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文章
必读社 > 好文 > 散文诗歌 > 正文

母亲文章

2022/12/09散文诗歌

母亲文章(精选30篇)

东风夜放花千树

文/吴鲜

这个夜晚,注定会让人记起一些东西:繁华与落寞,喧嚣与沉寂。在一夜鱼龙舞的时光叠影里,渐次走进抑或走出的,是那“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迷恋与怅惘。

又是上元日,也是儿子返校的日子。中午是在老家吃的午饭,陪母亲。一年一度的元宵佳节,儿子孝顺,他对奶奶感情很深。这也难怪,儿子是由母亲一手带大的。母亲在席间说:“铮铮,你上火车的那一刻,我在老屋门前放开门鞭。”此举甚好,我赞成了母亲的提议。一个人的夜晚,乡村的夜晚,多么的冷寂与静寞,除了风声如昔,吹过故乡老屋的,还有什么?什么也没有!母亲要在元宵之夜,儿子踏上北去列车的窗口之时,燃放起新春的“礼花。”在乡间的夜晚,在鞭炮声声里,我们,聆听与祈福,新的一年——家族兴旺发达!儿子乐了,“奶奶,你最好放点烟花,会更喜庆。”母亲也乐了,高兴地点了点头。斯时,我正端在老家堂屋的大桌上,享用着丰盛的午餐,抑或叫“舌尖上的乡愁。”那一刻,“东风夜放花千树”的意象忽的漫上我之心头。

儿时,乡下。过完十五过完年。在这个夜晚,我们兄弟仨总会“大快朵颐”一顿,在我的家乡有一种民间习俗,叫做“元宵要销。”意思是说,腊月、正月里所有在过年期间没吃完的东西,都要在正月十五,元宵节的晚上,悉数摆上餐桌,供家人“销尽”,以求新的一年“万事如意。”我也不知这个习俗缘自何时,但乡风习俗,在母亲的身上还是一如既往,“发扬光大”着。中午,满满一大桌子的菜,鸡鸭鱼肉,各种年味十足的菜肴堆满了桌子——“楼上楼。”母亲不停地给儿子夹菜,儿子一边吃着,一边连声道谢!儿子大了,上大学了,懂事了,母亲老了,日复一日地,明显地老了。在那个物质极其匮乏的年代,我们的乡愁谁不是聚焦于“鱼肉”的向往上。母亲穷其一己之力,在父亲英年早逝之后,将我们兄弟仨一个个拉扯大,实在是太不容易了……看着母亲忙碌的身影与在风中飘动的白发,我的眼睛在那一刻,有点发涩,有一种想流泪的感觉。但母亲对于我们的归来,还是显得异常兴奋。一上午的时光,都在厨房里忙个不停。炊烟袅袅,乡愁氤氲。我知道,午饭过后,我和儿子将要踏上归途。我没有开车,中午,我陪母亲喝了点酒。午饭吃得很慢,儿子不时说着一些轻松的话题,“哄”母亲开心。离别的时刻,还是到了。是一个朋友开车来接我和儿子的。“奶奶,一定要记着放烟花哦!”车子发动了,母亲在那一刻,向我们挥手,我们亦向母亲挥手……迎面吹来的风还是有些寒意,“吹面不寒杨柳风。”快了,塘边的杨柳,会在今夜的“东风夜放花千树”的感召下,待一场春风化雨,在某个清晨醒来,早已是春归故里。

儿子踏上了北去列车的窗口,他要寻梦远方。我送别了儿子,也该回到万家灯火的家中,继续着我平常的日子,烟火人生。母亲则在乡下,守着一个叫“家”的地方,安享着晚年。“好漂亮的烟花!”站在我身旁的妻说……远处高楼上的灯光,空中凌空绽放的烟花,在这个“灯火阑珊”的夜晚,一个个绚丽多彩,尽情绽放。是的,我想此刻,母亲也在乡间,老屋门前,燃放起一地灿烂的“烟花。”虽说,烟花易冷,但母亲的祈福,一如故乡大地之上,温暖而灿烂的一地春阳,带着故乡岁月的底色,伴随我们一生,永闯天涯!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那是故乡的星光,月光,或是乡村夜晚的灯光?都是,都不是?那是母亲期盼的目光,一如斯时,此刻,眼前、远方,空中正在凌空绽放的“烟花。”在这个夜晚,在城市,在乡间,在远方,又有多少双目光在凝视着这个夜晚,在“东风夜放花千树”的元宵之夜,有一种思念,叫做:想家!

东风夜放花千树!瞬间的绽放与落幕,是烟花易冷还是生如夏花之绚烂?我凝视着路灯,灯光下,我的影子明亮而又被“拉长”,我知道,春,早已悄悄地爬上了我之心头……

榆钱鲜

文/吴建

春天出差去石家庄,晚上,主人设宴为我们洗尘,冷盘过后,服务员端上来的第一道热菜竟是榆钱炒肉片。菜端上来,肉薄如纸,配着一片片鲜绿的榆钱儿,给人以“歌吹当春曲”之感。入口鲜咸相峙,齿颊如沐春风,芳香绵远悠长。

榆树以前是乡村里常见的树,村里家家户户房前屋后都有。成材的榆树是建房做家具的好材料。榆树韧性极强,用榆树的枝干做成的家具、椅子,虽然笨重,但结实耐用,无论过去多少年也不会变形。榆树生命力强,往往是半边枯着,另半边每到春季还能长出新叶。我记得每至春日融暖、暄风和畅之时,榆树就会在枝头上吐出小小的榆荚来,一嘟噜一嘟噜的,色泽浅绿娇青,像翡翠,整个榆树好似碧玉装扮成的,映绿了农舍。孩童们一放学就挎着竹篮到各户人家院前屋后梭巡,瞅见哪家榆树上的榆钱长得差不多了,往手心里啐口唾沫,抱住树蹭蹭蹭便爬上高高的树干,一把一把撸榆钱。女孩子举着长长的竹竿钩弯下树枝再捋。树上树下,大呼小叫,笑语喧哗。初长出来的榆钱很甜,很嫩,孩子们先把采摘的榆钱往嘴里塞,吃够了才塞进竹筐或布兜里。

阳春三月麦苗鲜,童子携筐摘榆钱。榆钱又称“榆荚”,是榆树的种子,因其外形圆薄如钱币,故而得名。“榆钱”谐音“余钱”,寄托了村民富足有余的愿望。一树榆钱半月粮,榆钱的吃法很多,可生吃、熬粥、粉蒸、开汤、肉炒、包饺子。着名作家刘绍棠笔下的《榆钱饭》说:“九成榆钱儿搅和一成玉米面,上屉锅里蒸,水一开花就算熟,只填一灶柴火就够火候儿。”我母亲是“蒸榆钱糕”,即用细细的白面,和了榆钱,再加些蜂蜜蒸成。蒸榆钱糕,先得把淘净的湿漉漉的榆钱拌上面粉,加水和匀,垫上笼布,盛在蒸笼里蒸。蒸熟后,用刀划成块状,然后捏着笼布角和盘出锅,倒在小盆里。滴上几滴芝麻油,再浇两勺蒜汁,撒上些葱花或芫荽,顿时,热腾腾、香喷喷的便一个劲儿地诱惑你了。我最爱吃母亲烙的榆钱饼,她将榆钱洗净、切碎,拌入炒鸡蛋作馅,再把白面做成窝头,放榆钱馅于窝中心,拍成饼,在烧热的锅四面均匀地浇上豆油,将饼一个个摊上去。用文火烧熟。起锅时,白绿相间,饼面泛黄,清香四溢,咬一口,榆钱鲜嫩柔滑的滋味,渐渐在口腔里散发开来。如今想起仍唇齿留香,回味无穷,那种清香,有春天的味道……

历代文人也是特别喜爱榆钱。宋·苏轼在《榆》一诗中云:我行汴堤上,厌“见榆阴绿。”清人陈维崧也有词云:“蝴蝶成团榆荚飞,轻狂恰称五铢衣。”榆钱甚至还入得朝堂。过去的皇帝吃腻了珍馐异食,到了春日,也会借榆钱来改换一下口味。清代张潮编纂的《昭代丛书》里有本《人海记》写道:“三月初旬,榆荚方生,时官厨采供御膳。”

榆钱除了食用,还可以安神健脾、治疗食欲不振。榆树的叶、皮有很好的药用价值,是安神、利小便,治疗神经衰弱的良药。在人们崇尚食用绿色食物的今天,榆钱儿是当仁不让的绿色食品。如今榆钱已是城里人餐桌上的鲜品,用榆钱儿制成的美食不胜枚举,榆钱儿豆腐、切边三鲜馅饼、榆钱儿面托、焦炸榆钱儿丸等等。

去年春天回乡下去,正是榆树结荚的时候,母亲熬了一锅小米粥,撒一把榆钱粥锅里煎,稠稠的,喝起来甜滋滋、软溜溜的,无比芳香。

春意其实是暖意

文/高明昌

清冷的天往往下雪,下一点,算不算春雪呢?大人说不可以。看来年夜之前的只能叫冬雪,雨也是,雨比雪要积极,耐性也足,下了后总想湿了地皮再消停,它在用自己的方式等待春天。春天来时慢腾腾,去时一溜烟。看得出的只有树,楼下那棵夏天里长出可以炒酱吃的红李子树,枝干上已经冒出了嫩芽,尖头处泛红,尖梢处碧蓝,这是树木生命绽放的一种样式,树的生命树做主,顺应与预告时节是树的使命,所以看不看嫩芽由着你,长不长嫩芽由着树。

天空的雨停了,天空就出现太阳。天空的太阳叫春日。春日,离开我们很近,它像是一个巨大的圆盘,澄净地悬在空中,通红着,光亮着,也温馨着。和煦的光线落在树上,穿过树枝,斜照地面,根根清楚,条条闪亮,一根也不散去,慢慢地、静静地,地面像是冒出了几缕轻柔的细雾,乳白色,散淡,优雅,原来是地暖了。地一暖,草就从泥上竖起身子,花就在茎上挺起胸脯——仿佛是在盛装打扮,去迎接一个新节气的到来、一个新日子的开始。

春天,在阳光里生长,却在空气里弥漫。

到了老家,脱外衣烧饭,母亲慌张地对我说“春要捂的,春要捂的”。“捂”什么?原来叫我别急着少穿衣服。母亲一再嘱咐我,现在的日子,羊绒衫还得穿,长大衣还得披,厚袜还得着,手套还得戴,围巾还得围,这是母亲的教诲,教诲里包着爱意,必须听。别人呢?宅西边的南北大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少女们早已换上了鲜艳的裙装,踢踏踢踏的走路声音告诉我,春天走路就是这个样子。母亲看见了,肉麻地向我嘀咕,孩子的娘为什么不对孩子说,还有个春寒呢,春寒也是冷的呀!

春寒一定比冬寒暖,只是人松了骨头,意念上放松了警惕,感觉冷,是心里的冷,气温是不低的。记得前段时间,中饭后去老家,老家的门锁着,就知道母亲去了老年活动室,母亲从不玩麻将,为何要去?母亲说,那里暖,有空调。我有一次去找她,发现那里的空调比家里的温度要调得低,但有五六桌玩牌的人,有六七桌看牌的人,人多热气高,也会慢慢变暖的。母亲笑笑,是的,人多,话多,走动多,看见好牌激动也多,这些都是暖气、暖意。

这几天,母亲很少去活动室了,母亲去得最多的地方是菜园。春天的菜园清爽、干脆,红萝卜半只露在泥地上面了,青菜开始长个子了,焦黄的蓬蒿菜,窄窄的茎上重新冒出了嫩叶,伏地的蚕豆秧挺起了腰板,卷心菜的圆盘开始上粗下细,白菜开始长长、长粗自己的根,芹菜的茎叶由青泛绿,鸡毛菜的叶子有了虫子的咬痕。最有趣的是土地,平坦的土地有时会“吱”的一声,冒出一个小水泡来,土地开始发声了,土地已经苏醒,已经准备好让人来翻泥刨地。

比土地更有动静的是河流。老家的河流非常整洁,整洁的第一个好处是,眼睛适意了,随后就是心里适意。第二个好处是,河里大小动静可以看得一清二楚。这几天的河流,水面划过的横线多了,那是小鱼儿游水的缘故。我看见五六条两三寸的小鲫鱼,拥在一起,嘴巴不停地吸着水。吸过的水面,针尖般大小的泡沫布满鱼身的周围,它们在干什么?有人说,出来也看看人,我觉得主要不是看看人,而是看看天,因为天换了季节,天就不一样。

天,真的不一样,回家了,车子开了空调,暖风轻轻吹,手脚全暖和。车子转弯了,以前转弯时,面孔觉得突然冷了一下的,原来暖风暖了一块地方,现在不是,转弯很大,面孔照样不冷的。

春天的暖是在空气里的,空气无处不在,暖就到处都是,而空调的暖是在风口里的,空调的风转不来弯的。

韭菜可亲

文/刘干

萌动的草木中,最能代表春天味道的菜,非韭菜莫属。乡谚云:“头刀韭,雪花藕,新娶的媳妇,黄瓜妞。”话糙理不糙,这头刀韭的滋味,实在是鲜香美妙,清新爽口,回味无穷。

从入冬开始,有经验的人家,不会给韭菜罩上薄膜保温抗寒,而是把草木灰倒在韭菜根上,让其在寒冷中自然萎缩,将营养全部逼回根部。等到春来,韭菜根便有力气钻出土壤疯长,那韭菜独特的香味就是根部发出的。

韭菜炒螺蛳是春天最有档次的时令菜。吃螺蛳要抢在清明节前,所以家乡有“清明螺,似肥鹅”之说。清明节后,螺蛳要产籽,肉质松动、不鲜嫩。韭菜也是如此,过了清明节就不如之前青嫩、爽口了。

母亲说,韭菜可以从春天吃到冬天,还有好“人缘”。常吃韭菜,可以祛阴散寒,所以家家户户都留有一块地种韭菜。

我家有20平方米的韭菜地。家里的鸡粪、草木灰都被母亲用在这块地上,土壤肥沃,一年四季不缺韭菜。在以前粮蔬不丰的时光里,韭菜给家人带来口福,将清淡的日子调剂得活色生香。

童年帮母亲割韭菜的情形一直记忆犹新。中午做饭,母亲递给我一个竹篮,让我去割点韭菜回来。母亲叮嘱我,割韭菜要一排一排挨着割,便于施肥;割完韭菜要及时浇水,为其再生添动力。

