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州之远

作者: 谢爱冬2016年04月28日散文随笔

黔江城里有黔州大桥、黔州宾馆等建筑。二、三十年来,城里居民对此早已熟视无睹,再不见有人对为什么会用“黔州”命名城市中间一座大桥、一处宾馆有半点追问的兴趣。人们对黔江得名缘由尚未查问清楚呢,又怎会轻易问及黔州之名的来龙去脉?

稍加探究即知,黔州在历史上曾经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重要地名。

黔州最早建置于北周,因涪陵少数民族首领田思鹤重归中原王朝,即在今彭水郁山镇置奉州,随后废奉州置黔州。隋初改黔州置黔安郡,唐初改黔安郡为黔州。唐开元二十一年(733年),置黔中道,治黔州,领17州,黔州并领50个羁縻州,领地辖及今渝、鄂、湘、黔、桂结合部约30万平方公里。其后,黔州之地分属各州府。宋绍定元年(1228年),黔州升为绍庆府,治所迁今彭水汉葭镇,黔州自此遂成历史。

从黔州大桥出发,西行二十公里即抵黔州治所故地郁山古镇。若非特意探访,古镇大街小巷之间再难寻见有关黔州的任何印痕。人们已无力想象,千年之前古镇作为相当于省、地两级政府驻地,六百年间曾经书写了何样的繁荣与辉煌。

郁山成为黔州治所,很大程度上因为古镇出产食盐这一得天独厚条件。早在四千多年前的夏朝,郁山即开发了一口古盐井,名为“飞水井”,系西南地区最早开发利用的两口古盐井之一。从汉代开始,郁山就设有征收盐税的盐官,唐代称“盐丹使监”。盐业的发展,带动了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促成了城镇的兴起和繁荣。汉唐以来,郁山商旅云集,有近十万人以盐业为生,郁山因此成长为郡、州、道驻地,壮大为聚集了几万户人家的繁华城市。

便捷的水利交通是郁山发展为较大城市的又一重要条件。后灶河、中井河在郁山汇为郁江,再下行约三十公里到彭水汉葭镇注入乌江。在极度依赖水运交通的古代,如此水利条件无疑成为郁山发展的极大助力。

郁山古镇因盐而立,因水而兴,黔州建置则因势而设,因时而盛。

战国时期,黔州之地为秦、楚交锋前沿。晋初,中央政府控制力减弱,西南少数民族地方势力趁机自立,黔州之地“没于蛮僚”,至北周时才“以地内附”,重新归顺。黔州地处汉族与西南少数民族势力的交接地带,中央政府为了有利治理加强控制,设立更高一级行政机构自是势所必然,选择相对繁荣的郁山为州郡治地也就顺理成章。黔州建置之后,成为唐黔州都督赵国珍平南诏阁罗凤叛乱的大本营,作为宋狄青平广西侬智高叛乱的后勤补给基地,发挥了重要作用。

宋元以后,黔州建置撤销,治地外迁,郁山行政中心地位不存。加之生产力水平提高后,产盐量稳步增长而盐业从业人员急剧减少,又缺乏替代产业集聚人群改变人口骤减之势,郁山古镇无可避免地渐向衰落,唐宋以来的繁盛转眼间已成过眼云烟。

黔州在历史上更以着名的流放地留名。

唐初,失宠的太子接踵而至。公元643年,唐太宗废太子李承乾,流放黔州,两年后病死;公元660年,原高宗太子梁王李忠被流放黔州,囚于李承乾故宅,四年后被高宗赐死;公元680年唐太宗十四子李明被流放到黔州,两年后被黔州都督谢佑假传圣旨,逼其自杀;公元688年,唐高祖之子霍王李元轨同谋叛乱获罪,被流放黔州监禁。囚车未抵黔州,元轨即命归黄泉。

唐宋之间,长孙无忌、黄庭坚先后流放黔州。公元659年,兴唐重臣长孙无忌因反对武则天被降为扬州都督,安置于黔州,三个月后被逼令自缢。公元1094年,宋代大诗人、书法家黄庭坚参修《神宗实录》,遭攻讦有诬陷不实之辞,被谪授涪州别驾黔州安置,在黔州度过了三年谪居生活

黔州地处崇山峻岭之间,自然条件较为恶劣,经济文化落后且远离政治中心,但相对崖州、岭南、伊犁等处,黔州路途又不算太过遥远,生活条件也不至于太差,确为理想的流放之所。打上流放地烙印的黔州当然不会走得太远。随黔州建置撤销,黔州渐渐淡出人们视野,郁山古镇很快没落为僻远的普通村镇。

从地名衍生发展看,显然先有黔州,后有黔江县。

黔州得名来源,秦汉时有黔中郡建置,黔州之地属之。且隋唐之际,流经辖境的乌江称黔江,由此命为黔州。黔江县名,汉建安置县之始,以地盛产丹砂故名为丹兴。晋初县废,隋重又置县时名石城,唐天宝年间改称黔江。唐时县境广及乌江沿岸,故得江名为县名。

隋唐所称黔江即乌江,发源于贵州省境内,古称牂牁江、涪陵江等,元代首次称为乌江。史载项羽自刎于乌江,显然并非黔州境内之乌江。唐柳宗元《黔之驴》所称,虽为寓言故事,但所托之黔地,却是黔州无疑。

处黔江极目,黔州之名很近,黔州之地亦近,只是,黔州的历史故事远矣。如今古镇欲借黔州故事推动旅游发展,希望黔州故地越来越古朴美丽,黔州历史越来越丰富清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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