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管朱弦 调古韵

作者: 赵之2018年01月13日来源: 潮州日报散文随笔

夜深人静,在明月清晖的映照下,欣赏着悠扬的音乐,音符的纯静与曲调的儒雅,让一颗心变得透明而清澈。依窗而立,听社区的潮乐手演奏一曲寒鸦戏水。低头沉思,让心绪在委婉中飘荡。袅绕的声音穿越久远的历史,不朽的旋律让你梦回神伤。主奏的二弦,伴奏的扬琴、月琴,咬合得多么协调,多么和谐!

潮乐是声音的艺术,也是时间的艺术,是随现随灭的,就像在沙滩上堆砌一座罗浮宫或紫禁城,不管你是如何的惟妙惟肖,一波江涛涨涌过来,这伟大的沙滩艺术就形消影散了。同样的道理,潮乐奏完也就完了,不能藏之于锦盒,贮之于密室。当然,当代的人们有高科技,将其“录音”于音带上,便也可以时不时的聆听,欣赏。

奇妙的是,音乐尽管是随现随灭的东西,它却是最能动情的艺术。它能使人立竿见影地鼓舞、欢快、慰藉、哀愁,甚至饮泣。北周的文学家瘐信说过:“一弦虽独韵,犹足动文君。”时移位易,就连洋人听了阿炳的《二泉映月》也会立生哀戚之感呢?

音乐,像大海一样浩瀚,堆垒到21世纪,音乐无疑是最宽广博大的海洋之一。延绵的历史那么长,依恋着它的人数那么多,陪伴着这个世界的各色人种,音乐快乐浪漫地存活到今天。而诞生于岭东海隅、轰动于京华名都、流传于海内外的潮州音乐,就是这众多乐种中的一支。

记得孔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这是咱们东方对音乐喜爱的古典表达方式。西方人又是如何说的呢?托尔斯泰说过:音乐是最富于表现力的形式。尼采则说:“生活中没有音乐是个失策。”中外圣哲都异口同声地强调音乐的重要,不是没有理由的。

回到听潮乐的事情上来。可以说,对一首“弦诗”说喜欢或不喜欢,因为它的旋律简单明确。熟悉一阙潮州大锣鼓,就复杂一点了。这正像与一个陌生人相交以至成为知己,需要一个过程。一听再听,需要耐心,初听它的大轮廓,继而捉摸它的细节,一再倾听,才能领略到一首名曲之所以为名曲。像潮州大锣鼓《抛网捕鱼》,这一阙表现南中国渔民在江河湖池上紧张欢乐的劳动生活的曲目,那种疾徐有致的旋律,那种鱼跃人欢的情调,通过紧锣密鼓和急管繁弦,可谓表现得淋漓尽致。

在潮汕,不管你到了多么僻远的小镇,还是繁华的城市,耳边总能听到潮州音乐。这种独有的韵味,一听到就宽慰了,好像于长途苦旅中找到了一个可以休憩的凉亭。或许你根本不懂音乐,但这种潮汕人特有的一种共通旋律,即使你在天涯海角,那种不朽的音符就像直接从无数同胞的身心中散发出来的呼喊,整个儿把你笼罩。

潮乐,奇妙到是生命中的一种等待,通过它的如泣如诉,可以将故乡的童真和回忆复活。有了它,天涯就变成咫尺,瞬间能成为永恒。不管你来自新马泰还是欧洲美国,一曲“柳青娘”让你看到唐宋的丽姬在歌舞升平,一曲“画眉跳架”载入了多少浪漫的人间生活的真情趣。白居易说得妙:“十指无定音,颠倒宫徵羽。”比之于贝多芬生命交响曲,莫扎特小夜曲,潮乐也许还带着唐宋燕乐的历史积蕴与浪漫意境。而外国的音乐一般追求空间效应和直观感受。中国历史太长、战乱太多、苦难太深,没有哪一种纯粹的音乐遗存能够长久保存,除非像考古发掘出来的编钟,磬,埙,躲在地下,躲在坟里,躲在不为常人注意的秘处。俞伯牙走了,师旷不在了,而潮州音乐中像“平沙落雁”、“苏武牧羊”之所以能保留至今,是因为它始终能激励着古老民族前进的步履。因此,它们以苍凉悠远的曲韵,活播于世人之手,生生不息,幽幽地吐纳着百代绵延的独特秉赋。

记得多年前读过一篇随笔,内中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几年之前发现了埙的境界,才醒悟到此在此之前的半生真是虚度了”。诚哉斯言,我也有同感,遂借用来结束我的这篇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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