韭菜一茬一茬地割,几乎没有杂质,没有死叶烂叶,洗洗切段就炒。炒韭菜、凉拌韭菜都是人间至味。白米饭配油绿的韭菜,色泽诱人,哪怕韭菜都吃光了,就着油黄汤绿的汁,也能吃下两碗米饭,那就一个字——美!韭菜可以用来炒海带丝、炒茄丝、炒土豆丝、炒丝瓜、炒毛豆米、炒粉条、炒小虾、炒鸡蛋等,就像憨厚、坦荡的人,和谁都搭得来。

让我难忘的有两道菜。第一道是韭菜炒豆皮,吃完大鱼大肉来一盘,绝对能去油腻荤腥。第二道是韭菜炒小河虾。虾先焯水,去腥味,焯水时放点盐,半熟后盛盘待用。铁锅放油,油热倒进小河虾,虾略变油亮时,就把韭菜倒进去翻炒。这个菜讲究一个“快”字,下锅出锅都要快,韭菜一烂就失去了本真。红虾配绿韭,色香味俱佳,让人欲罢不能。

八十岁的三叔从农村来省城看病,检查完了,顺便来看我。我点了红烧排骨、清蒸鲈鱼、盐水大虾等一桌子菜,还觉得心里不安,问三叔还需要什么。三叔说:“其实不必这么破费,我们农人和韭菜亲,点个韭菜炒鸡蛋、韭菜清汤,来两碗米饭就够了。”

三叔的话,勾起了我对老家那块韭菜地的思念,此时它定又是一片绿。遗憾的是,父母已作古,我再也没有机会品尝母亲做的韭菜炒鸡蛋了。但那清香扑鼻的春天味道,永远珍藏在我的心里,滋味悠长。

鼠麴粑粑

文/简媛

记忆中,不同的节气,母亲总会做一些应节的吃食,而她做的鼠麴粑粑是我最期待的食物。

这不仅是鼠麴粑粑好吃,也因为去田地里掐鼠麴苗尖好玩。乡下的孩子,无需多管教,总会自觉地帮家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此时,映山红开满山坡,油菜花、紫云英花,红红黄黄铺在田地,如同织锦。自然,去田埂上寻找鼠麴成为一件近乎玩耍的事情。尤其想到亲手掐来的鼠麴很快就要变成香糯的粑粑,更是多了一份欢喜。

我的家乡在湘西南,惯常在清明节那天用鼠麴草来做粑粑。到了长沙后,我才知道,艾蒿子也可以做粑粑。

鼠麴草,属于菊科,周身披一层柔软的白色细绒,叶片像动物的耳朵,摸上去也是软软滑滑的,与多肉里的锦晃星形似。《本草纲木》里记载鼠麴的别称,有“茸耳”“鼠耳草”“米麴”诸种。显然,“茸耳”与白毛有关,“鼠耳草”则因为它的叶片像幼鼠的耳朵。而“米麴”,据李时珍说,因为鼠麴的小花像酒麴(同曲),可以和米粉做东西吃的缘故。尤其,鼠麴草与糯米同食,对脾胃虚弱、消化不良和肺虚咳嗽等具有一定疗效。

在我的家乡,立春过后,田埂上就能看到冒出嫩芽的鼠麴草,它匍匐在褐黄的泥土上,植株又细又萌,如朵朵盛开的银色小花。到了清明,鼠麴草长势正足,银白的嫩叶沿着秆茎层层往上攀爬,正是采摘的好时节。等到主秆抽得更高,枝头开出米粒般的黄花时,叶子已经老了,汁水也明显不足,这时候的鼠麴草就不适合做粑粑了。这时候,以野草做粑粑的时节也就过了。

田埂上的鼠麴草不如枯草地里的鲜嫩汁多,因此我总是抢先去那些少有足迹的田地里,从那堆积着的枯草里探出头来的细绒般的鼠麴草,萌萌的,成了我的心头喜。因为要不断地辗转于田地,我经常是一身泥土。可我无暇顾及,时常因为比同伴多掐得一些上好的鼠麴草而喜悦,甚至兴奋,快乐也因此多了一层。

提着攒满鼠麴草的篮子回到家,母亲已经磨好了糯米粉,她进厨房洗了手,在灶房案板上做起粑粑来。将鼠麴草洗干净,沥干水,切碎放在石磨上磨成汁。绿色的草汁和糯米粉和在一起染成墨绿色,再一个一个做成团,里面藏着芝麻、碾碎的花生和被白糖腌过的桂花,最后把它们排在上大汽的蒸锅上,蒸熟。

这样做出来的鼠麴粑粑,吃起来有着独特的清香,让人想起田野的细雨和山涧的溪流。而里面的馅料,甜而不腻,让人感觉出春阳和母亲的怀抱。有鼠麴粑粑吃的日子,我是连饭也不想吃的,就拿它当饭。清明节那天,村里到处都是拿着粑粑、边吃边玩的孩子,大家都想尝一口别人手里的粑粑,而我从不羡慕别人手里的,坚信母亲做出来的最好吃。

吃不完的粑粑,母亲会用沙罐装好,小心浸在井水里,或是藏在屋后的土窖里,次日再吃时,口感依然是极好的。

如今,家乡人做鼠麴粑粑的习俗也有了变化。从前一年只做一次,必在清明节那天,如今则多不受此拘。清明前后,只要有鼠麴草就可以做,有时一春要做好几次。心细的女人还会把鼠麴草焯水,放在冰箱冷冻起来,入夏时再拿出来做粑粑吃,仿佛这样便多留住了一段春光。

村里人总夸母亲手艺好,这大概也给了我影响,让我愿意多关注这些事物。今年清明回去,我依然去田野里采来鼠麴草,看母亲又在厨房忙碌,我站在一旁,看着她磨草汁、拌糯米粉、做粑粑。我们偶尔也会交谈。这样的气氛,让人只想把光阴留住;这样的情景,天天看,也看不厌。

远去的柴垛

文/沧江鱼

老叔放下斧头,抬起手臂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然后接过我递过去的香烟,笑着对我说:“房子盖好了,这剩下的老房子柱子和架模板没地方用,丢了可惜,趁闲着,就把它们劈了做柴堆着。”看着一码码堆得整整齐齐、刀口清晰平整的柴垛,我由衷称赞:“老叔,几十年没上山砍柴了,这劈柴的刀法功力还是没退步啊!”“哈哈。”老叔讪讪地笑笑:“自从用上电用上煤气,都不烧柴了,就当作练练手。”说着,老叔的表情忽然变了,变得复杂起来,有失落有回味有激动:“刚开始还有点生疏,几斧子下去,忽然就找到感觉了。你是个有知识的人,你给说说看,为什么不用上山砍柴了,家里没了柴垛,心里总是觉得有点不踏实?”

老叔的疑问勾起了我的回忆。乡村的生活,总有那么多的记忆叫人难忘,比如这柴垛。

我记事起,在父母亲每天的生活程序中,除了栽田种地采茶煮饭喂养鸡猪外,最大的环节就是砍柴。那时村里刚通了电,电是从十多公里外的一条小河里来的,那里有座小水电站。小河水流量小,限制了电站发电量。电的主要用途是照明,家里二十瓦的灯泡,常常忽闪忽闪的。村里做饭只能靠柴火,柴火进灶,炊烟袅袅,烟火味就是家的味道。于是,村里家家户户都要砍柴,相互间还在默默地攀比,哪家的柴火圆滑标直长短一致,哪家的柴垛堆得比山高比河长,哪家就最富有,最受邻居尊敬。

每年上冬,该种的种了该收的收了,全村人就抓住这难得的农闲时节,奔赴十多公里外自家产权林准备一年的烧柴了。鸡叫头遍,村民们就起床出发。根据约定俗成的分工,我们这些小孩子们上午放学后,要负责烧火做饭,并去半路上给大人送午饭。沿途,大人们背着大捆大捆的柴火回来,遇到孩子了,就放下背子,接过盛着午饭餐具,往路边草地里随便一坐,一家人开始了幸福的宴会。

那时家里没什么大鱼大肉,混在饭里最多的就是自家腌制的腌菜萝卜,最好的伙食则是鸡蛋炒饭,虽然简单,但一家人吃得不亦乐乎。路线是早就规划好的,一般我们不会走岔,时间也是早就拿捏好的,吃好午饭返回学校上课铃声刚好敲响。这其中,也免不了会出现意外。比如我就经历过。那天父亲腰疼的毛病犯了,母亲只好一个人独自去砍柴。中午送饭的路上,同路的小伙伴们老早就跟他们的父母接上头,可就没有我母亲的身影。叔叔阿姨们热情跟我打招呼,指着身后的弯曲山路告诉我你母亲在后面,你赶快去找。我加紧脚步往山里走,终于,母亲的身影出现了。母亲背着的柴火比往常大了很多,重重地压在身上,她缓慢地移动着脚步。看到我,母亲顺着路边小土坎,艰难地放下柴火,长长舒出了口气,双手使劲捶着腰。

吃饭的时候,母亲总是瞄着不远处的几棵松树发呆。扒完最后一口饭,母亲提起砍刀,丢下句“赶快回家去,叫你父亲来接我,我再去砍点”,就跑进松树林去了。我蒙了,一时反应不过来,怔在原地发愣。松树林里,“乒乒乓乓”的砍树声还没维持多久,就响起一阵“抓偷柴贼”的叫骂声。母亲慌慌张张地冲出松树林,拉上我就跑。为了多砍点柴火,母亲贴上了自己砍的柴和砍柴用的砍刀,还背了“偷柴贼”的名声,母亲为此懊恼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现在,每次看到“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成语,我还是忍不住苦笑。我知道,那天母亲想“偷”的不是真正意义的柴,而是一家人三百多天烧火做饭的“责任”啊。

树成了柴,柴点燃火,火烧了饭,饭喂养了生活。混沌初开,大地分为海洋和陆地。陆地的主宰是森林。类人猿走出森林,学会了磨石成工具,发现钻木可取火。木是载体,火是手段,食物才是生活,延续生命才是柴的终极目的。

炊烟冉冉,日子如梭。天道如斯,日子如斯。

而今,沼气、电饭锅、电磁炉、燃气灶……“肆虐横行”,电话、手机、电视、电脑……“铺天盖地”,快递公司、同城外卖招之即来,柴垛的“光辉历程”早已悄悄躲进了记忆深处。不少地方打出“柴火鸡”“罗锅饭”的招牌,借着柴火烧饭烧菜的名头,其实用的是现代技术压制出的机制炭,人们却依然趋之若鹜。其实,大家都知道,砍柴做饭的年代早已远去,“柴火”带给我们的是回忆,是一代人对“家”的解读和坚守。

乡愁里的冬天·炊烟

文/吴晓波

在冬天,稻草,玉米桔、高梁杆……,都是母亲眼里活跃的动词。

母亲把它们剁成一段一段,塞进灶膛,点上火,它们就竞相展开故乡最柔美的抒情。

母亲用一把火钳,如娴熟地操纵画笔,放飞故乡天空的水墨丹青。或浓或淡,或近或远,或高或低,一切成竹在胸。

这些动词心有灵犀,配合着母亲的动作。母亲动一下,它们就动一下;母亲弯一下腰,它们就弯一下腰。

弯着弯着。母亲弯不动腰了。故乡的炊烟也瘦了,瘦成了我诗行里弱弱的文字,像白发苍苍的母亲一样,呼吸越来越轻。

孩子,有一天你会原谅我

好日子都过去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是哪一天,就记得是很久之前,起码是一年前了,有一天,我感觉好日子都过去了。事实证明是这样。说明我有很强的第六感。很早之前的哪一天,我也感到了我有很强的第六感,也曾为此烦恼,有这么强的第六感干什么,多少好事好日子不好好感觉,预感不好的事情这么灵。可能和我属鸡有关,十二生肖里,鸡就是特别敏感、能先预知好多事情的生肖。

我不想这样,我想笨一点。不想那么敏感。好多不愉快都缘于太敏感了。并不是精,我不是个特别精的人。想笨点都不行。我感觉我就象个蜘蛛,嘴里吐出千丝万缕的丝线,我自己在丝线上爬来爬去,让自己寸步难行。

我妈把我生下来干嘛,我真想问问她。有时候不敢看她的眼睛。怕她会看出端倪来。好在她老了,已经不那么敏感了,放在几年前,哪瞒得了她。母亲其实比孩子还难对付。因为孩子小,她已经习惯了,可能也有些明白。只是她不愿多想。她是无能为力的。而母亲就不一样了。我真是不知道怎么过她那一关,也怕她着急身体出问题,那我就真成罪人了。能瞒多久瞒多久吧。

我的性格很像母亲,我多少次都这样想。有时候我怨母亲,不温柔,不亲切,没好好对待过父亲,没做个好妻子。到自己像了她,才知道她的难。母亲一定不幸福,一个幸福的女人在婚姻里一定是平和的,安静的、温柔的。也怪父亲太无能了,以前父母不在一起,母亲一个人在老家带着我们三个孩子,还要奉养爷爷,不知道受了多少欺负,吃了多少苦,生活改变了她,母亲几乎成了悍妇。到这来以后,虽然和父亲在一起了,也被无能,不能干,不体贴的父亲气得够呛,母亲哪里温柔得起来。有时候我怨母亲,与父亲争吵太多,没有给我一个和睦的家庭,那是我没有理解母亲,我哪知道母亲的苦,我只是一味的护着父亲,埋怨母亲。

其实天下的女人都是差不多的,没有避风的港湾,凡事靠自己,都会与眼前的男人争吵,争吵是在发泻不满。有一天不争吵了,这个家就完了。父亲还是很让着母亲的,这点是对的,我很欣赏。

父母是无法选择的。父亲也的确太让母亲失望了些。但我还是感谢母亲的。她辛辛苦苦养大了我们,保住了一个家。我对她心存感激。

有一个完整的家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两个人过一辈子就是两个字:忍耐。在这一点上,母亲是我的榜样,但是我对不起女儿,没有给她一个完整的家。我想有一天女儿要怨我,这天迟早会到来。

而我还是在尽力以一个家的形像呈现在她面前。为了她,我也不知道受了多少委曲。有一天,女儿会原谅我,以我今日想母亲的心情想我,就是我的福气了。

孩子,你会长大,有一天,也许你会在一个节日倍感寂寞,在灯下,想一想你年老的母亲,想到她也不容易,就是妈妈的幸运,是妈妈对你的感激。

等着一个梦

文/之中

现在,2011年3月最后一天的23点多,我从堂弟家人声暄闹的酒场上回来,独自在故乡的老房子里。堂兄刚刚一再留我,要和他晚上睡在一起说话,我还是摸黑跑回家来。

我不是不喜欢热闹。我要守着我的父亲母亲,我要守着我的心。中午回来,在父母的遗像前点了柱香就跑出去,还没有好好和他们在一起呆呢。虽然他们几年前先后到了另一个世界,但在我的心里,他们永远那么鲜活,那样生动,那样触手可及。

