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乡胡同

作者: 王广乐2017年12月28日来源: 保定日报社散文随笔

如果将街道看作一个村庄的动脉,那么向街道两旁延伸开去的胡同们,这些长的、短的、粗的、细的,相互勾连在一起的胡同们,则是这个村庄的毛细血管。它们共同为村庄输送着养分,让每一个村庄活得更健康、更久远。

相比于陆地上的村庄,水乡村落的胡同显得更为小巧,更为窄挤,人们亲切地呼之为“过道”。年龄久些的,多为青色,有的仅可容一人通过,两旁的青砖灰瓦,已不复当年的光鲜景象,多了被岁月雕琢的痕迹,犹如老人眉头眼角的皱纹,自自然然中,带足了阳光和雨水的味道。

在我看来,“过道”是“借过之道”的意思。水乡的土地由于紧缺,许多人家沿河边筑屋,不大的一方高台,寸土寸金,房屋低矮密集。每一个水村,都是一个独立的小岛,村民外出依赖的是渔船,村里没有牛马和大车,“过道”自然不会有表弟家平原地区胡同的平直方正、深邃悠长,更无法与北京城的胡同相提并论,水乡的胡同更像是胡同的一个微缩版本。

水村的主街不多,更少有正南正北的,多斜来斜往,自然舒展,因为它们多是随着村庄的扩展,填埋一些河道和沟壕而成,自然会保留下这些河道、沟壕的历史走向,街道的弯曲也就在所难免,但从街道两旁延伸开去的小胡同却保持着正直的“品性”,哪怕再窄,哪怕再短,也是直的,带着水乡人的处事标准和人生态度。胡同尽头,有时会碰上一户院落,有时会是一条水壕拦路,壕边夏有荷绿,秋有芦黄,水色宁静,怡神养心。

水乡庭院都不很大,织席轧苇,往往因地制宜,选择在比较宽敞的地方,常常会看到扛着苇个子、抱着苇眉子的男人和女人匆匆从“过道”穿过,如果逢着,招呼之间,侧身而过,有时会有三两句戏语、一两声笑骂声从过道里跟出,飞上矮墙。

水乡人的日子就是被一个个小胡同连接得妥妥帖帖,滋润异常。

如果你有水村的航拍图,就会惊奇地发现,有的水村就是一株枝繁叶茂的大,矗立在烟波浩渺、绿苇无边的白洋淀上。水村的街道是这棵大树自由生长的主干,一个个胡同犹如从主干上延伸开去的枝枝杈杈,胡同里的一户户人家就是筑在那些枝枝杈杈上的鸟巢。巢里的鸟儿,各式各样,在巢中生儿育女,努力经营着自己生活。这一株株大树,还在不断地生长着。

年复一年,邻近的水村越靠越近,渐渐连成一片,俨然一个新兴的小镇。座座新楼在水村周围拔地而起,形成一个个村外“新村”。“新村”规划有方:楼房高大气派,街道宽阔平直,极像城市里的小区。一条条乡村公路伸进水区,连通了水村和外面的世界,“水中孤岛”风光不再,每家每户的渔船渐被搁置,汽车高唱着凯歌第一次开进被困千年的“孤岛”,停在了“新村”的主街上。

新村与老街,隔着许多胡同,默默注视着对方。从老街到新村,中间的胡同里,一辆辆小推车被推出,离老街越来越远,最后在“新村”的厂房里安家落户。

终于有一天,一条连接老街和“新村”的宽阔街道被开辟出来,胡同,连同胡同两边的房屋一齐被拆除,汽车终于停在了斜来斜去的老街上。

“大树”的样子在变,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儿,我还在想,但我相信,这株大树会越来越有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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