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

作者: 韩健畅2017年07月27日来源: 西安日报散文随笔

江南有一个季节,叫梅雨。许多人颇以梅雨为苦,可是我却喜欢梅雨,有时,很愿意赶在梅雨时节去江南,就像北方人的走亲戚。

我喜欢梅雨,是因为到了梅雨季节,梅子也就成熟了,我可以在街道上看见卖梅子的筐笼,也能在店里看见青澄澄的梅子,每每这时,我就买一斤两斤,提回去,稍微洗洗,就咬一口,熟透的梅子甜甜的微酸的美味立即就弥漫了齿颊。

梅雨在古人的记载中,常常就能碰到。宋人赵叔向《肯棨录》就说:“今人谓梅雨。梁元帝《纂要》云:‘梅熟而雨曰梅雨’。《风俗占》曰:‘芒种日谓之入梅,夏至日午后为出梅。梅尽时号曰时雨,合共三十日。’”但是江南一带因为区域性小气候的不同,各地入梅出梅稍有迟早。

有一年,我去扬州,正赶上梅雨,从平山堂下来,如烟似雾的雨开始飘落,青蒙蒙的,席天幕地,噆在头上面上身上,舒服极了。这就是典型的江南烟雨。我立即进入一种欣喜的境地中,就在这烟雨里走,觉得是一种享受。走着走着,心里开始迷蒙,幻觉中唐人的江南也就在这烟雨里飘摆而至。

可是一会会儿,衣服就开始湿润,犹豫了一下,还是避进路旁的一间亭子,此时已经在瘦西湖的门口了。地面也已经湿透,水泥的路面有了积水,银亮银亮的一片。

我也总是把青青的梅子提回关中泡酒。有时,同学来了,朋友来了,也就端出梅子飨客。在北方生长的朋友多数还不认得梅子,咬一口梅子,觉得了梅子的异味,立即询问是什么果子,我便回答,是梅子,同时解释:“就是梅花的果子。梅花开后,就结果,就是这梅子。”于是他们就开始惊讶了:“梅花还结果子?”我就有些得意,也从内心里生发出终于叫他们尝到了陌生的却美好的梅子的快乐。我也把梅子带回老家,给后辈的子侄们品尝,叫他们也早早地获得江南的梅花的果实的味道。

清人尤侗《艮斋杂说》卷九就说:“天下事有相反而可笑者。古诗云:‘黄梅时节家家雨’。又云:‘梅子黄时日日晴’。又云:‘熟梅时节半阴晴’。此一反也。山歌云:‘作天莫作四月天,蚕要温和麦要寒。秧要日头麻要雨,采桑娘子要晴干。’此又一反也。而做天一语尤奇。今年节气,大与此类。因成二诗云:‘朝晴暮雨太无端,一样黄梅分两般。雨里开花晴结子,为谁甘苦为谁酸。东边日出西边雨,头上淋漓脚下干。莫怪世 情多反复,做天更比做人难。’此亦可一笑也。”而古人写梅雨的诗,至为脍炙的还是贺铸。在他的《青玉案》中,因为有一句梅子黄时雨,因之被人称为“贺梅子”。但是我在江南,见到的梅子却都是青梅,并非黄梅。这可能是因为熟了的果子都被呼为“黄”的缘故。

江南的梅雨时节,梅子下来的时候,也是北方的杏子成熟的时节。南梅北杏,正是同一季节。朱熹《诗集传·召南·摽有梅》注“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就说:“赋也。摽,落也。梅,木名,华白,实似杏而酢。”《诗经》说:“终南何有?有条有梅。”关中在唐代还是有梅有杏的。但是北宋时因为一场气候的寒冷,梅退到了江南。然而,梅杏的黄熟正是在一个季节。“杏子黄,女看娘。”是一种亲缘,也是一种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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