经过几年时间的打磨,父亲母亲刚刚离开时心上的那种痛早就钝钝的了。过去那种想不开、那种为什么父亲母亲这么早就走的了痛楚,现在多是沉淀在心里的平静。世界上什么最大?现实。谁也不能不向现实臣服。同时随着年龄的增长,人生也往成熟的方向进发,对于生老病死,也有了更客观全面的认识。

夜半时分,家里寂静极了,父亲母亲并排在中堂供桌上坐着,他们眼光柔柔地看着我,我细细地打量着他们。父亲多年轻啊!遗照是他50多岁到小城看我时拍的,那个时候的父亲虽然生活依然艰难,但眼神中看不到一丝艰苦。父亲是过惯苦日子的,生活里有丁点儿甜他就觉得够好了。这正是他们这辈人身上最珍贵的东西之一。母亲的遗照翻拍的不是很清晰。照片里的母亲已经是老年了,她是满面的慈祥和蔼。对了,母亲最后一年多和我生活中经常就是这种表情,在饭桌上,在散步的马路上,在休息的沙发上。母亲一生也是历经艰辛,老来刚刚能享福了,生命却迅速凋谢了。从父亲母亲身上我算是看出了生命里的某种宿命:当你把所有的心操完,当你想着前后左右都没有什么太让你不放心的时候,当大家都看着你不错、说你该离清福的时候,生命也就距离终点不远了。

公路上传来一阵汽车声。我再次想起父亲母亲那些年天天站在门前路边迎送我们的情景。不管我们姊妹兄弟谁回来,只要提前有了电话,他们总会包好饺子(或者其他吃的)、守在路边一遍遍地看经过的车辆,看我们是不是到了;每次我要回去,父亲母亲总是大包小包地给我带上自家产的做的各种吃食,用车子送到路边,等班车来了送上车,站在路边看我坐在车里走的不见了影子。如今我每次回家来下了车,总会像过去一样先扫视一眼,像是等着父母来接似的,直到走出几步才反应过来,过去的温暖如过眼烟云,永远不可能再回来了……

刚刚翻了一下父亲母亲的影集。这里的照片大部分都是我亲手拍照的,有去北京秦皇岛的,有兰州西安的,也有在我所在的小城的,还有好多都是过年时候回家来时拍的生活照。其中让我感受深刻的,父亲是去世当年春节时坐在老房子里小方桌边吃饺子的,那时候的父亲还那么硬朗,一点儿也没有会得病的迹象;母亲是去世前一个多月小城里一场大型文艺活动现场,在炎热中她摇晃着小旗子、目视舞台。看着母亲的照片,我真的酸泪欲滴。那个时候,母亲应当已经病得不轻,但她从不表达出来,在我面前从来都那么“正常”。现在回想,儿子在照顾母亲方面真是没有用,既做不到细心,更谈不上精心;如果是姑娘来照料母亲,可能会好很多。

3月就要过去了,清明就要到了。我这次回故乡的目的,就是参与弟兄们共同为祖坟立碑的事情,同时借这个机会安置母亲骨灰。明天就开始做准备了,母亲的骨灰在家里也还有最后一天了。妈妈,还是让您魂归土地吧。入土为安,您安了,大家也就安了。

现在,我静静地坐在屋子里。入夜,没有烧火的屋子里还有点儿凉。等回,我就要睡了。我要睡在父亲母亲最后睡过的地方,我要抚着父亲母亲用过的床单被褥,我要感受父亲母亲给我的温暖,我要聆听父亲母亲的亲切嘱咐。

我等着一个梦,在梦里再看到父亲母亲。

布鞋

文/乔加林

“最爱穿的鞋是妈妈纳的千层底儿,站的稳走的正踏踏实实闯天下。最爱做的事是报答咱妈妈,走遍天涯心不改永远爱中华。”这是上世纪九十年代解晓东一首红遍大江南北的《中国娃》中的两句,一双千层底布鞋,饱含着浓浓的亲情和乡情。

在八十年代以前,不论是大人还是小孩穿的鞋子都是自家做的布鞋。那时候,我们的穿着是什么状况?就是当时最为流行的顺口溜足以证实: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可见一件衣服要穿九年!穿破了的旧衣服,还是舍不得丢弃,留着来改小一点的衣服,到最后母亲就会用来糊拷子留着做鞋帮与鞋底。

那时候,母亲在白天忙完农活后,晚上经常会把家里一些不能再穿的破烂衣服,洗净,撕开,然后找太阳强的好天气在桌子面上用浆糊一层层粘起来,铺平,粘满一层后再粘第二层,一般不超过五层。在太阳底下晒,晒干了再按照各人脚的尺码大小剪鞋样,把那些晒干的布再用浆糊层层贴起来,照着鞋样把它剪好。在做鞋底前,母亲把鞋底样子压在袼褙上拿剪子开鞋底。开出的鞋底用“白花旗”条子沿完边子,在纳鞋底之前。还要准备一个“针锥”和“顶针”, 因为鞋底太厚,穿针要很大的力气,必须用这两个工具才能完成。针锥先把鞋底锥一个小洞,再用顶针把带线的针顶过去。顶针的样子就象一个普通的戒指,但宽度要宽得很多,上面布着密密麻麻小坑,当针尖穿过鞋底遇到阻力时,带顶针的手指往前用力一顶,就穿过去了。有时还要准备一点腊,在针上和线上抹一下,起到润滑作用。针穿过去了,自然也带了线一起穿了过去,还得用手使劲拉线,拉得越紧,鞋底就越结实,由于拉线得直接用手,还得用力,纳完一双鞋底,母亲的右手中指和食指就伤出很多口子了。

纳鞋底用的大都是自家用棉花拧成的棉线,每纳一针鞋底,母亲都会把针在头发上蹭一下,引过的棉线绕在锥子把儿上使劲儿地拽几下,那密密麻麻的针脚就留在鞋底上了。针脚的大小决定做出的鞋底是否耐磨。母亲总是把鞋底纳得很密,鞋底纳稀了,鞋帮不等穿坏,鞋底会先磨出洞来。

纳鞋底是个慢功夫,时间一长,手指会酸痛,眼睛会发花。有时母亲手发麻不小心还会扎着自己手指。已记不清多少个日日夜夜,我是望着鞋底上密密匝匝的小针脚和母亲那疲倦的眼睛而渐渐地进入梦乡的。母亲纳鞋底那熟悉的棉线抽动的嗤嗤声,现在还时常回响在我的耳畔。

鞋底纳好了就开始做鞋帮,男同志的鞋帮脚面部分,要剪成倒“几”形,两边连上“松紧布”,这样做成的鞋帮容易穿上脚。老家人都叫松紧鞋。女同志的鞋帮通常都是剪成“n”,老家人都叫大口鞋。把“缉”好的鞋帮与鞋底儿组合到一起,叫上鞋,上鞋是做布鞋的最后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没个好手艺,鞋帮儿就会上偏,不仅穿着难看还不舒服。因此,母亲每上一针都要比量一下,认真对待每一针,避免白搭工夫最后前功尽弃。母亲做鞋的细心和耐心是出了名的,她做出的鞋不仅穿着舒服,而且特别美观。

那个年代,我们村庄都没有通电,所以没有电灯,家家户户都是点煤油灯。房子是土墙,在靠近床头的土墙上挖一个四方形的洞,把煤油灯放在里面,一豆灯光,悠悠晃晃。母亲就在夜晚就着这微弱的灯光纳鞋底。所谓的千层底,虽然是夸张的说法,但代表着母亲们千针万线的心血,可见这种鞋底的结实与耐穿。

儿时的记忆里,总是有这样的画面:夜已经很深了,躺在母亲身边的我,一觉醒来,还依然见母亲在引线纳鞋。针上穿着长长的棉线,母亲很麻利把针线穿过来,再穿过去,神情是那样专注,安详,柔和,还时不时把针在头发上荡一下,为的是走针时更顺滑,这个动作使母亲看起来更加柔美慈祥。

我就是这样穿着母亲做的布鞋走过了童年,走进了少年。说实在的,因为与现在穿的各式鞋子有了比较,才感觉到布鞋穿着有多舒服。而在那些一年到头只穿布鞋的日子里,倒没觉出布鞋有多好。相反,穿布鞋都穿腻味了,看到谁家孩子有一双白球鞋或黄球鞋时,那羡慕嫉妒恨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也成了那时的我心中梦寐以求的奢望。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唐朝诗人孟郊的《游子吟》是一首母爱的颂歌,点出了母子相依为命的骨肉之情。那些布鞋仿佛在告诫我做人也要像那布鞋踏实,耐磨,不忘本,学会勤俭节约,同时也告诫我要学会感恩,学会孝顺父母。

至今已有30多年没有穿过母亲做的布鞋了。很怀念穿母亲做的布鞋那种舒适温暖的感觉。

如今,母亲已是八十岁的人了,半边身子已失去知觉,不能行走。在有生的时间,只有尽自己的孝心来报答母亲养育之恩。

艾草青青

文/章铜胜

艾草是充满野性的,追赶着梦想,寂寞地生长着乡村行吟诗人的孤独,甩开绵密生长的草,独自在田野间流浪,又被玉米、小麦、水稻、蔬菜这些充满优越感的乡村土著挤着、赶着,逃到了埂边泽畔,望水而吟,对风长啸,只一片隙地、一畦地垄,也会团团簇簇地生长出属于乡村的自信。

被人追逐的满地蒌蒿、萋萋芦芽,在贪婪的视线中躲躲闪闪,扭扭捏捏。在春的百花园中,远离食谱的艾草,大大方方地探出头来,眼花缭乱的踏青者,谁会在意艾草瘦弱的身影和迎向春天的无畏表情呢。一阵阵清风,一场场春雨过后,挺立荒野的艾草,已茁茁壮壮、亭亭玉立了。

端午前后,生于野地的艾草相继被刈割,母亲把艾草折成小小的草把,放在初夏的场院里摊开,接受阳光的重塑,这也是艾草的一次涅槃。晒干的艾草,收藏着春天的清香、初夏的暖阳和乡村的秘密,是母亲珍视的宝贝。

艾草是属于祖母和母亲的,也是滋润乡村精神的迷。小时候,偶感风寒,多日不愈,母亲并不着急。晚上,用大木桶泡上一把艾草,艾水赤红,浮着淡淡的水雾,浓郁的香气弥漫,氤氲着乡村的暧昧,我的双腿放在木桶里,泡着、薰着。昏黄的灯下,母亲陪在一旁,漫不经心地做着针线,同时警告着我的不安分,不时地掖一下盖在木桶上的棉衣,从母亲自信的目光里,仿佛看到了明天一定会活蹦乱跳的我,看到又惹起母亲嗔怒的我。如果感冒更重一点,母亲会用洗净的艾叶泡上一大碗艾水,放温后,在碗底慢慢地放上一点糖,生怕糖融于水的样子,碗底可数的糖粒,在艾水玫瑰红的光影里折射晃动,隐藏在碗底的甜蜜引诱我大口地喝完苦苦的艾水,看到我的馋样,母亲会心合意地笑了。

祖母手中的艾草燃着浓烟,飘散在夏天傍晚的弄堂口,红红的星星点点的火光若隐若现,丝丝缕缕的烟从艾草的枯梗干叶间贪婪地冒出来,伴着老祖母佝偻的身影挥动。在微风的弄堂里,在我们纳凉的竹床间飘来荡去,仿佛在嘲笑老祖母动作的笨拙。在艾烟的序曲中开始的夏夜,星空闪烁着神秘,在一夜夜艾的烟香中,听长辈讲述乡村的甜美。

木心在他讲述的《文学回忆录》里说:“以前母亲、祖母、外婆、保姆、佣人讲故事给小孩听,是世界性好传统,有的母亲讲得特别好,把自己放进去。”我们的祖母、母亲讲述的故事在戏里,大人看戏,为我们复述并不完整却很精彩的戏里故事,直讲到夜凉露冷,狐仙鬼怪故事的适时出场,把我们吓到房间里乖乖地睡觉。

在乡村夏夜里,还存在着另一种温情脉脉倾听和讲述,乡邻间闲聊着桑麻农事、家长里短,我们在嬉闹中不经意地听着细细密密的繁复絮语,在耳濡目染中完成了乡村新一代的自然生长,就如同野地里的艾草。

念念土豆

文/微紫

一颗土豆母亲是以分割自己的身体来完成生殖的。

春天,气候、泥土都变得暖融,植物种子的内部也在启动一种神秘而激跃的应和。土豆在地窕里度过了一个黑暗而寒冷的冬天,现在它们体内萌动着一种勃发的欲望,身体变绿,在凹眼里生出芽子来了。这是一只土豆想要分裂生殖的迫切表象。

一颗颗憨头憨脑而且沉默的土豆,将经历一场切身之痛,遵从季候赋予的使命,与自己内部萌生着的生命愿望,进行一场奇特的孕育。

母亲把土豆拿在手里,转动着,看清它身体上芽眼的长势,顺着那长势,用一把小刀将土豆切开,切成许多瓣,放在一只篮子里。每一块切开的土豆上都有一颗势头旺盛的芽眼。

母亲从院子里往堂屋的八仙桌下挎土,一篮又一篮,我也用小的篮子帮着挎。鲜亮的泥土散发着好闻的气味,仿佛植物已将孕育与生殖的欲望隐藏其中。泥土混了草木灰和碎干粪,在桌子下堆砌成了四四方方的一块平畦,这就是土豆们即将进行孕育的胎床。

土豆被一块一块往"胎床"上排列,芽眼向上,躺在泥土上,排得不疏不紧。全部排好了,又洒上一层细土,细土上又洒了水,然后蒙上了塑料布。

把"胎床"设在人们居住的屋里,是因为初春天气还比较寒冷。尤其夜里,温度不恒定,屋外刮着寒风,人生活的体温却使土豆们睡得温暖而踏实。土豆们安静地在我们吃饭喝水待客的桌子下孕育,安然无息里,仿佛也是我们的家庭成员。

透过白色透明的塑料布,胎床上很快有了新迹象。有崭新嫩绿的小芽拱出了细土坎的小缝。先是少量,后来越来越多,仿佛一只只绿色闪光的婴儿眼睛。

母亲会经常揭开塑料布,往土豆胎床上洒新水,那埋藏在泥土里的土豆母亲们经受着酣畅的淋浴,似乎能感到她们体内那勃勃萌生的力量,她们正专心致志地进行着一场繁殖生育之事。别忘了,她们每一个,都是经受了刀切之痛的。而这痛,却正是一场倾注全部激情的快乐。这样说,她们真的都是伟大的母亲。

