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展的海塘

作者: 复达2016年10月28日散文随笔

海塘是海岛特有的风景。在海岛迎浪的地方,用泥土或砂石筑起一道坝,那就是最原始最简易的海塘。

海岛多风浪。特别是那些迎浪的海口、海湾,一旦遇到大风,尤其是遇到台风天气,平静的海面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盒子,一下子被搅得天昏地暗。平时看似温顺的潮水,像发了疯似的到处乱撞,而狂风又裹挟着暴雨,如千军万马从天而降。这样疯狂了几天后,海面才恢复平静。缺少防御的海湾、村落、田地一片藉。

于是,有人想出了修筑海塘的点子。在海湾两边的岬角,筑一条海塘连接起来,犹如构建起一道海上小长城,阻止海浪的侵入。住在海湾边的居民,首先行动起来,大家齐心协力,用一筐筐泥土、碎石,硬是堆起了一座高高的大坝。在以后与风浪的较量中,海塘显示出了定力,狂妄的风浪尽管来势汹汹,但最终都败下阵来。于是,海塘渐渐成为海岛村民抵御疯狂海浪的有效工事。

上世纪70年代,我曾参与过家乡一条颇具规模的海塘建设。这条海塘足有两三里长,深入海中几十米远。工程用料就地取材,劈山取石砸开的大块碎石装上板车,运到塘口填埋。海塘两头同时开工,每天都有上百辆车来回穿梭。当时,我只有十七八岁,一个人拉一辆装着上百斤石料的板车,走上一两里路,然后掉转车头,对准塘口直冲过去,最后用力一抬车把,整车碎石就倾泻而下。看着海塘两头在慢慢接近,如同历经苦战的两军即将胜利会师一样。

但是,风浪是一头不服输的野兽。它不甘心自己的失败,使尽浑身解数,寻找海塘的薄弱点,试图打开进攻的缺口。以前的海塘,因财力和技术的限制,土质和乱石的塘身经受不起风浪的长期侵蚀。天长日久,海塘渐渐地疲惫衰老,如一只孤独老病的雄狮,艰难地守卫着自己的领地,等待着最后的宿命。那些被拦在塘外的风浪,却如一头头饥饿难耐又看见笼内放着诱人肉食的兽群,红着眼睛,喘着粗气,徘徊顶撞、疯狂撕咬,似乎要把海塘撕裂,撞碎。大浪在巨风、暴雨的配合下,慢慢撕开了海塘的伤口,并一点点噬空了里面的血肉。

从上世纪90年代起,海塘修筑技术有了质的飞跃,海塘强壮得如钢铁巨人,已经无人能敌。钢筋混凝土的身架,梯形的断面,宽厚的塘座,斜面和塘顶浇筑上厚实的水泥,塘上宽敞得甚至允许车辆通行。这样霸气、坚固的海塘,绵延数公里,雄跨两山之间,宛如巍巍的海上长城。有的海塘甚至在朝海的坡面上,浇筑一排长方形消浪平台,在那些风浪更大的地方,还安放着一个个巨大的多刺型防浪柱,俨然密密麻麻、严阵以待的防御阵营。面对这样强大的对手,波浪只能徒叹奈何,一次又一次粉碎在海塘的脚下。

没有了风浪的威胁,海塘成了海岛别致的景点。散步的、乘凉的、看海的、感受风起浪涌的人们,总是络绎不绝。夏天,强劲的海风,驱散了炎热的空气,铺张席子往上一躺,则会倍感凉爽;涨潮时,听听塘下持续的涛声,似乎会让你的内心涌起一阵又一阵豪壮而又舒心的感觉。眺望开阔的海面,波涌浪卷,成排接踵而来,煞是壮观;而远处帆影点点,岛屿隐约,让人顿觉胸襟开阔。

环视塘内,则是另一番景象。海湾里的石屋层层叠叠,从山坡一直排列到山脚下,炊烟袅袅,屋边木葱茏,鸟声啁啾,一垄垄菜地郁郁葱葱。往远处看,则是几家休闲农庄、鱼塘之类,高低木屋点缀其间。以前,每逢周末,我常来这里放松自己,独自悠闲地漫步在海塘上,平时的烦恼一下子消失殆尽。

海塘还在向海的深处延伸。强壮、无畏的它再也不惧怕风浪的挑战。它大胆地走过滩涂,走出海湾,走向开阔的海面。如今,十足的底气让它有了更大的目标——截断海流,围住更多的海面,然后让其变成自己的属地。泥沙淤积,于是不断有新的陆地生长出来,岛屿渐渐地扩张。

就在海塘为自己的攻城略地欢庆时,它的周边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蜿蜒的海滨公路像丝巾一样衬出了海洋的美丽,美丽的海景房和整齐的工业园让寂静的海岸线充满了生机与活力;还有那一座座岛与岛之间的海桥,把一座座孤岛串连起来,繁忙的渔港洋溢着人们的欢声笑语。

今天,海塘如大树的新枝一般,还在不断地伸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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