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慰我

作者: 吴克敬2017年07月27日来源: 西安日报抒情散文

数天时间,午休起来梳洗一毕,家里的座机就会唱歌似的响起来,不用猜,捉起话筒,传来的一定是武强兄的声音:主席,到了。武强兄的话,就是这么简单,而我回答的也极简约:好,我就来。

路虎车就停在小区门口,我坐进去,武强兄发动车,箭一样,直射秦岭山里去。我俩数天来,先库峪,再太平峪,后大峪、骊山、田峪地悠游了秦岭几道峪,小聚小喝的,倒是特别慰藉人心。现在回想起来,最是库峪的那一个下午,让我难以忘怀,这或许是武强兄陪伴我首上秦岭峪里散心的缘故吧。

全长约18公里的库峪,武强兄极熟悉,这与他曾经的森林干警身份不无关系。车在库峪的小河边爬行,拦腰在9公里的地方,蜗居着五户人家,武强兄看准了一家门前地块里种植的土豆、豆角、小葱、辣椒等菜蔬,便把车停了停,探头给地畔上的主人,说我们的晚餐就定在你们家了。他这么叮嘱了主人家后,还要他们不要先动手,说我们还要往山里去,下来我给你们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主人家愉快地答应下来。

路虎咆哮着继续往库峪深处爬,愈爬愈觉峪深峪幽,而两边的山势,则又愈是陡峭,我们一台路虎两个人,仿佛坠入秦岭父亲般的怀抱里,感到特别的受用,特别的慰藉。

过去许多年,我没少入秦岭。年轻的时候,在秦岭山里割过扫帚,伐过木,后来学会了木匠活,还在秦岭山里筑过屋,盖过房,但我那时候,并没有现在这么热爱秦岭,视秦岭如血亲的父亲。这我知道,我是有些阅历了,所以再进秦岭,感觉自然不同。

从西安出发时,路虎车上的温度计在38℃,爬到库峪的纵深,一下子降到22℃,气温的舒适,让我和武强兄不能不弃车在峪中步行一程了。路的一边是山,另一边是水。山的一边,葳葳蕤蕤有花儿在开,有翠雀在鸣;水的一边,鸣鸣溅溅有浪花在翻,有小鱼在游,而更让我着迷的,是武强兄的絮絮叨叨,他向我絮叨他在秦岭山里曾经的趣事,什么在河道里逮鱼,什么在丛里捉鸟。

对秦岭山里生活非常熟悉的武强兄,和我返回预定了晚饭的那户人家,他指导那家人,片一条虹鳟鱼,随便两个山野菜就好,功夫在玉米面搅团和土豆熬豆角了。武强兄还千叮咛万嘱咐,打搅团熬菜,不要放味精,不要放鸡精,原汁原味的来。主人家明白遇着行家了,他们没敢怠慢,提了绊笼,扛了䦆头,下到他家门前的地里,现刨了几窝土豆,现摘了一把豆角,就回到他家灶头,依照武强兄的安排,精心精意的给我们烹饪起来了。

原汁原味……唯有原汁原味才是山里的味道呢,而二两一瓶的“我是小菜”玉米酒,也是山里的味道。我要说,几天的伤心和不快,这是我吃喝得最快活的一顿,随着一口一口地山野菜入口,一口一口山里酒下肚,我郁闷的情绪,像浮在山谷里的岚气,散得没了踪影。

我和武强兄吃菜喝酒的当口,和这户黎姓人家相邻的那家主人,串门到这边来了。他也不认生,喝着黎姓主人家的半瓶白酒,还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我们拉话。二两白酒喝到底,他告辞了一声,回他家里去了,而我和武强兄的晚饭,也用到了最后。就要开车离开时,我借故到隔壁那户人家转了转,给人家也是一声离去的招呼,但我看到的一幕,把我吸引住了。

男主人的年龄与我相仿,他的膝盖类风湿,此一时,他就斜靠在土炕上,脱了长裤,由他不足十岁的孙女给他敷药。那药可能腐蚀性强吧,孙女给他擦一下,他都要皱一下眉头,而他的孙女则会睁着她圆圆的大眼睛,停下擦药的手,抬眼心疼地去看她的爷爷,爷爷这时却又一脸享受的微笑,鼓励孙女给他继续擦药……不是我眼窝浅,而是我们今天的生活,少见如此温馨的情景。我的眼睛湿润了。

路虎的大灯,把库峪割开一道亮的大道,我拉开车门,坐在了武强兄的旁边,我张了张嘴,想要说句感激的话,但我没有说出来。我只在心里想,武强兄的情义于我,是堪比秦岭的。秦岭对人的抚慰,是巨大的,是宽博的,试问谁感激过秦岭呢?秦岭不要谁感激,武强兄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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