天气变得更暖,田野里气温上升,种植土豆的田畦也已经整好了。泥土翻过,粪洒过。八仙桌下的土豆苗已经长得很茁壮。塑料布被揭掉了。母亲把这些苗连带着胎床上的土,一棵棵移到篮子里,用扁担挑到田里,在那些扒好了的畦坝上,将土豆一棵棵栽上。不久的将来,它们就葱葱郁郁地长高长茂了,开出绿色的花朵。在泥土的深处,它们的根则在进行崭新的繁殖与发展膨大。

浩茫的土地上,每一棵庄稼和蔬菜都有母亲手掌的体温,手指的指纹。它们的每一分生长都有母亲相伴的心愿与关注。

田畦里,一棵棵土豆长成了一株株花。只是在人们的意识里,不是将它当花种的,人们是拿它当食粮种的,人们透过它的青枝绿茎,看到的是泥土下隐藏着的,日里夜里默默不停生长的土豆。它们在地下慢慢发育壮大,从土地拱起的程度就可以猜想出它们膨大的程度与进程。但我更喜欢一株株白色的土豆花。洁白淡雅的土豆花,含着金黄的花蕊,茫茫的,开满了地。每一朵,都被风展开着洁白轻盈的衣裙。对于只专注于想象土豆长势的人来说,土豆花像没开过一样就过去了。

走在土豆田里,一棵棵给它们打叉。把那些细小的新枝掐掉,扔在地边,给羊吃。一枝枝扔出去的,也有一串串土豆花。

在我所知道的庄稼与蔬菜的种子中,只有土豆是将自己切割成无数的个体进行繁殖的。我不知道那锋利的刀子切割时,土豆是否疼。那乳白色的汁液,滴落着,流淌着,就是哺育嫩芽的奶汁吧。在春天,生殖与献身的欲望,是那样强,那样强。

老屋·童年

文/詩化了~邂逅

我家搬离老屋已然十多年了。

一日,母亲执意要回老屋看看,顺便祭拜下老祖。我陪同母亲,回到了阔别多年的老屋。

那日下了点小雨,我的脚缓缓地行着,脚下粗糙却又长着苔藓的石板冰凉的很,似乎要透过鞋帮冰冷着我的血液,我的脚竟如灌了铅般止住不动了,眼前的一切,太突出我的想象了。眼前的老屋在空置了十几年后,竟破败荒芜成这景象,沦落到要与荒草野林为伴、孤风独雨为伍的境地,这实在让我的心有点沉重。

老屋临近溪边,是一座用土墙草草堆砌起的低矮瓦房。可时至今日,经久地风吹日晒,岁月的侵蚀已使得院里南边的一版土墙塌了一大半,在其上衍生了无数生命,早已看不清原来的面貌,只看得野生的不知名的花草任意恣肆地疯长。我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这稍微凸起又凹下去的土墙,这简直就是一纸沟壑纵横的地形图啊,内心有说不出的沧桑。门槛上、台阶上、砖与砖的缝隙之间,繁茂的杂草欣欣向荣。只要有缝的地方,就是彰显他们生命力顽强的时候。梁上的瓦片上也有枯死了的独行侠,阳光是挣到了,却渴死了自己。屋角的几片碎瓦在那摇摇欲坠,只要你声音大点,或是不知意的把手碰碰梁边,就会哗啦哗啦地掉下来。老屋啊,你终究还是逃不过岁月的脚步。

望着眼前陌生却又曾经熟悉的一草一木,母亲和我都叹息岁月的变迁。这还是十多年时时萦绕在我心头的老屋么?这还是承载了我童年时梦的老屋么?不,我记忆中的老屋不是这样的,它陪伴我走过了我的童年。它虽然不大,却承载了我们一家的悲欢喜怒。

记得我们家兄弟三,大哥老早辍学出去外面闯世界了,家里只剩二哥和我。儿时的我,老爱屁颠屁颠地跟在二哥后边。二哥不热衷于学习,对糊风筝却有一把。在秋收后空旷的田野上,放着二哥自制的风筝,我拿着线筒,看着风筝在线的一伸一缩的牵引下逐渐升高。二哥双手作枕躺在草丛里,微眯着眼,心里有说不出的满足。有时,在风筝升到只看到一点时,二哥突然扯过我手里的线筒,将线断掉,我那时还感到诧异二哥为什么这样做时,只眼睁睁地看着风筝在自己视线里消失时,心中有说不出的失落与彷徨。二哥拍拍我的背,说道:“它有它的归宿,它的命运不应操纵在我们的手里。”见我涨红了脸,无奈地又说了句“明天我再给你做只。”我才似懂非懂地点下头。

屋前有一条小溪,炎夏一到,这儿就成了我们的乐园。而母亲是不允许我们哥俩去玩的,怕出事。虽然三令五申,但终是抵不过夏日的炎热,我们偷偷到河里去畅游,捉着鱼虾,打着水仗。到傍晚时分才回家,母亲见我俩裤管上还沾着塘泥的污迹,立刻就明白了啥回事。随手拿起藤条,撩起我们的裤脚就打,只打了我们哭得沙哑了才停手。只是虽然如此,我俩还是时不时的偷偷去,只不过这几次学精明了,没让老妈抓到啥痕迹,让我们私底下开心了好久。

除了游泳,我们还去别人田地里偷刨番薯,用来烤着吃。夏日的中午,太阳光毒得很,把大地弄得犹如一座蒸笼,让人喘不过气来。趁着别人去歇闲的时候,我们光着膀子,蹑手蹑脚的走近番薯地。二哥熟练的刨开松塌的土层,将番薯一个个丢出来,我拿着个水皮袋,将二哥丢来的一股脑捡进袋子里。不过一会儿,就装了一大袋,抹抹脸上的汗水,一溜烟跑了。待到下午时,我们在屋后空地上挖了一个大坑,用削平了的树枝架在其中,把番薯放在树枝上,用砖头围在其旁,在树枝下塞一把枯草点燃,不时地放柴火,翻番薯。待到番薯烧好了,拿着似块炭的它双手一掰,就像两块碳石里包含着黄中透红的宝石,拿着烫手。在屋后偷吃这美味,实在是享受极了。炎炎的烈日被屋子遮了,前边又有一片竹林,徐徐的凉风透过竹林袭来,沙沙的响,惬意极了。在我们看来,这实在是个风水宝地。

每年三月至四月的这段日子,院里的唯一一颗木棉树上挂满了木棉花。院里地上落满了被风打落的木棉花,远远望去,火红的一片,煞是壮观。不过这也给我们的打扫增加了难度,当我们有什么行差踏错时,母亲常常笑嘻嘻地把这份美差交给我们两个。打扫着满地的木棉花时,总是借口去偷懒,母亲见地上丝毫不减,便责骂我们。”扫完了啊,可能又是刚落的吧。”我们假装不知。母亲哪里不知,便责令我们今天完成。我们只得老老实实的去扫了,扫了一会儿,忽见一颗木棉花对着我迎头击来,我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当然不肯示弱,又回敬了二哥一个,就这样,礼尚往来,打起了别有趣味的“花仗”,只是又免不了母亲的一顿挨骂……

窗户吱呀起来,一阵风吹过,我不禁打了个寒噤。叹了口气:逝去的一切都已不复返,却只能在夜深人静处独自回忆这美好的一切。忽然听见母亲叫我,我抬头望见,母亲正在院里除着草,定了定神,迈开步子向她走去……

爱的守候

文/方冠晴

我与他其实并不很熟,只是为了一点事要去找他,就托了朋友带我去他家。

他事业有成,想象中他应该住花园别墅的,却不料,去时才知道,他住在老街区的老式筒子楼里,很简陋的房子。

谈妥事情之后,他留我和朋友吃饭,说好了去外面酒店吃,可临到吃饭时,他的妻儿和母亲却在那里推让,原因是要留一个人看家。推让着的三个人都让别人去酒店吃饭,表示自己愿意留下来,一番争执之后,大家还是拗不过他那年迈的母亲,将老人家留在了家中。

这让我很歉疚,也很不解。我们去吃饭,怎能将老太太一个人撇在家里?一定得留个人看家吗?

席间,为这事我再三向他致歉,他笑笑说,没什么,这是二十多年的习惯了,不管什么时候,家里总要有一个人留守。

为什么?怕有小偷?我这一问,他那8岁的儿子大声抢着回答:才不是呢,是在等人!我奶奶在等我姑姑!

我还是有点不大明白,现在电话方便,打个电话告诉对方一声就行了,干嘛非得在家里等?他便给我讲了事情的原由。

他有个妹妹,妹妹9岁那一年,有一天去上学后就再也没回来,家里人到学校去找人,老师和同学都说她今天没来上学,他们只得报了案,然后四处寻找,却一直没有妹妹的消息,大家怀疑妹妹是被人贩子拐走了。

从妹妹失踪的那一天开始,家人就开始了漫长的寻找过程,他的父亲几乎跑遍临近两个省的所有地方,就连父亲去世前夕,嘴里念叨着的还是妹妹的名字。无论家人怎么出门去找,但在家里,一定得留个人守着。因为妹妹知道家里的电话号码,也知道家所在的地方。他们想,妹妹要真是被人贩子拐走了,说不定能瞅个空往家里打个电话,或者乘人贩子不备逃回来。家里得留个人守电话,留个人等待妹妹回家。

这一等就是二十多年,二十多年来,他家的电话号码从没换过,无论怎么忙,家里也总会有一个人留守。后来,当地的电话号码升级了,由6位数升级到7位数,为这事,他母亲急哭了,生怕妹妹再打原来那个号码,打不通家里的电话。她到电信部门吵过,闹过,哀求过,要保留自己的6位数号码,但电话号码升级,是全市统一的,电信部门也无能为力。他只得安慰母亲,妹妹如果拨打原来的6位数号码,电话里有语音提示,会指导妹妹拨打升级后的号码。母亲试着拨打6位数号码,电话里确实有提示,她这才安静下来。但他知道,这种语音提示保留不了多长时间,一段时间后,就不再提示了。

渐渐的,他事业成功,有了自己的公司,有了车,在老街区的筒子楼找不到停车位,总要将车停在离家很远的地方。这样不方便,他就想到搬家。但母亲死活不肯离开筒子楼,担心女儿回来找不到她。她让他们搬,说她一个人仍住在老房子里。他哪里能让母亲一个人住在这里,而搬家的心情又迫切,他知道,这么长时间过去,妹妹是不可能回来的,只得请了公司的一个女职员来冒充妹妹,骗母亲。他以为,这么长时间了,母亲已经忘了妹妹的长相。女职员往家里打了电话,与母亲见了面,管母亲叫妈,母亲也将她当女儿看,但仍是不肯搬家。他这才知道,无论时间多么久远,都抹不去子女在母亲心中的记忆——母亲怎么会不认识自己的女儿呢?

不过最后,女职员成了他的妻子,然后结婚生子。搬家的事谁也没再提过,他们家就一直住在筒子楼里,谁也没嫌过房子简陋。妹妹失踪至今已二十多年,如果妹妹健在,也该有三十多岁了。这二十多年来,家里一直有人,无论再忙,无论有多么重要的活动,总会有一个人留守,等待妹妹的电话,等待妹妹突然回家。

听着他的讲述,我既心酸又感动。一次不幸的事件,彻底改变了一个家庭的生活习惯。家里时时刻刻有人守着,等待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那二十多年的等待,是爱的守候,无望而望,无守而守。

一隅好时光

文/周虹

在小城一个不常去的休闲书吧,我挑了一间安静房子坐下,本想伴着音乐,静静地看会书。可是房间里的摆放物件吸引了我。凤凰自行车、红岩缝纫机、老式挂钟、斗柜、小簸箕、土陶、旧式收放木椅子,还有挂在墙上的锯子,这些和角落里码得整齐的书本、雅致的现代布艺和小玩意小工艺品,构造了一个跨度颇大,思绪层叠的视野,惹得我无名澎湃起来。

细细端详,每个物件,都有心里温暖的一隅。有容量的,没容量的都承载着各自的份量。

老式柜子的一扇门,不知是谁用白色乳胶笔写的一句:只是还没告诉你,我爱你。从字形书写我想应该是女性,但属于什么年龄,不好说。这个柜子的主人,我无从知道他们的故事,过去的或现在的。其实我并不想对这些物件对号入座,而是更想将其作为一个时代的符号,来生发属于我内心深处的情感。

凤凰自行车,属于我的父辈,也属于我的童年。但即便属于一个年代,于不同的人却有着很不一样的意味。于父辈,是父爱,是体力,是辛劳,是迢迢谋生路,也是苦难;于我,则是一段美好的回忆,一段见证父辈不断付出的心路历程;而于现在的年轻人,则又是洪荒岁月里的一些印记或碎片。它给予人们念想里的,多为阳刚的一面。

而红岩缝纫机,则恰恰相反,几乎是柔情母爱的象征,是母亲们的专利。我们小时就是在一台这样的缝纫机旁长大的。逢年过节,总围着母亲看一块块布如何经了她的手,如何剪裁和如何缝纫成一件件大大小小的成衣。我们家,姐妹多,母亲为了省钱,往往是买一块布料,逢多件衣服。先是裁剪姐姐们的大尺寸衣料,剩下的零落碎布,母亲才又细心剪裁和拼接我们小的。妈妈手巧,常常裁剪得很得体,对接线总能让她想着法子把针线镶上花边或至少藏在胳肢下或衣领或衣脚,不易看出接痕。即便看出,于我们,毕竟也是一件新衣裳,仍然满心欢喜。这样的经历我想我的同龄人都有同感。因为那时心里渴望的美所带来的愉悦,在生命的花季该是终身难忘的。

没上油漆的实木老式斗柜,我想我们这代人是不会陌生的。上世纪70年代几乎统一的款式,两、三扇门,隔式。门扇上该是谁家的女孩贴的几张图案,同款彩色嫦娥奔月图,属于七八十年代,我们少年时代的产物。带着记忆,也带着温度。那年月,一家一般也就只拥有一个这样的柜子,算是家什宝物之一。记得当年我家的也差不多,是母亲村子里的木匠造的。印象里,不需要多少工费,家里只招待了几顿,至多也就一荤两素。有肉吃,已像年节。柜子,母亲一直沿用下来。它随父母辗转几处,因它的存在,每一处生疏地,它都能给我最初的也最温暖的家的感觉。

以往,每个家最值钱的几样东西,现在该是从四面八方集中到这里,以一种安闲的姿态呈现着。它们尽其所能地为它现在颇费心思的主人营造着她所需要的氛围:自然厚重的历史感,与新的审美和人为的浮躁形成对比,引发人们感觉与视觉的冲击。这是当下的日子所需要营造的一种氛围。

