莲,虽不比芙蓉清出于污泥,但是在大郎的眼里我仍是青莲。

我本是清河县一个大户人家的使女,年方二十余岁,姿色尽荡,却并非妖淫之人。正所以被那干瘪老员外纠缠,金莲然拒,二十芳龄的楚楚少女水嫩华韵,怎的会委身于耄耋之人。小女无一能够自保,只能求救员外婆,意下不肯依从。大户于是记恨于心,遍寻清河县丑怪男人为我择夫。却也倒赔了些房奁,不要武大一文钱,白白的嫁于了他。

只可惜了我水嫩华韵的金莲,无父无母之女又怎能逃脱藩篱。我于是从此便害怕黑夜,害怕在烛影摇晃之下或隐或暗的武大。我连续好几夜在梦中惊醒,武大的影子在电闪中附着在我的躯体上,像鬼。

骏马却驮痴汉走,美妻常伴拙夫眠。

我认了。金莲认了这一生的命运。只要安息,我还能有别的索求么?

我哭了,躲在武大盘好的火炉的角落里,时常的独自的流着本应该是幸福的泪。

所幸大郎的本分,从清河到阳谷的炊饼叫卖声里,让我从没感受到饥饿和寒冷。

大郎也是人,大郎是我的男人。

我本不是淫荡之人,大郎和清河县大户相比,能够丰富了什么?倘若金莲从了员外,不等十年员外归西,那大片家产还不是金莲的么?可我毕竟不以华美厌弃大郎,勤俭节省着尚是能挨的过去的生计。

然而,两个男人突然掉进我这原本平静的洗浴池塘,让我这水嫩女人的原欲从幻梦走向真实。

百年水嫩身躯,千年淫荡骂名,万年窦娥冤屈。谁又能解我心中千千结?

2、

芙蓉青莲般女子,变成妖淫之人,原罪还不是二哥你武二郎么?

二哥,曾记得第一次来我家推开我的房门的那一刹么?我虽是柔弱女子,但也会些许察颜阅色,读懂你心里的说想。名垂青史的打虎英雄二哥,但你一眼见到奴家时,还记得你心里说的话么?

你悄悄的对奴家说:纤腰袅娜,拘束的燕懒莺慵;檀口轻盈,勾引的蜂狂蝶乱。玉貌妖娆花解语,芳容窈窕玉生香。

如果当时二哥你没有这些个腹中言语,我金莲又岂能暗忖春香,勾引的蜂狂蝶乱。我梦里所追寻的花样姻缘,难道不是就在这里,是你二郎么?你与武大嫡亲一母兄弟,你怎的就生的这么长大?我嫁的你等一个,也不枉为人一世啊!

“叔叔,来这里几日了?”

“到此间十数日了。”

不曾想这般打虎武威的英雄,在我金莲面前说起话来却如此委婉悠长。待我寻求二哥就来嫂嫂家住时,你不也认从了像金莲所说“人无钢骨,安身不牢”么?

阳谷县华俊男子不见得少见,也还有纨绔子弟趁大哥外卖炊饼之际来的诱惑,可我心静如止水,安得红杏过墙?但只你武二在我金莲面前时,却打乱了我的一切,让我心旌荡漾?

我的原欲复活了。

二哥,英雄只念连枝树,淫妇偏思并蒂莲。之所以如水金莲成了千古淫妇,你便是我的原罪。还记得你给嫂嫂的一匹彩色缎子么?你当然不会忘记。此后,金莲常把些言语来撩拨你,你只是硬心直汉,也不见得你怪罪。

这天,雪下的很大,一直到一更天,却似银铺世界,玉碾乾坤。一早,金莲央了大哥出去买卖,便置办了酒菜,为武二添了炭火,一直等到过午。

“这大的雪,哥哥去了哪里?”

“你哥哥每日自出去买卖,我和叔叔自饮三杯。”

二哥,我这等投怀送抱,又把前门后门上了栓的举动,你都没有质疑,那是在迁就我对你的蠢蠢欲动吧?

你竟然没有从我,你成了千年英雄,我成了万古淫妇。

你竟然如此无情无义,让金莲蒙羞。难道你忿忿的离去,就能使我和大哥平静如初了?我越来越感到武大三分像人,七分似鬼,我直恁地晦气。

3、

冬已将残,天色回阳微暖。

这天,注定是我金莲留名百世的机会。这个机会却是一根叉杆引发的奇案。既然你武二撩起了我的春心,便不能怪我金莲篱不牢时犬会钻了。也该当你家大哥命短了。

他对着我竟然笑了,更没有理会那把叉杆打在了他的头上。

“奴家一时失手,官人休怪。”

“不碍事,娘子请尊便。”

就只这两句言语,金莲的心便彭动起来,似乎有点血脉喷张。

也亏了王婆的撮合。王婆的一席酒菜,引来了一段孽缘。这也成就了多少文人历久的话题。

须知酒色本相连,饮食能成男女缘。

“不敢动问娘子的青春多少?”

“奴家虚度二十三岁。”

“小人痴长五岁。”

“官人将天比地。”

原来这就是西门大人,也不比的二哥差了哪里去了。一钟酒落肚,便哄了我;又自两个言来语去,都有意了。

……,……

4、

我做了二十三年的水莲之身,起意于二哥,终于于西门官人。

二哥,你说要我遵从妇道,然而如果,你怀揣的也是一棵将要枯死的三寸丁谷树皮,是否还会苛求别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走出篱笆,难道就要金莲去死?我虽有命罪,但二哥却是根源。

大宋的王法最终凌迟了我的追求。

乌鸦声破,月落丛蒿。

终究我的命还是还给了二哥。

二哥,你最后还是来扯开了我的胸脯,但是却是来挖我的心肝五脏。肐查一刀,你便割下了我的头颅,我瞬间看见我的血流了满地。二哥,死在你的手上,我不恨你。

但你把我供奉在武大灵前的头颅,却终究未能瞑目。 

相关文章

文学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