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兰花

作者: 周华诚2016年07月11日散文随笔

然而。

陈升有个歌,歌名“然而”,好听极了。听一中午,打开word写稿子,开头第一个词就是“然而”。好——

然而桌上一枝白兰花,枯成了花干。

十几天,不干倒奇怪。就那么耷拉在小瓷瓶的口上,硬成了雕塑。闻之,还有一点香。

开车在杭州马路上,有人上来二话不说,帮你擦玻璃。左手擦,右手屈指敲窗。夜雨敲窗人未眠,他来敲窗是要钱。我不给,他就走了。也有人卖充电器,卖驾照壳,卖网眼腰靠。中国的驾照壳那么容易破,我真是想不通,生产者一定是故意的,愣把耐用品卖成了快消品。绝了。还有人卖白兰花。中老年妇女,手中一个铝质饭盒,还挺怀旧,在车流中穿梭。一块钱两枝,用线给你串好了,买了挂在后视镜前。在杭州打出租车,一开车门闻到香,准是白兰花。路上车堵,白兰花销量也就大增。

可我不买。

感觉白兰花的香有点腻。一个大男人买了白兰花挂车里,有点娘。这是我偏见。一个大男人手捧一大束花在街上走,还是娘。这也是我偏见。爱谁谁。

然而这枝白兰花,是摄影记者姑娘儿送来的。

等到花干了,我问她,这花出自哪里。

姑娘说稍等,要给她打个电话问问。

一会儿问到了,说这花,来自于金华市婺城区罗店镇。

姑娘爸做茶叶。花农寄了一袋给姑娘爸,是样品,好的话,就可以预订。姑娘爸拆开看看质量,然后没什么用了呀,一袋就都给了姑娘

这叫借花献佛。比喻失当。总之,姑娘妈拿了一袋白兰花,就给街坊四邻到处送。还剩了一些,问女儿要不要。女儿就拿了,到单位里楼上楼下分一分。

问她家做什么茶。答是做绿茶。主要是龙井。其他高山绿茶也做一些。白兰花,拿了放在绿茶里,做出来是玉兰花茶。这个茶,和茉莉花茶一样,就是把花和茶叶拌在一起,用专业的手法做出来。

南方人喜欢喝绿茶,北方人喜欢喝花茶。

若在前襟别一枝白兰花,喝一杯咖啡,那就是玉兰咖啡。

若在前襟别一把桂花,吃一块烤年糕,那就是桂花年糕。

有天上午,我在老家,和父亲下收集桂花。把大竹匾放在地上,一根竹竿在枝叶间摇晃,桂花如雨纷纷下,一会儿满匾都是金黄。

这桂花集起做啥。看看,闻闻,就很好。还不够,那就晾干了泡桂花茶,做桂花糖年糕,酿桂花酒——想想就够了。真要做,太麻烦。

兴之所至。兴尽而返。

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桂花树,我家门前屋后二百多棵,开一遭,又开一遭,花开与花落,且由它去了。我回家去时,收集了那么一匾,后来也不知道母亲晾干后有没有藏起。

桂花香也甜腻,却比白兰花朴素些。泡茶,做桂花年糕,好歹桂花也有俗世的一面。白兰花呢,就有点儿嗲。当然,这也是我偏见。

“卖白兰花!生,白兰花要口伐?”小艾用钱虽然省俭,也常常喜欢省下钱来买一点不必要的东西。有时候到小菜场去,看见卖栀子花的,认为便宜,就带两枝回来插在玻璃杯里,有时候又去买两朵白兰花来掖在鬓发里面。

——张爱玲那时的旧上海,秋夜里也有白兰花香。旗袍上别两朵,一道看电影去好口伐。

桌上的白兰花成干了。我左看右看,觉得还不错。

尤其瓶儿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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