静坐小房子里,我明显感觉:现在与过去视觉的碰撞,思想的对接,亲情的交织。

此时此刻,这些家什,于我,如家书,如前辈。在呈现往日时光的同时,更呈现着一种温暖的情怀。或许对于80后孩子,它们就仅仅是一个物件,只是摆设,而难予对其抒发情感。可是于我们,它们身上的气息,就是物是人非的当下,我们生命里留下疼痛之后珍藏的气息。

正因如此,在与房间的大大小小物件对视时,我已感觉到,一种呼吸与交流。

柜子,是一家集中使用的家什,特别有体温。站在柜子前,仔细浏览那木格、那把手和棱角,我轻轻抚摸,似乎手有余温,感觉至亲。

柜子上面搁置的几个竹编篮子,居然对号入座地让我想起过往的老人,比如外婆,比如邻居玩伴的奶奶,甚至是我从未谋面的另一位我敬重的老人,想起那些沉入岁月的苦涩日子,她们的坚韧和耐劳。我深深地怀念着她们。

窗格上精致的小物件,透着现代气息,虽也细腻耐看,但与几件大的古旧之物形成了既有的反差。这恰好是经营书吧的店主期待产生的效果。

手上的几本书,一本贾平凹的《秦腔》,里面还夹着一枚精致的书签,一本还没开封的王蒙的《这边风景独好》,一本忘了是谁的评论集,它们安安静静地在书架一个不显眼的位置,似乎是在等待。或许书吧邻近校园,书架的书多是合年轻人口味的各类书籍。本想寻近两年精选的散文集看看,却未得。

在角落里仅看了十来页后,我不由觉得这些书,其实就是各式各样在前行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因此,几平米的一隅空间,在我的眼前散发出许许多多的路径,许许多多的面孔,形形色色在交错、在汇聚的喜怒哀乐。

与房子外面的小巷来说,这房子里的一切,好像是一幅作品。这作品说不清楚是哪个门类,想象为一幅画?一首诗?又或是一生活画面?是,又不是。它在空间里以具像存在,营造的却是一个可以肆意想象的空间。任由来者各自发挥,寄托情感,抒发情意。

我不知道店主是否也有着这样的感觉,还是我敏感的文学归属思路,硬将这里营造的氛围给量身定做了。且不去追究这些。对于一个给人念想的场所,不去定义便是最好的定义。我期待小城能多辟几处这样的空间,来吸引和容纳更多无事可做的人,来叩响我们身边的慵懒却需要打开的智慧之门。这样的话,我想许多不同经历,不同年龄,不同追求的人,在这样的场所,能有暇思虑身边的物事,过滤身边的美好。

康德曾经说过,美是对功利的删除。我不敢说做到删除,但在这里,我至少能在喧嚣之中、在百忙和浮躁里,对功利做到了暂时的隔离,哪怕就几个小时。这是我渴望的。

酒缸

文/黄孝纪

想起母亲做的糯米酒蒸猪脚,馋虫又上来了。

在老家永兴八公分村,糯米酒又叫湖子酒、湖酒、水酒、甜酒。糯米酒一年四季都能酿制,在过年的那段寒冷时间,酿糯米酒的人家更多。因为本村本乡有一种特制的混合酒,就是把红薯烧酒与糯米酒掺和起来,俗称烧套湖。这种酒,甜、香,酒度低,好入口,不上头,男女老幼都能喝。不知不觉就能让人喝开怀了,喝舒畅了,喝多了,喝醉了。因此在春节,在劝酒风气浓烈的本乡,烧套湖是待客劝酒的上品。

糯米酒的酿制,离不开酒缸。这个敞口的大瓦缸,其实就是瓦水缸的缩小版,一个成人就能抱在怀里。昔日的村庄主妇,几乎都会酿制一缸洁白喷香的糯米酒。

小时候,村前的池塘边、田埂边、沟渠边、溪河边,长着茂盛的辣蓼草,红红的茎,尖尖的叶,开一支支红白相间的狗尾巴似的穗状小花,一片片,十分鲜艳。这种草,我们也叫酒药草,是制作酒药的主要原料。村里主妇们常采了来,与桃树叶、梨树叶、藤叶等多种植物的茎叶混合在一起,捣碎,揉成鸡蛋大小的灰色丸子,放满一团箕,晒干,就是酒药。平常收藏好了,酿酒时拿出几粒,捣碎了,和上。

我的母亲是酿制糯米酒的好手,从采草叶做酒药,筛糯米,淘糯米,蒸糯米,和酒药,做酒窝,装酒缸,焐酒缸,到酒香开缸,全部流程都是她一手亲历亲为。在这些工序中,做酒药无疑是关键。酒药好,酒来得快,来得好,来得香醇。拌和酒药时也很有讲究。当糯米用木甑蒸熟时,要及时从锅子里端下来,搁在木盆上不断淋井水冷却,直到漏下来的水温和不烫方好,全凭手感经验。此时,将木甑里的糯米饭倒入大团箕,扒散开,粒粒可数,不黏,和上捣碎的酒药粉末,及时装入酒缸,手掌拍实,拍平,中央拍一个拳头大的漏斗状小坑,盖上木盖。若是炎热夏天,木盖上搭上棉絮或蓑衣即可,两个对时,即四十八小时内,即可发酵成一缸喷香的糯米酒。在严寒的冬天,则必须用秕谷做一个酒窝,把焐好的酒缸埋在酒窝里,再搭上棉絮蓑衣,尽量焐盖严实,以增加自然发酵的温度,一般三五天也能酿好。母亲的这一套酿糯米酒的技能,在我们家中,只有心灵手巧的二姐学会了。

刚开缸的糯米酒,洁白如玉,香气扑鼻,母亲直接用饭碗装给我们吃,十分香甜。尤其是过年前的日子,新酿了糯米酒,又杀了家猪,母亲便会用一个大瓦钵,装一只刮洗干净的猪前脚,舀上几勺糯米酒,一同放入大鼎罐焖蒸,直蒸得满屋子肉香酒香。端出来,肥嘟嘟的猪脚焖得稀烂,筷子一夹,皮开肉绽,油花花的汤里,漂满白白的糯米酒糟,浓香诱人,馋涎欲滴。趁热,一家人围桌而食,炉火温暖,碗瓢叮当,吃肉,喝汤,呼呼有声,真是天下至味。

村人酿制的糯米酒,在炎热盛夏的双抢季节,也用来喂耕牛,为牛补充营养和体力。记得在生产队时,我隔壁邻居付和常年放牛。他比我大七八岁,我们住一个大厅屋,很玩得来。双抢那段日子,他每天中午都要提着木桶,拿一只削成斜口的竹筒,到生产队的谷屋成排的酒缸里舀糯米酒,提到田里,喂灌给犁田的水牛吃。每次,我们两人总是先大快朵颐,直接用手抓了一团团的酒糟塞进嘴里,非常开心。

糯米甜酒越吃越老,酒水渐多,酒味愈浓。在夏天,老得更快,酒缸壁上,酒糟中,甚至还有酒虫在爬动。我的父亲全然不在意,舀了一搪瓷口杯,柴火上热热,就着母亲做的简单的菜肴,照样喝得津津有味。

放不开你的温柔

文/紫影幽寒

春暖花开的四月,一个难得有月亮的晚上,中原一个城市楼房的窗前,一缕烟慢慢的穿过纱窗向外透出,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神情有点忧郁的望着窗外的明月,月光轻轻的映照着他:一张棱角分明的国字脸,立体感很强的五官,看起来身材修长,他是一个惹人注目的男子。这个男人叫强,一个已婚无孩的男人。他静静的注视远方,又回过头来看着床上睡着妻子,一个有点市侩,怎么也拎不起他爱怜的女人。远方的她好吗?他此惦记的是远在南方,那个名叫玲的女人。

同样的夜晚,南方一个山清水秀的城市,那个名叫玲的女子,披着一件单衣,同样呆呆的望着窗外,心里在想着那位名叫强的男人。分开整整三年了,多少个夜晚,她总是如此默念心中的那个他,静静的时候,心中会被母亲那偶尔刺痛的声音打断“你都快成老姑娘了,还不赶找个人嫁了”。有时候回过头来,看着一脸简单快乐,容颜不老的母亲,想责怪的话又咽了下去,如果不是因为母亲,自己怎会跟强分开,各自天涯,苦苦思念。

月色是温柔的,如镜中的自己,二十七岁的年纪,说老不老,说年轻却已成熟。没有男孩追吗?镜中的女子五官小巧,很婉约的一个女人,个子虽不算高,但匀称的比例依然能给人很好的感觉。条件好的男孩有的是,但她心里无法忘记那个名叫强的男人,也忘不了那一个名叫郑州的城市。那一个城市,她呆了整整七年,那里留下了青春的梦,也留下了人生一段遗憾的心痛。

时光倒转,来到了好多年前的一个秋季,郑州,一个中国有名的城市,一个学院里,好奇的新生充满了学院的每一个角落,那年玲十七岁,结束了艰苦的高中生活,从南方的一个城市来这上学。一头批披肩秀发,清秀的身材,柔和的语音,把南方特有的韵味带到了那里。她是一个典型南方女孩,与中原壮实的姑娘相比,她如水般的柔韵。她按奈不住心中的好奇,在办好入学手续后,四处闲逛会,感觉学校环境幽雅清静,没让、令她失望。开课了,她很快投入到大学的生活中去。

她是一个喜静的女孩,课余总喜欢在图书馆里呆着。一个晚上,她又来到了图书馆,在书架上找一本书,在翻动书的过程中,不小心,书掉到了地上,她正欲弯腰捡起的时候,一个人已快速拾起递到了她的面前。她抬起头,看到了一张很有型男孩的脸,她赶忙低下头,轻轻的说了一声“谢谢”,男孩则大方的笑着说不用。那一次是他们的初识。打那以后,玲去图书馆的时候多了一份心事,每次去总希望能看到那一张让她记忆脸。偶尔会有碰面的时候,微微会意的一笑,就算是打了招呼,就是一个微笑,会让玲高兴上一个晚上,虽然她不说出。

“你看,他打得多好啊。”同伴的声音打断了沉思的她,顺着女伴的目光望去,篮球场上,一群男生正在打篮球,她看到一个身材修长的男生正在灌篮,姿势很美。男生回头的一瞬,她的心“嘣”跳了一下,那是帮她拾起书的男生,在同伴不停叨念口中,她知道了他的名字叫强,同系不同班的男生。他是一个近一米八,身材修长,成绩和球技都很好的男生,他一直是女生中心中的白马王子。一路上,女伴还在絮絮叨叨,玲则一言不发,但是多了一道心事。以后,每逢路过球场,都喜欢在旁边呆上一会,看强打篮球,好多次,强抱着篮球,特意给她一个微笑。

一个星期六的晚上,玲手机里出现了一个条信息:图书馆见。玲揣着那条信息一直在忐忑,那是一条谁发的信息。“强的”,不可能?他们都没有正式的说过一句话,他不知道她的手机号,那会是谁的呢?玲一直在猜着。

玲和平时一样来到图书馆拿书就坐平常的位置上,低头看书的那会,她感觉有人在靠近她,她抬头的时候,她看到强坐在了她的对面。强张着是一张笑脸,她手机响起了声音,她打开信息看到:“出去走走”。他们沿着学校的湖边走,那晚,月色明亮,风很轻,强开口了,强说注意玲很久了,他喜欢她那南方女孩特有的娴静与温柔,玲微微一笑,她没出声,她想强一样知道她的心思。

打那以后,玲变了,变得爱笑,因为有强的相伴。强是郑州本地人,星期日的时候,强会带着玲到有名景地游玩,那里留下他们很多珍贵的镜头。校园的小径、湖边同样留下了很多深深的回忆。三年的校园生活如花般美丽,却即将结束,回到南方还是留在中原,现实摆在了玲的面前。

毕业后的玲回到了南方,告诉了父母强的事,母亲嚷着不同意,但是奶奶很心疼孙女,玲揣着奶奶给的四万元钱返回郑州。那时候强的家在郑州的市郊,家境不算很好,玲拿着四万元,和强开始了创业。他们先是做服装生意,进货、出货,生意做得很艰难,一步一步地走过。强的家人很喜欢这吃苦温柔的准媳妇,当他们回家的时候,老人已准备好温暖的饭菜等待,日子过得不算富裕,但是很温馨。玲常依着强的肩膀,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强搂着温柔的女友,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男人。

两年后,家人来信了,说母亲有病住院,玲急忙赶回。医院里玲见到了母亲,母亲依旧是一个容颜不老的女人,简单的脸上在些忧郁。母亲开口了,她希望玲回到南方,和家人呆在一起,言下之意,要玲断绝和强的关系。玲犹豫不决,一头是亲情,另一头是爱情,如何选择,玲的脸上布满了愁云。母亲病好后,在母亲的失望中,玲返回了郑州。这次的重返,玲一改过去的欢态,变得忧郁,有时候常常失神的望着远方。微小的变化强都注意到了,强不说,只是对女友更体贴。夜色中,当收拾好生意,骑车穿过城市往家赶的时候,坐在车后的玲搂着强,头紧紧惦着他的背后,任由泪水渗出,玲常想,这样的夜晚还会有多少个。每当这时,强知道女友的内心在挣扎,他不说,任由风吹着他们的脸和心。

终于,有一次他们因为一件小事吵了起来。那是他们第一次的吵架,也许因为长期心情忧郁,引心起了心情上的不快而导致一件微小的事情而吵。强也许因为长期的害怕失去女友,终于在吵架释放了集聚已久的压抑。事情很小却伤得很深。玲觉得很委屈,自己远离家人,为了爱情来到这里,却得到这样的结果。玲向母亲哭诉,母亲劝她离开郑州回南方,心头一热的玲拎包回到了南方,尽管强与家人苦苦相劝,依旧留不住玲。

半年的时候,他们没有通信。玲虽然温柔,但性格却倔强,做出的决定难以收回。虽然很多的夜晚,对着天空想着远方的强,她依旧没有给他去信息。期间,强的家人曾来电,问玲是否回郑州,老人表示希望她能成为他们的儿媳,玲给了老人失望的回答。一年多以后,强的姑姑来电告诉玲,强结婚了,取了一个本地的女子,强家的生活也发生了翻天的变化。由于征地补偿,强家拿到了不少的补偿款,日子也一改从前。

