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岸边的老村

作者: 戴信军2016年10月11日优美散文

老村藏在黄河岸边黄土高原的皱褶里,清泉从皱褶里涌出,滋润着老村人。满坡遍沟的枣裸枝摇曳,一条白亮的土路曲弯着通向老村。去老村需步行一个多小时,正是立冬冷清时,岔沟里不时传来野鸡的鸣叫声。村口的大石桥像缺牙的豁嘴老汉,残破漏气,民居多为石砌窑洞、院墙、巷道,院主人在大门墙头上蹲一个大眼睛怪异石兽。石头上雕刻着老村的记忆,百年的风雨霜塑造了老村的性格,沉默还是沉默。现在老村许多窑院无人荒废,任蒿草疯长。突然,一只长尾野鸡从窑院飞出,似一道彩虹划过幽暗的沟壑。

“天下黄河九十九道湾,一湾弯到黑龙湾……”信天游是从坡下石窑院传出的,从烟洞旁窑垴女墙望下去,一位黑衣白须头扎白毛巾的老汉,蹲在窑门前,抡着斧头劈老树根。信天游时高时低,时断时连,随着斧头的节奏有些苍凉随意。“大叔,唱得好!”我不由喊道。“一漫胡唱呢。”原来是位留守老人,住着四孔老石窑。老人抱起木柴,猫腰钻进灶房,烟雾便塞满了石窑。透过老枣树林,黄河似挂在天际的黄绸带。天空阴沉沉的,没有色彩;黄土地也阴沉沉的,没有精神。转过石板弯道,眼前层层叠叠的石窑院,仿佛布达拉宫般壮观。有的两院三院相连,有的四层五层重叠。石门石墙石台阶。也有窑房结合的样式。幽深而不失情调;错落亦显韵味。有的窑院铁将军把门,荒草半人高。整个老村像个倒挂的大葫芦,葫芦的巴儿上摇摆着挑白菜的婆姨,悠扬的歌声随着绿格盈盈的风飘了上来。这是我听到的最有味的原生态的情歌,十二个月的咏唱渗透了期盼与哀怨。婆姨是我在老村见到最动人的女人,虽然眼角已有鱼纹线,但眼睛很明亮。她告诉我,过年受苦人和儿女回来,她准备在自家百年老窑院开个农家乐。这几年到这里照相画画的人可多了。婆姨脸上绽开笑容,似竹筐里水灵灵的绿白菜。

村口大院的石台阶下,正有几个提竹篮卖干红枣的老婆婆,对着照相的人笑着喊道:“照完相要买红枣!”村头山坡,老夫老妻赶着大花牛耕地,大花牛几乎是拽着黑衣老汉跑,蓝衣老婆后面紧追。天地之间,一黑一蓝一花,这才是黄土地真正的魂。

离开老村那天下午,我又去了石桥旁的石窑院。七十七岁的高老汉坐在大石碾盘上抽旱烟,一条小白狗跑来跑去撒着欢。老人说:“现在身体还好,上山挖些草根药材剥皮晒干,每斤能卖二元多钱。今年的苞谷都挂在树上,吃不完。”窑院里堆满了老人的辛劳和希望。“桥对面几家石窑院枣红了,也没人摘,满树的鸟闹了一个秋天。”老人在碾盘上敲打着烟袋锅说。

小白狗望着老人,用头蹭着老人的腿脚,老人咧开嘴伸出双手,弯腰抱起小白狗,小白狗笑着叫了一声,偎在老人怀里,竖起耳,与老人一起听泉吟风鸣,听羊叫鸡唱;看枣林夕阳,看白雪满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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