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之悲歌

作者: 汤飞2016年12月19日来源: 襄阳日报散文随笔

如果说细雨和百花是春天的logo,硕果与黄叶是秋天的杰作,寒风和霜冬天的利器,那么烈日与蝉声就是夏天的焦点。自从这最后一轮红日从后羿箭下死里逃生后,越来越放肆,温度持续攀升,上演着属于自己的速度与激情,只是苦了我们凡夫俗子。

但是,天气越燥热,蝉的叫声越大,从早到晚,它们潜伏在枝头,不知疲倦地开摇滚音乐会,每棵上的蝉组成一支战队,相互比拼,声势一浪高过一浪。我听不懂它们在唱什么,也不需要懂,我清楚地明白它们的热情和快乐,热情似流火,快乐如高温。

一天早上,我走在一条窄窄的道路上,闻得一阵高亢的蝉鸣,不是合唱,而是独唱。我四下搜寻,终于在一处斜斜的屋檐上发现了它。它叫得那么费力,却得不到同伴的回应,在这条熙来攘往的路上显得有些凄凉。或许,连它自己也不知道是如何闯到这个地方的。此地不仅没有同类,无法唱和,更没有朝露,连生存都无法维持。它该往何处去,一幢幢高楼形成一道道障碍,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平安超越?一条条巷子组成的迷宫,需要多高的智慧方可全身进退?

在我这个路人的眼中,它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笨蛋,为什么不好好呆在茂盛的树林里,躲在阴凉中对抗暴晒?反而要东游西荡,以致迷失于蝉迹罕至的地方。真够作的!

可在蝉的眼里,肯定对我更加不屑一顾:没有祖上余荫庇佑,亦无身负洪荒之力的异禀,胸无点墨,心无大志,安于现状,整日浑浑噩噩,遇到一点困难便吓得后退好几步。

据说,禅要孕育长达17年,才能换得一个夏天的高歌和展翅。所以,不难理解这只蝉开始天涯孤旅的初衷。天空没有留下蝉翅的痕迹,但它已经自在飞过。能够飞多远,以何种方式飞翔,实在不必计较。

在此过程中,肯定会遇到不少挫折,包括迷路,暂时失去方向。然而何足畏惧?我心依旧,我志尤壮,只需冷静地观察并分析,总会冲破迷雾,一飞冲天。新的树林、新的朋友、甘洌的露珠,难道不是艰辛付出后自然得来的回报?

正因秉持这种信念,它绝不停止高歌,给自己加油鼓劲,不屈服于困境,蓄力再次振翅。哪怕在我听来,它的歌声是如此悲壮。

我觉得它孤身误闯在此,能否渡过难关不可预料,它的声音是逞强的尖叫,是绝望的惊叫,早已不成章法、不够从容。我以为它的叫声等于低三下四的求助,打探附近有没有伙伴,给它一个信号,捡回一条命,安然留得残生。我想这是徒劳的挣扎,哪怕即将殒命于此,嘴上是不能认输的。每每遇到困难,我总会冒出类似想法。

我似乎没想过,蝉之悲歌,犹如荆轲在易水边的高歌,虽然“风萧萧兮易水寒”,但读来不觉其悲,唯觉其壮:既然来到纷繁的世间,我没打算活着回去,一定要尽全力干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以慰平生。不过,一生成败并不决定于这一件事的成败。它成了,固然可喜;没成,亦无遗憾。如此人生可称快意,痛快淋漓!

这便是蝉的心境。它不在乎自己能不能逃出生天,可一定要勇敢地闯一次,失败和死亡绝不是耻辱,退缩和苟且偷生才是!

思及此,不知为何,在天气并不炎热的早晨,汗水却一颗接一颗从我的额头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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