生活变好,玲内心为他们高兴,得知强结婚的消息,任由泪水往下流,决定这生不再和他联系。

然而,强的消息总是从他家人那传出,强的婚姻不幸福。强也许太留恋玲,跟妻子总生活在不和中。是否能回到从前,强的家人总会给玲带来试探的询问,玲这时总不回答。

在婚姻中挣扎疲惫的强终于放下自尊给玲来信了,说很想她,很怀念曾经的日子。收到强的信息,玲流泪了,曾经的一幕幕涌上了心头:想起了校园的时光,强逗她开心的镜头,想起也他们曾一起数星星的月夜。恋火重新点燃,网络是他们传递的通道。

强和妻子摊牌,他爱的是曾经的女友,妻子的反应是,离婚可以,要拿征地补偿款的一半。几百万的补偿款,妻子要拿走一半,强的家人不愿,事情就这样的耗着,离与不离,生活在冷冷的状态中。妻子常常发气,强总是冷面应对,在他内心,玲才是他的妻子。

和强的重新联系,玲的日子过得快乐,虽然母亲在不断的催着交友,但玲依旧是漫不经心,一旦逼急了,玲回上一句“今生我谁也不嫁”,母亲拿着她没办法。强的妻子给玲来电,叫玲不要和强联系了。玲轻轻一回:不是她联系他,而是他联系她。

月又爬上了树梢,两个人各自天涯,故事仍在继续,因为他们放不开彼此的温柔。

秋辣椒

文/董改正

辣椒到霜降后,形状和风味都大变。严格说来,不能说是秋辣椒了,但习惯这样叫,秋茄子、秋白菜,都是霜打过的。秋辣椒形状上最大的变化是长不大,长不开,好像怕冷似的,蜷缩着,个个畸零形态,像旧时老太太的小脚。

深秋处,小尖椒是老而弥辣,串起来一串红,挂在屋檐上晒,一条黄色玉米,一串黑色木耳,很好看。肉质椒的特点是瘦削了,子很多,鼓鼓囊囊的塞满了,辣椒子却是嫩的,可以吃。这样的辣椒不适合切丝,摆在砧板上,菜刀平拍,随手扯掉蒂扔在垃圾桶里,摆在箩子里淘洗一下,菜油、生抽、盐,拍一瓣蒜头,清炒,略焖,是为“辣椒瘪”,就这么简单,绿油油的,有一股秋味道。这是我教给我母亲的一道菜,她为我做了三十年。

那天母亲给我打电话:秋辣椒都挂不住了,你什么时候回来?为了我,她没有拔掉秋辣椒去种白菜萝卜,等我回来现摘现做。接电话时,我站在异乡的山脚下,和母亲隔着一条江还加百把里路。

爱上秋辣椒是在30年前。那时缺油少荤,炒白菜、腌白菜来回吃,吃怕了,就自然爱上了辣椒,辣味下饭。辣其实是痛感,不是味道,五味是“酸甜苦咸鲜”。每到初冬,菜地里也就大白菜、萝卜了。在平实寡淡的萝卜白菜中,辣椒刺激着我的食欲。放学后,我就挎着篮子在田畈里寻,在拔掉的辣椒秸秆上,摘别人摘剩的秋辣椒。因为总是不多,母亲并不给我做,因此我学会了做菜。我记得我是拔掉辣椒蒂,洗净了,放在盘子里,滴几滴熟油,加盐,饭煮开了炙干了,放在饭头上蒸熟,异香扑鼻,竟让我胃口大开。

有一次我端饭到邻居周太公家去,边吃饭边听刘林仙的评书。周太公盯着我的碗看,问道:“你这辣椒怎么做的?”我的辣椒鼓鼓的,保持着辣椒原形,辣椒子都没掏。他疑惑道:“好吃吗?”竟然夹了一个慢慢地品咂,然后吐出一个字:“好!”他给我夹了一块鱼,又夹走我一个辣椒,他边吃边说:“你像我。”这可是不得了的评价,他是前清举子。

生活的艰苦让母亲下定决心给我读书,要我逃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为此她受了很多苦,她像男人一样干活。她不让我参与体力活,要我在家读书。我在家做饭喂猪笼鸡收晒,带弟弟妹妹,读太公挑选给我的书。太公常踱过来看看,见到如此,他长长叹息。有次我做菜切掉了食指一块皮,弟弟妹妹大声尖叫,周太公闻讯而来,以溪边寻常草药为我包扎,昏黄的灯火里,他神色从容闲定。

后来我离家远读,赶不上秋风了,母亲竟步行几十公里山路,给我带来油煎的小毛鱼、虾子豆干酱,还有一罐子秋辣椒。后来我走过很多地方,吃过很多地方的特色菜肴,仍忘记不了秋辣椒的味道。尤其是在深秋,想到它,我就想家了,想父母兄弟,也想太公。

父母亲仍住在乡村。父亲老成了一弯犁辕,他的暴烈脾气熬完了,母亲骂他,他只微笑。他也开始盼望我们回家,倚门是老的标志。母亲的白发在芦花夕阳的背景里,银白闪亮。

有人说:老嫂子,你家辣椒咋还不拔呢?都能点得着火了!

母亲笑道:等等,老大还没回来呢,他爱吃这个!

城里什么吃不到?快拔掉吧,点菜籽了!

再等等吧,都等这么多天了。

我决定回去看看了,吃母亲做的菜,听她唠叨,跟在她身后到田地里转转。记得周太公去香港前,还惦记着我做的秋辣椒,说这要成为他的乡愁了——而我竟因为生意没去送他。人的一生,能和父母一起经历多少次秋风呢?今年的秋辣椒落了,就只有等下一年了,而届时,亲人是否安好?

核桃,滚落的记忆

文/周亚娟

小时候,每到过年,我们都会玩一种叫做“丢核桃窝”的游戏。因为只有等到过年时,大人们才散发一些核桃给我们。

游戏很简单。在紧挨着墙根的地上挖一个土窝,参加游戏的人议定距离并画一条横线,一般距离土窝三米远左右,这条线也叫“纲线”,意指丢核桃时伸出去的脚不能超过此线。再由参加游戏的每人向土窝附近滚一个核桃,根据核桃距土窝的远近确定游戏的头家、二家、三家……次序确定后,头家捡起地上所有核桃,站在“纲线”外开始向土窝滚掷。规则是一轮每人只能滚掷一次,滚进土窝一个核桃不能拿,算没输没赢。滚进去两个以上不论多少你都要留一个不能拿,其余算你赢的。别看这简单的游戏,围观起哄的热闹场面却不小,大人们有时也参与,他们胳膊腿长,技巧多,赢的核桃就多。等游戏结束孩子们嚷嚷他们“赖人”时,他们就嘻嘻哈哈把赢来的核桃全部平分给孩子们……

我们家贫穷,祖上啥果树也没留下来。每年秋天核桃成熟后,邻居英芳婶子总会给我家送一些,母亲宝贝一样珍藏着,等春节时招待客人。到过年时,我会缠着母亲要两个,算是“丢核桃窝”的本钱,本钱小而且来之不易,我就特别珍惜每次游戏机会,时常是赢来的核桃,鼓鼓囊囊撑圆了罩衫的两个口袋。

后来母亲从生产队承包了两棵核桃树,我家才算有了自己的“土特产”。那时,家家户户很少有围墙,左邻右舍抬头不见低头见,每天吃饭时大家都会端着饭碗聚在核桃树下,坐在那白的、青的石头上拉家常,说古经。八月份核桃快成熟时,母亲会用粗铁丝给我们锤打几个小刀子,让我们摘些青皮核桃用刀子挖着吃。她说以前你们总偷摘别人家的青皮核桃,现在咱自家有了,你们就好好吃。可别说那青皮核桃,把皮弄破后那黄绿色的汁水染手、糙手,但那剥皮后白生生、油汪汪的核桃仁,吃起来好一个香醇滋润。

那时候乡亲们区分核桃品质的标准是“格”与“绵”,“格”意思是核桃壳厚,核桃瓣之间的分心木厚,核桃仁皮厚,油少、味涩。“绵”则代表核桃皮薄、肉厚油多、味道醇香。所幸我家的核桃很“绵”,不仅油多肉厚口感好,还能卖上好价钱。

有了核桃树的我家,打核桃自然是一件庄严、盛大的事。母亲会选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请来村上身手最灵活,经常爬树的建民叔,他手拿竹竿在树枝上移来移去,竹竿所到之处核桃无一幸免。母亲靠在低处的树杈子上,一只竹竿上下挥动。一阵嘭嘭咚咚的声响,核桃滚落遍地,我们一群小孩子,提着竹笼儿跑来跑去,争先恐后地捡拾。遇到青皮炸裂又光又圆的好核桃,我们会悄悄装进自己口袋。

核桃打下来后,母亲会抓紧时间用手退去核桃青皮,退青皮的过程又脏又累,而且退下的青皮气味又糙又熏,可母亲却是满心欢喜。她把核桃晾晒干,筛选成好、次两个等级,好的拿去卖,次的自家留着。待到中秋节晚上,母亲会把核桃切成碎丁和黑糖、桔皮沫拌在一起,垫在饼里,烙成圆圆的核桃月饼。母亲烙的月饼,又酥又甜,和母亲包的粽子一样,带着母亲特有的味道,每每吃得人唇齿留香,回味不绝。

母亲承包核桃树,最主要还是想挣两个钱。卖的核桃钱,除交生产队的承包费外,其余的母亲掐着、算着补贴家用。记得有一年卖了核桃后,爱听歌曲的姐姐和爱听评书的我,缠着嚷着让母亲花三十六元钱买了个半导体收音机,谁料父亲看到后大发脾气,责怪母亲乱花钱。母亲和他争辩了几句,委屈得哭红了双眼。尽管后来的生活中,这台收音机给我们带来了很多乐趣。

后来生产队收回核桃树,直接卖给村民了,母亲当时想买,可家里的钱不够。再后来生活富裕了,核桃树就不稀罕了,我家承包过的两个核桃树不知不觉就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有人在那里建了房基。再后来退耕还林,家家户户的山地里都栽了核桃树。不同的是,新栽的都是矮化的品种,虽然核桃个头大,但油分少,不够鲜嫩,口感远没有老核桃好。新式核桃产量高,随之而来的诸如核桃糖、核桃酱等等以核桃为主要材料的食品也越来越多,有些还畅销全国,商洛这个核桃之乡,也算是名不虚传。

又是秋天,又是一个收获核桃的季节,道路边、店铺里,却不见了大规模的晾晒和收购。询问原因,说是今年春、夏两季天气干旱,导致核桃“黑蛋”减产,这对于核桃果农来说,无疑是件懊恼的事。对核桃有着特殊情感的我,感觉这个秋天少了一份温馨和喜悦,核桃那圆乎乎调皮可爱的样子,和它滚落起来,清脆的声响,早就深植在我记忆中了。

下一站,家

文/马亚伟

那年,我的工作一直不顺,总想着去外面的世界打拼。母亲劝我留在家乡,我却执意要离开,并且对母亲说,一定要做出个样子再回家。

春节前夕,母亲一遍遍打电话来。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一定要早回家。我用工作忙搪塞着,迟迟不愿回去。快到年底了,母亲急了,打电话冲我发火:“丫头,你以为离得远,我就拿你没办法了?我告诉你,这次回来,你哪儿也甭想去了!老老实实在家呆着,我已经让你舅舅给你找好了工作……”我带着哭腔说:“妈,我回家!”猜得出来,母亲一定得知我在外面的不顺,所以让舅舅给我找了工作。我明白,家是最温暖的归宿,即使你在外面遭人冷眼,屡次失败,无足轻重,但是在家人眼里,你都是最重要的,无可替代的。家人不会在意你失败还是成功,只要回家,就是他们最大的安慰。

坐上回家的列车,我感慨万千。车上都是回家过年的旅客,有些人看上去那么兴奋,衣锦还乡的样子。车上还有一些学生,他们笑着唱着,无忧无虑。有几个学生在唱:“曾经以为我的家,是一张张票根。撕开后,展开旅程,投入另外一个陌生。这样飘荡多少天,这样孤独多少年,终点又回到起点……”学生们唱得并不伤感,我却盯着车窗外的风景,泪水飞扬。

离家乡越来越近了,熟悉的家乡风光出现在眼前。我想起母亲温暖的怀抱,想起父亲宽厚的笑容。在家的时候,一切都是好的。有了委屈,找母亲诉诉苦。记得有一天晚上,我和母亲聊天,聊了大半夜,母亲给我讲起我小时候的事,母女俩非常开心。有时任性,冲父亲发发小脾气。那次父亲说了我几句,我开始冲他大喊大叫。可他一点没放在心上,赶集卖菜回来的时候,还给我买了我爱吃的麻花。回家,家才是最贴心的地方。

列车上,乘务员报着站名,车上的人都计算着回家的路还有多长。大家在一起说说笑笑,说异乡打拼的喜怒哀乐,说的更多的是家乡的人,家乡的事。忽然,我听到一个熟悉的站名。那是家乡的名字啊,我的心里一暖。车上的几个学生,异口同声地喊起来:“下一站,家!”我也在心里大声喊:“下一站,家。”

回到家,父亲早已为我把火炕烧得暖暖的,母亲已经把我的房间收拾好,还贴上了我喜欢的年画。终于回来了,我又回到了家温暖的怀抱!

