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性的麻雀

作者: 周丽2016年07月27日散文随笔

从明天起,也把自己活成一只感性的麻雀,不为拥有,只为珍惜

冬渐央,寒气像一把闪着冷光的剑,肆意地挥斩,天地之间一片森寒,弥漫着萧瑟的肃杀之气。怕冷的我像岸边孱弱的小草,被一把卷进冰冷彻骨的寒流里,欲挣不能。厚实的棉衣俨然是舞台上的道具,温不热这一浪高过一浪的砭骨清寒。索性蛰伏在冬的腹地,做一只冬眠的虫子。葫芦丝一曲终了,是少不得看书的。阅读于我,是执手相望的温暖,很多时候,它们像一阵风,轻拂蒙在心灵一隅的浮尘,清心,明目;更多时候,它们是一支红烛,暮色中晕漾开来的光亮将中年的江湖映照得充实而寂寥。

一场灵慧的不早一步,也不晚一步,翩然而至旧年的末梢,拧亮了新春。行人踩在积雪上的吱吱声,像悦耳欢快的音符,敲击在心房。意随雪飞,踏雪心切,推门而出,一路西行。

下了桥,绕到公园,精美的园林设计,修整一新的景观带,恍若置身于梦里的江南水乡。蜿蜒的河道如少妇曼妙的身段,缓缓的水流绸缎般缠在小城的腰间,平静的水面倒映着两岸参差的木,偶有调皮的鱼儿跃出水面,惊碎了远处高楼的倒影。对岸屋顶上的积雪,像诗经里的那些情事,在时间的洪流里日渐消融,然而,熠熠闪烁的光芒永不褪色,常念常新。

踏上依水而建的栈道,倚栏望去,小桥流水人家,枯藤老树,不见昏鸦,倒是靴子踩在木板上发出的声响,惊起寒雀一片,“哗啦啦”从树缝间扑棱棱四散飞去。想起苏轼在《南乡子·寒雀满疏篱》里写道:“寒雀满疏篱,争抱寒柯看玉蕤,忽见客来花下坐,惊飞。踏散芳英落酒卮。”冰雪中熬了一冬的寒雀,梅开见喜,喧嚣梅枝,奔走相告着春的讯息,完全沉浸在梅花缀树、葳蕤如玉的喜悦之中,直到客来花下,坐定酌酒,它们才觉而惊飞。斯情斯景,令人唏嘘。到底是世间的人,比起寒雀的率性果敢,我们少了勇气,短了志气。隐居在生活的泥淖里,默然无语,纵是委屈的泪在眼眶里打转,身边人,手中事,却是丢不下,弃不得。

早些年,教过屠格涅夫的《麻雀》。一只幼雀遭受猎狗侵犯的生死关头,老麻雀像石头般落下来,尖叫着,逼近着,吓得猎狗步步后退。弱小的鸟儿用最直接、最朴素的方式为我们诠释了母爱伟大,无私的付出是爱最好的注脚。雀犹如此,人呢?曾经母亲羽翼下百般疼爱呵护的我们,长大后,接过爱与责任的棒。爱的轮回,从此生生不息,世代相传。这般至纯至真,敢爱敢为的麻雀,怎叫人不多爱三分?

真正触及内心深处的,是春秋时节的麻雀。无论是轻风微醺的早晨,暮色四合的黄昏,还是细雨霏霏的初春,落叶萧萧的晚秋,漫步小城的任意一条街道,车声,人声一一过滤,抢先入耳的,便是麻雀如潮般的合唱声。循着鸣声找去,粗壮葱茏的香樟树上藏着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儿。稚子偶有调皮,捡起石子扔向树。扑棱棱,群雀瞬间四处飞散。待到归时打树下经过,欢快的歌声又响成一片。

“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想要飞却怎么也飞不高……”我想,歌声里苦苦追问的,一定不是我眼前的这些麻雀:它们活在低处,随心,率性,知足,乐观,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它们穿上感性的针线,把凡尘日子里的点点欢喜缝补进理性日子的空白或残缺处。从明天起,也把自己活成一只感性的麻雀,不为拥有,只为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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