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溪小镇,安宁如诗

作者: 赵梓杉2017年12月08日来源: 四川经济日报散文随笔

初到大理,就听闻开客栈的潇姐说沙溪古镇值得一去,特别安静,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和先生去住一晚。从大城市逃避到大理开客栈,追求一种有情趣同时又能满足生存的生活方式,本该很满足大理的闲适,没想到在其心里的余地里,还有另外一处更幽静的选择。直觉告诉我,去看看这个地方。

从怀孕到生子、育儿,我的生活半径缩小了很多,整个人也慢慢像一个初生婴儿,从过去的生命土壤里渐渐脱落出来,在新的感觉里重新成长,这里面有不安,也有更多期待的勇气。从大理到沙溪,依然是我一个人独自上路,大理住所外的茶社老板笑着说,你一个单身女人独自就过来了,胆子好大。我当然明白她的意思,这片天地和完全被商业淹没的大城市不同,有很多人性和自我的释放,也有很多接近自然的相遇。所以,我不惧。

沙溪古镇外也是一条老街,但是没有经过翻修,通过各种招牌上的字迹判断其品位,有很多英文,字迹简单保守,不像是本土作风那样招摇。下了梯子,就是古镇了。一股安宁的气息扑面而来,街道两旁是店铺,虽然也摆放了各种旅游产品,但终究没有城市里的紧抓感,轻松路过。很快,就到了闻名世界的寺登四方街。

一进入四方街,就有一种灵魂被击中的感觉。如此空旷,如此开阔,又如此集中,似乎方圆百里的灵气能量都在这里。右边是建于明永乐十三年的兴教寺,已有六百年历史。门口两尊具有其宗教意义的雕塑(极像门神,但应该不是)都超大,寺庙风格自成一体,两个小香插也做成了盘狮的模样,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萌萌的”。走进兴教寺,暗暗为它的建筑惊叹,虽然我不懂建筑,但是感觉建筑者在建造的过程中掌握了严密的秩序感,所以,当个人置身其中,庭院不大,却有大气方正之感,阳光洒落进来,气场流通,清明严谨,仿佛进入之后,就不自觉将那个世俗的“自己”留在了大门外。那一刻的自己,唯有谦恭,唯有静默,甚至有那样的片刻,我和这座寺庙是一体的,安宁而洁净。呆了好一会儿,走出寺庙,在门口看到好些植物的装 帧,都是当地的植物,用来祭祀焚香用,对这样的处理方式,敏感者自会有感动,细微的事物因其日常的价值而赢得表面的认可、彰显,却并不让人不舒服,这其中的美好,是从里面散发出来的,就像兰花在夜里隐隐散发出来的那股无法把握的香味。这种气质里的香味自始至终都有,是沙溪这方天地自带的美好。

难怪我听闻这里已经接受瑞士联邦大学赞助,以修古复古保存古镇原貌,借此避免过度开发。

走出兴教寺,就能看到一座精巧的古戏台,但因废弃已久,缺乏生气,依稀能体味到过去的庄严和风采。据闻,这座戏台只是整座主题建筑魁星阁的附带功能,是当地人曾经用来敬奉魁星的地方。整体感觉结构极其精巧,出角十二角,翼然若飞,在这样一个只需花一个小时就可以逛完的小镇,它和寺庙一样,大气,静默,自成一格。传说在过去,沙溪人以能够登上古戏台为荣,沙溪白族曾被称为“歌舞的民族”。而其兴盛,也与其曾是茶马古道集市有关,整个四方街周围及三条古巷道均在保有其原来的商业布局基础上被保存下来,这也成为茶马古道集市上幸存下来的惟一集镇。当地人告诉我,四方街过去每隔三天有一个街市,热闹非凡,各地来的马帮在前一天就陆陆续续通过巷道,来到古街投店住宿,戏台上洞经古乐、白族霸王鞭舞、民歌表演也同时开始,通宵达旦,持续两天,被称之为“两宵两天戏”。

走在小街上,耳畔时而能听到小店里播放的轻音乐,偶尔有一两个当地人面容朴拙擦肩而过,阳光清透明媚,颇有陆游诗“萧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之感,也许诗歌之魅力就在于让古今人能借此穿越时空有所共情呢。

从一条巷子走出来,又从另一条巷子进去,这里有许多外地人开的小客栈,和大理上千家客栈不同,也许是沙溪的气质使然,决定了前来开店的人对客栈的要求更高,几乎每一家都独具特色,而且更静美,细节上也多是精益求精,这种遍布一座古镇的整体精致感已经很少了,在大城市里生活久了,人会陷落在精于算计的关系里,也会迷失在各种温柔的陷阱里。渐渐地,人的精神世界和身体缺乏安稳,也缺少了对自己对生活的敬畏和爱意,更何谈美好呢?而沙溪古镇能够幸运地保存下来,也许正是在巨大的世界漩涡里,它因为偏安一隅,意外延续了这千年流传下来的生活之美,让人在进入它的刹那,就动容了。

受这座小镇潜移默化的影响,我在集市上,一位老阿婆那里买了自制的白族衣服,一件浅蓝色的衬衣,一件深蓝色小背心,都是盘扣,一条黑白相间的麻布裹裙,一条手绣的挂坠,转眼间,就仿佛活出了另一个自己,那个更丰富细腻的人,那个更愿意看见美好接近美好不愿多言语情愿多感受的自己。再一次路过寺登四方街,路过那棵千年的大,风吹过,成千上万的叶子如浪潮般在头顶响起,在身后舞动,我不自觉地感叹自然的美妙,原来和海潮的声音一样,哗哗哗……磅礴,连绵不断,闭上眼,只剩融合……

瑞士哲学家阿米尔曾经说过,秩序意味着光明和安宁,意味着内在的自由和自我,秩序就是力量……秩序是人类最大的需要,是真正的幸福所在。沙溪古镇的美也许就美在从建筑到生活格局的秩序,即使它也在被商业侵蚀,但依然能够感受到井然有序所散发出来的内在美,而个体到了那里,所经历的也必然是洗礼。

相关文章

文学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