和风骀荡高笋嫩

文/胡喜荣

暮春,嘉鱼,鸥鹭翩飞,碧水连天。池塘里、河湖边,野生的高笋长势正旺,狭长的叶子似水里伸出的箭,一丛丛、一簇簇,就像在天地间铺了一张宽大无比的绿毯。

这时,母亲开始忙碌起来。她来到水边,攥紧茎叶,用力一拉,一棵高笋就拔起来了。青草的气息带着水气钻入鼻翼,让人忍不住深呼吸几口。拔呀拔,不一会儿手中就有许多根高笋了,她把叶子一卷,打上一个结,这些高笋就捆在一起。一捆、两捆……不一会儿,她提着几捆高笋回家,悠扬的山歌还在河堤上飘荡。

回到家中,母亲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汗水,开始剥高笋。她用刀把绿叶裁掉,然后撕开一个口子,往下拉几下,一层绿色的外皮就剥除了,她又剥除第二层、第三层外皮,只留下嫩黄色的笋衣。高笋是野生的,可是十几斤高笋才能剥一斤笋衣,因此要吃一次高笋也不容易。剥好笋衣,母亲出门去买黄颡。我趁机抓起一根笋衣嚼起来。笋衣甜津津的,像馥郁的花香,像和暖的春阳,一股春天的味道。

高笋的做法很多,不过高笋和黄颡才是绝配,在嘉鱼就流传着这样一句顺口溜:“天不想,地不想,只想高笋炖黄颡。”母亲擅长做高笋炖黄颡。她把黄颡去除内脏,洗净、沥干后,在锅中倒入油,撒一点盐,放入蒜末爆香,把黄颡两面煎好,加水煮开,倒进洗净的笋衣,继续炖煮。八分钟后,掀开锅盖,黄的高笋,绿的黄颡,在奶白色的汤中翻滚,煞是好看。热气袅袅升腾,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钻出窗户,飘到村子上空,引得人口水直流。母亲给我盛了一碗,我开始大快朵颐,高笋绵软,被鱼香浸润,鲜美无比,鲜嫩的黄颡中带着高笋的清香,真叫人久吃不腻。吃完高笋和黄颡,我端起酽酽的汤,咕嘟咕嘟喝了一个精光,还觉得不过瘾,就学着武松的样子大叫:“再来三碗!”“你这丫头,怎么就像个假小子呢?”母亲一边笑嗔道,一边忙着又给我盛了一碗汤。

在母亲的目光里,我渐渐长大。我知道了高笋就是茭白,与莼菜、鲈鱼并称为“江南三大名菜”。野生的高笋在水中自由地生长,无需施肥,也不要打药,是难得的绿色蔬菜。它味道鲜美,含有蛋白质、脂肪、多种维生素、氨基酸、微量胡萝卜素和矿物质等人体所需的多种营养成分,有“水中参”的美称。高笋不仅营养价值丰富,还有药用价值,唐代大医学家陈藏器在《本草拾遗》中就有记载:“去烦热,止渴,除目黄,利大小便,止热痢,解酒毒。”

又逢暮春,我点了一道高笋炖黄颡,虽然味道不错,却总觉得差了点什么。食神蔡澜说过:“世界上最极致的口味,永远是妈妈的味道。”我要背起行囊,赶紧回乡,赶上这一季高笋,和母亲一起重温往日的幸福时光。

春天的礼物

文/喻咏槐

早些年回老家看望亲人,春天的乡村依然是花的世界。我在田间小道上走,能感到足底有些绵软和暖意,真想脱下鞋袜赤脚走一回,真想像小时候那样,到草子花田里打几个滚,或者钻进金黄的油菜花地里,看蜜蜂采蜜,听它们发出嗡嗡的声音。

家里没人。燕子和麻雀在屋檐处飞进飞出。燕子在堂屋的一面墙上筑了好大一个窝,有一只燕子从窝里伸出一只脑袋来,打量我这个陌生的曾经的主人。它是在下蛋还是在孵小燕子,不得而知。但我想,这一窝燕子是否童年时见过的老朋友呢?

我在房前屋后逡巡,猪栏里躺着两只小猪崽。每当春天,母亲一定会抱回两只小猪崽养着。忽然一只小母鸡高声大气地叫起来,听那种叫声就知道它刚下过蛋,它是在向主人报喜,或者向同类炫耀。那是一只年轻的黄母鸡,站在窝边,伸长脖子正叫得起劲,突然看见了我,便扑打着翅膀,惊叫着跑得无影无踪……

我好奇地走近鸡窝,握住那只刚刚生下的带着母鸡体温的蛋,惊讶地发现,这是一只开生蛋!农家人把母鸡生第一只蛋叫做“开生”,那只往往带着血丝的鸡蛋叫做开生蛋。有的人家,开生蛋是不卖的,也不炒菜吃,而是用打湿的黄草纸包着,放进火塘的柴灰里煨熟,让细伢妹当零食吃。说是吃了开生蛋,细伢妹会百病不生。小时候,母亲每年春天都会将开生蛋煨给我吃,至今还记得那种香喷喷的美味。

母亲回来了,一眼看见我,满脸都是笑。她挎着一只竹篮,竹篮里全是野菜:青蒿、青艾,更多的是开着小花的荠菜,都是水灵灵嫩生生的。她得意地说,我昨天就给你采回了一些竹笋和蕨子,不过做艾蒿粑粑的野菜一定要新鲜的!

我每次回家,给家人带来的除了相聚的喜悦,更多的是母亲的忙碌。母亲不要别人帮忙,独自在灶屋里忙个不停,做好全家的饭菜,还将那些野菜剁碎,和上糯米粉,做成艾蒿粑粑。然后将那些出锅的艾蒿粑粑晾在一只铺着蒸布的小竹盘箕上,说是都送给我带回去。

临走之时,母亲简直恨不得将一个春天都装进那只鼓鼓囊囊的袋子,里面有小竹笋、蕨菜、火焙鱼、艾蒿粑粑、谷雨茶和鸡蛋等。母亲还嘱咐说,里面有一把荠菜,另外包着的那些蛋是开生蛋,你带回去煮给孩子们吃……

顿时有一股幸福的感动涌上心头,感到母亲送给我的不只是一袋乡村美味,而是一个春天……

群山回荡的呼唤声

文/刘 涓

小时候自打记事起,父亲就一直在山里一所小学教书。大哥大姐已参加了工作,二哥二姐在上中学,孤山野凹里只住着我们一家人,家里只有我和母亲还有八十多岁的爷爷。母亲便包揽了所有的家务活儿还有刚刚承包到户的十几亩地,记忆中母亲除了吃饭时间一刻也没闲过。我没有玩伴的童年便是在数着星星、看着月亮、追赶着太阳、听着鸟儿的歌声、玩弄着花花草草、追逐着田间的蚂蚱、野兔中慢慢长大。寂寞中也有很多的乐趣。

母亲每天不等天亮就悄悄地起床下地干活儿。等我从睡梦中醒来时太阳已照亮了整个屋子,遵照母亲的叮咛爬下炕一个人在院子里玩着。每每母亲从地里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笑盈盈的喊着“娃”。每当此时,我总是飞快的跑到母亲的身边抱着她的腿缠着她抱我。可也不是母亲每次回家都能看见我在院子里。天生好奇的我常常因追逐一只花蝴蝶或者一个蚂蚱而跑出院子好远。母亲回家见不到我就满屋子找,再没见就跑到房前屋后沟沟梁梁的小路上大声的呼喊。大山是寂静的,除了偶尔的鸟鸣声便是自己的心跳声,因而我总是能清晰的听见母亲那伴着群山回应的呼唤声。有时候因玩得正起劲儿竟忘了回应母亲,便听到母亲的呼喊声一声比一声急、一声比一声高,大山的回应声也一声比一声急、一声比一声高。就这样在母亲的呼唤中慢慢长大。

六岁时我便随父亲上了小学。学校离家有十几里路,在我家山后面的大山里。因为路远我和父亲住在了学校。五年里父亲除了教学生以外,还要给我洗衣做饭,最麻烦的是,每天早晨起床后还要给我梳小辫子。父亲用红头绳扎的小辫子甚是好看,惹得班上的女孩子上课时老瞅着我的辫子看,这没少让她们挨老师的竹节鞭,也没少吃老师的“爆栗子”。在父亲的呵护中十一岁的我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中学。这期间倒是让母亲省了很多心,可以专心的种地做家务。

考入中学,父亲很高兴,他更希望我长大能子承父业。听父亲说中学学校边上有一条金泉河,我是没见过河的,山里只有山泉、小溪,我满心期待着开学的日子,想尽快看见河是什么样子的。母亲却很担忧,中学离家三十多里路,要翻过门前的一座山,然后沿着深谷走十几里弯弯曲曲坑坑洼洼的公路,再趟过那条金泉河才是学校。正如母亲所担忧的,中学几年,那座山,那条河没少让我吃苦头。也让母亲操尽了心。可父亲却说不知苦中苦怎能人上人?母亲也点头默许。

大山中,林深人少动物多。那条上学的路在深山老林中延伸着,走在那条路上,脚下踩的是茠子茅草,身上挂着的是藤蔓荆条,头上顶着的是枝叶树梢。而脚印却是动物的比人多,什么山羊、野猪、梅花鹿应有尽有,特别是蛇多。我向来胆小,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走的。因此每个星期天早早吃过饭,母亲背着给我准备的一个星期的干粮送我翻过门前那座山才返回家。星期六中午准时在山梁上等我,看见我出现在对面的山包上,便大声的叫喊我。每每只要听见母亲的呼喊声便忘记了饥饿,也忘记了害怕,拼命地往山上爬。母亲就这样接送整整三年,春夏秋冬,风雨无阻。飘荡在大山之间的呼唤声一年四季每个星期六从未间断过。

最难忘的是一年冬天的星期六,河面上结了一层薄冰。那时河上没有大桥。只有用两根树棍接起来的十几米长的小桥,我拽着同学的手小心翼翼的走在上面,可它总是上下摇晃,一晃就晕,一晕就感觉桥在跑,一脚落空,一头扎进了冰水里。爬上岸的时候浑身上下全都湿透,只感觉四肢麻木地痛。不一会儿头发,衣服都结了冰,刺骨的冷生生地疼。顾不上别的就只有一个念头:赶快回家!可是越走越走不动,头也越来越痛,浑身发抖。快要走到家门前山梁对面的山包上时,我就听见了母亲一声接一声地呼喊声,跑到山包上寻声望去,只见母亲已在半山腰的路上。空旷的山谷中回荡着母亲急切的沙哑的呼喊声。晕晕乎乎地我才发觉太阳已当中空。我试图回应母亲,但喉咙有些发硬,便向母亲拼命地挥手。一向心细的母亲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飞快的向山下跑着,我也尽力的向山上爬。当母亲踉踉跄跄地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就倒在了地上。母亲颤颤地从我的头上摸到脚下,明白了一切,背起我弓着背拼命地往山上爬去。自幼身体单薄的我大病了一场。

遗憾的是最终我也未能继承父业。而今十几年过去了,许多往事都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如烟似雾。唯有母亲一只手揽着我,一只手拽着路边的藤藤蔓蔓、枝枝条条弓着背向山上爬的那一幕始终在心头。而从小到大的呼喊声也穿越时空总是在耳旁飘荡,而且总是激励着我,给我以力量、勇气和希望。

心许一香,温暖常在

文/哭泣在心

走过很多地方,心却总是莫名地落空。

看过很多,我没有能成为别人的故事,别人没有在我的生命里驻足,而后我们都成为了故人或者是陌生人。

奔跑在尘埃里,突然觉得的很累,多想用一瓶酒麻醉自己,昏昏欲睡在那些不了了之的结局里。再次回眸时,才发现,一切只是一次简短的旅行。

【那一年,我没有长大】

那一年,我没有长大。异想天开分不清好和坏。

喜欢哭泣的我,在叔叔那句“大不了,从头再来”里学会了坚强。

那个时候,我总想挣很多很多的钱,也构思着很多很多的理想。可当千帆过尽,我才发觉,人生最大的课题,就是怎么去学会坚强。

有的人说:“生活不苦,苦的是欲望。”我就经常再想,我何时能摆脱那些无谓的理由和欲望呢?当我学会了忘记,淡若冰霜的时候,母亲打来电话说:“幺儿,我的电话坏了,找不到你的电话号码了,想你的时候没有办法打电话,也记不得你的电话了。”

听到母亲的话,我的心软,心疼……一抹秋风吹落我那不咸不淡的眼泪。我感觉母亲的话语里有股阴冷的温暖,话语是那么的吃力,表情是那么的沧桑可怜。我不知道我是多久前和母亲通话的,我只知道我真的许久没有回家了。是啊,我和母亲许久没有见面了。

“去年过年的时候你回来见过,之后我们就没有见过了,有的时候我一个人就老是想起你们三兄妹小的时候的样子。现在你们都长大了,也就离我愈来愈远了。”母亲抽泣地在电话里宣泄着对我的相思。我的内心翻滚,许多的味道杂陈。凉飕飕的秋季里,在妈妈的思念里,我独自一人站在人潮拥挤的公交车站流泪。眼泪情不自禁地流淌,我多想咆哮大哭,最好哭泣声能感动天和地,能地动山摇,能在一抹黄昏没有开始的时候,我能安然无恙地出现在妈妈的怀里。如小时候一样,任凭妈妈打骂或者喋喋不休地唠叨。

小时候的我很不听话,总是惹妈妈生气,所以妈妈总是拿一根竹竿,在坝子里追着我跑。妈妈嘴里会经常骂我“不争气的东西”“憨娃娃”“不听话”“生你就是白生,什么事情干不了,尽惹祸”等等。那个时候,母亲除了叫我干活,就是叫我读书,或者就是拿着竹竿追我。气喘吁吁后,妈妈一骨碌就在坐在坝坎上哭泣,狠狠地生气、谩骂着。有的时候我会躲在草垛里不出来,故意让他们找不到我。妈妈总会把饭做好了给我温热在锅里。当我看见妈妈出门后,我又悄悄地翻进家里大饱口福。

那个时候我和妈妈的战争可谓很激励,我总是和她对着干。我不喜欢她的唠叨和村里的长舌妇一样,总是东家长西家短,还经常命令我做那样和这样。时间久了,我就学会了逆反。对他的话语不当回事,更不愿意接受她为我安排的事情。譬如读书、喊村里那些不沾边的人为长辈、或者委曲求全地撒谎等。我看不惯那些农村所谓的风俗,更看不惯为了一个南瓜大吵大闹,更讨厌母亲为了丁点事情就双手叉腰唧唧歪歪的骂半天。我觉得那些村妇也包括我母亲,简直就是庸俗和可悲。

那一年的我,如今回忆起来我依旧觉得自己很小。因为妈妈的那一跪依旧历历在目,清晰地闪现在我的眼前。那一年,我把隔壁家妹妹的玩具藏了起来,因为看到那个妹妹拥有的玩具我就羡慕嫉妒恨。看着邻家妹妹得瑟的样子,我就觉得她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自以为是,显摆啥。所以我冲上去把邻家妹妹的玩具抢来扔在一个偏僻的臭水沟里,还用脚使劲地跺了跺。我要让这个玩具消失,要看到邻家妹妹哭泣的样子。

可是邻家妹妹没有哭,反而是我哭泣了。邻家妹妹告状告到我妈妈那里。结果我妈妈叫我把玩具交出来,恶狠狠地边骂我,边抽泣。我一根筋傻傻地站着一动不动,细细地听他们的谩骂和责怪。母亲很生气,有那种气的吐血的感觉。可是玩具也被我毁了,我也不想让他们找到,所以我倔强地和他们斗争着。我不想和他们解释和说话。

最后邻家妹妹既然虚伪地拉着我母亲哭泣。一个劲地述说她的委屈和可怜。母亲不知所措,打了我两巴掌见我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既然碰一声跪在了我的面前。哭泣地说着:“仙人,求你把东西交出来,我们都错了不行吗?”

看着祈求的母亲,看着假惺惺的邻家小妹,我内心更是鬼火。我奔跑着把丢在臭水沟的玩具捡了回来。母亲看到脏兮兮的玩具,连忙向邻家小妹道歉,还承诺洗干净给她送去。母亲看了看我,什么也没有说。那份眼眸的无奈灼焦我的内心。我至今也没有懂母亲的那一跪为的是什么!

我只记得,那一年,我还很小,却留下了不可挽留的遗憾。而今母亲一个人家,而我依旧无能为力,不能为她做点什么。那一跪的重量一直压在我的心里,无法喘气,无法丢掉。是内疚,是感叹,是自省……

爱,母爱,我的母亲。我是她的心肝,是她一辈子的牵挂!即便我是一个无法被原谅的孩子。

【岁月静好】

多年的不联系的朋友发来短信说:“岁月静好,不知君可好?”

看了看短信,想了想发信息的人。突然眼泪婆娑,不知所措!轻叩流年,岁月安好,突然发觉我不再是我,老却不仅仅的年龄,更多的是那份放荡不羁的心态。突然间觉得,失去了太多的东西。年复一年,日月如梭,消磨在青春里的那些梦寐也随风消散。我也找不到属于我的一方棱角和美丽。唯留下一地的叹息和遗憾!

其实很多时候我真的觉得累,觉得那些无厘头的事情总是在我的灵魂里缠绕,纠结着我的内心。我有的时候在想,死亡的滋味会是什么样子呢?那些发霉的肉体和出轨的心是不是也能在某个瞬间的感动里得到泅渡呢?或许下一秒,下一分的结局里,我们都无法得知和预料。真实和不真实里,我真的能够得到佛的庇佑吗?如若生命只是一个过程,那么我又如何死而重生呢?如若一切的一切只是一场游戏,那么我最亲爱的人,你会如何等着我,我们一起老去吗?

岁月静好。让我们用感动记录那些永恒的话题!

有些故事,适合永远地篆刻遐想。故事的结局也不是那么重要,因为结局里的你我也忘记了最初的初衷。闲扯一片落花,插上秋的翅膀,让我们以落叶的姿态,慰藉那逝去的青春和岁月!

生命的本质不会在我的文字里得到发酵,而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成为永远的离别。许多年后,你依旧会站在秋天泛滥的落叶里细数那些美好的日子吗?如果你还在,我愿意牵起你的手,奔跑在秋韵里,让那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见证我们的一切!

岁月静好,生命的本质依然持续。昨天,今天,明天,我们都应该如是活着!

【迟来的爱会安然地越过这个秋天吗】

亲爱的,我承认我真的不够坚强,我也承认我实在过于愚钝,我更承认我们的爱如这个秋天,姗姗来迟。不是错过,不是放弃,不是不敢,是我怕还没有开始便是结束。

这个秋天过于的萧瑟,还没有到霜降的时候,就感觉特别的冷,冷的我都没有办法躲藏和勾勒一些情节去应付。凉飕飕里,我既然找不到一堆篝火取暖,而文字也和我渐远渐行,许多叹息和过往也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消亡殆尽,留下满腹的不知名的无奈和悲情。

这个秋天凉飕飕的,我的爱该如何埋葬呢?如果能安然越过这个秋天,那么春天是不是可以和我促膝畅谈呢?我们真的能够在一季春里生根发芽吗?如果那样,你真的会抱着我不放吗?可惜马上就是冬天了,我就要冬眠了,如华的岁月里,一觉醒来梦依旧在吗?

我从那远古的山里走来,不为花香,不为花开,不为昨天,只为这一季我们华丽的相遇。相偎相依或许过于遥远,而那深情的一吻真的改变无法预料的结局吗?当我不再年轻的时候,如这沧桑冰冷的秋季,褶皱着满地的落叶,你会踏足而过还是捡起怀揣于心呢?

红尘陌上,你会以怎么样的姿态迎接我的到来。刹那芳华,你会用你掌心忧郁的文字为我添一缕馨香吗?那桃花盛开的季节里,你会如中毒般为我拾起一抹淡雅的花瓣吗?或者为我的生命铺设一条像样的归宿吗?灯火阑珊处,芊芊素影,你会为我执一柄流年敲打后沾满天荒地老爱意的伞吗?迟来的爱会在寒冷接近尾声的时候听到花开的声音吗?

红尘三千里,拾一瓣心香,用一滴雨露的温暖滑落你多愁善感的心事。我要站在你灼灼其华不言忧愁的草原里,用一辈子来和你赌一局!

皂角树

文/岳凡

家乡树木不计其数。春天,桃红柳绿,百花盛开,把村庄点缀成一个世外桃源;夏天,很多树都挂满果实,走到哪都可以尝到甜头;秋天,丹桂飘香,枫叶火红,层林尽染;冬天,万木凋零,村庄才“抛头露面”。

村里有且只有一棵皂角树,也许是物以稀为贵的缘故,它更惹人喜爱。皂角树属于落叶乔木,叶子酷似绿色的羽毛,身子却像刺猬布满荆棘,它的花,跟核桃花、楸树花如出一辙,都是一溜溜的,恰似少女头上扎的麻花辫。

记得小时候,母亲经常用竹竿打皂角回家给我洗头。当母亲小心翼翼把扁平的、椭长的皂角剥开,腹中就凸显出像豆一般大小的皂角子,还有黏糊糊的汁液,此时的皂角子多像母体中的婴儿。母亲把汁液揉在我的头发上,然后用清水冲洗,头发格外柔顺,易梳理,不打结,还散发出淡淡的芳香。除了洗头,母亲还会用来洗涤油腻的锅碗瓢盆,或者当肥皂,用来浣洗衣物,皂角成了天然的洗涤剂,无添加,无污染。

到了十月,皂角慢慢变了颜色,由碧青变成乌黑,微风袭来,熟透的皂角在树上手舞足蹈,相互抱团取暖。皂角也爱打闹,你挑我,我逗你的,嬉闹时,发出铜铃般悦耳的声音,我就端上一杯热茶,坐在一旁观看热闹。

没想到,这株皂角树也不能地久天长,长到一围多粗,来年却没有再发芽开花,皂角树的生命画上了句号。正当我失望透顶的时候,发现边上又长出一株幼小的皂角树,我高兴极了,我就知道皂角树是不会让人失望的。我兴奋跑回家,找来一个破烂的花篮把它罩起来,生怕它不习惯这里的环境,也生怕牲口把它当作青草吞进肚里。

皂角树没有我想的那般娇贵,狂风暴雨丝毫阻挡不了它茁壮成长,十来年它又长成参天大树,开始开花结果。然而岁月变迁,皂角树开始失宠。我也只是把它当作一道亮丽的风景,除了用来观赏,别无所求。

正当大家都觉得皂角无用武之地的时候,村里来了一个特别的生意人,收购皂角,一块钱一个,人们开始打起主意来,不过皂角树还是有主人的,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它长在大爷爷家地里,大爷爷成了名副其实的主人,大爷爷就开始天天蹲守在那里,不让别人有机可乘。母亲也会趁着晚上刮大风,天蒙蒙亮就去拾皂角,母亲是想,将来皂角真成宝贝疙瘩了,就能派上用场。

不仅村里人蠢蠢欲动,外村也有人来偷皂角,不料被大爷爷逮个正着,他跟大爷爷解释,他是用来治病救人,大爷爷也没有为难他,还摘了一些让他带回去,临走时,他硬塞给大爷爷一百块钱。大爷爷万万没想到,这毫不起眼的皂角还可以做药,从此,大爷爷更加爱惜。据说,皂角树全身是宝,连皂角刺都是一味良药。

看来真不能以貌取人,就这样一棵其貌不扬的皂角树,却有救死扶伤的本领。后来每次看到这棵皂角树,就像看到一个甘于平凡的英雄,令我肃然起敬。

红红的柿子

文/一个自在人

我家门口有一个水果摊。卖水果的是一位老太太。今天上午,老太太的摊子上摆出了一筛子红红的柿子,我突然想买几个。那大小、形状和我母亲用点燃的纸捻子烘出来的几乎一样。

老家园里的柿子树是父亲生前所栽,长成后,年年硕果累累,到了收获的季节都是母亲收拾。一些送人,还有一些她用竹篮提着到白茅岭农场去卖。

今年中秋节,我是回到老家过的。正是柿子收获的季节,母亲家里摆放着青的、黄的、红的各色的柿子,我问母亲,这些柿子怎么处理?她说送人也没人要了,拿去卖。我说这能卖出多少钱啊!她说给一块钱自己拿,拿三个,拿四个,拿五个都行,随便拿。一竹篮也只能摆下十来个柿子,我苦笑笑。

母亲平时也卖蔬菜。蔬菜是自家园子里种的。季节一到,时令蔬菜自家吃不了许多,母亲就提篮上市场去卖。我们姊妹弟兄都反对她去。好说歹说,她就是不听。她说闲着没事,到市场上消磨时间。我们知道她是怕蔬菜被糟蹋了,可惜。

母亲卖菜也从不带秤,想买多少都是自己拿,随便给钱,票面大了母亲不要,她没有零钱找,有零钱她也看不清楚。她的视力很差,有一只眼睛失明多年。一次我回家看她,她说了一件事给我听,一个人来买她的菜,那人抓了一把,放了十元钱就离开了。母亲还能判断出那张对她来说票面已经够大的十元钱。她起身追赶那个的人。人家一面摆手,一面说,大妈不要找了。就消失在菜市场的人流中。母亲叹息着说:都不晓得是哪个!心中似乎存着很大的歉疚。

柿子送人如果大家都要,母亲肯定是乐于送人的。她曾经也叫过我带回一些给儿子吃,我都拒绝了。因为路程远,柿子熟透了又不方便携带。妹妹和姐姐的家近一些,前几年,都是母亲弄好了送去。柿子送去了她往往要受到责备,责备她跑这么远的路为了几个柿子,荒唐。送给邻居也都遇好言婉谢:您这么大年纪了,我们哪能吃您的东西?

也许是生活水平提高了,柿子真的不稀罕了。但在母亲的心中,这些水果和蔬菜都是世间最珍贵的物品。我能隐隐感觉到母亲的另一种孤独。

母亲已经81岁高龄,她和父亲辛勤一生,创下了这个家,如今儿孙满堂,按理应该颐养天年,专享清福,但她还在继续劳动着。一想起这些,我的心里不禁顿生悲悯之情。

望着老太太摊子上红红的柿子,我的眼睛有些湿润,柿子上叠印出母亲苍老的面容。我问:柿子怎么卖?答道:四块钱一斤。又问:一斤几个?答:两个。

买,还是不买,我犹豫了。

奔跑在雨中的荷叶

文/曹春雷

池塘是村庄的眼睛。天空、云朵和飞鸟,都被装在这眼睛里。当然,还有池塘边的垂柳、钓鱼的孩童,水面上盘旋的蜻蜓。风来,水波粼粼,荷花飘香。美。

一个村庄若没有池塘,就像山上没有溪流,总让人遗憾,乡村的韵味,便少了很多。

老家门前就有一个池塘。据母亲说,很多年前,这里原本是一个大坑,每逢下雨,雨水便从四面八方涌到这里,池塘就形成了。鱼是野生的,荷花不知是谁栽下的,一到夏天,覆盖了半个池塘。也有鳖,有一年,雨后,一只鳖摇摇摆摆,从我家的篱笆门下爬了进来,母亲见了,又将它送回池塘。

如果说我的童年时光是一本书,那么,很多书页,都和这个池塘有关。我曾将母亲的缝衣针在灶上烧红了,拗弯,做成了钓鱼钩,在池塘边的泥土里挖蚯蚓,做诱饵。常会钓上几尾鲫鱼来,提回家去,母亲用油炸了,或者炖了,做汤喝。或者,钓虾,钓青蛙。青蛙是不吃的,钓上来,再放进池塘。

在池边坐,常见小鱼跃出水面,闪过一道白光,瞬间又落进水里。青蛙蹲在荷叶上,如坐禅一般,久久不动,忽然后腿一蹬,跳进水里,激起大团浪花,只剩下荷叶兀自摇晃。翠鸟在垂柳上,箭一般射进水里,叼起一条小鱼,再飞回树上。

最喜欢雨天。雨点落在池塘里,激起一个个涟漪。这些涟漪荡漾,像是水中一个个花瓣绽放。荷叶上,滚动着水珠,“大珠小珠落玉盘”。风来,这些珍珠洒落水里。蜻蜓停在荷叶上,像是一架金色的直升机落在绿色的飞机场上。

我常折下一片荷叶,顶在头上,避雨。那时候,村里见不到雨伞,也很少见到雨衣,如果雨天出门,就将化肥袋内瓤——那层透明的塑料布裹在身上。我上学时,有时披着这样的雨披上学。但如果雨不大,我就会顶着荷叶当伞,奔跑着去学校。

不只是我,很多同学也这样。常会看到,雨中,几片荷叶同时在奔跑。这时候,人们常常会忽略荷叶下的大脑袋的。

荷叶上雨水积得多了,就将握在手里的荷叶梗旋转一下,水珠便散落下来。荷叶梗要轻轻地握,上面有刺呢。母亲总是对我掐荷叶有意见,常说,一片荷叶下,就对应着一支藕呢。好在,荷塘对我的顽劣是包容的,一片荷叶少了,很快又衍生出一叶新绿来。

许多年过去,雨天里,我常擎着伞,奔走在城市的柏油马路上,有时,会想起那个举着一片荷叶,奔走在泥泞土路上的孩子。这时候,我就知道,在遥远的地方,有个村庄在想念我了。

红薯的味道

文/张辉祥

前几日,母亲把一大包红薯干托乡亲给我捎来。这些坐了汽车,又乘了火车长途旅行才到达嘴边的土味,让我吃出了母亲浓浓的爱意,也嚼出了家乡红土地的滋味。

喜爱红薯,不仅是它的味道,还有它抽藤疯长的样子。红薯的生命力旺盛,无论是有秧栽或是段藤栽,只要植入泥土就能成活。用母亲的话说,红薯十分“烂贱”,扔在哪长在哪,不用施肥浇水,也不用松土除草。一场大雨后,红薯藤就爬满了垄畦,覆盖了原野,绿油油地充满生机。在过去艰难的岁月里,家乡的人们都把碧嫩的红薯叶当作稀罕宝贝,可以包饺子,贴菜饼子,用水煮熟凉拌,或者随面条下锅,味道很好。

秋风萧瑟,落叶飘零,薯藤变枯发黄,红薯熟了。母亲早早起床,用镰刀割掉薯藤,小心翼翼地用锄头挖红薯。胖嘟嘟的红薯很可爱,个个带有红土的芳香。母亲挑出皮好个大的放入地窖,皮烂个小的做成红薯干、红薯粉或薯片儿。

红薯干,初嚼,绵而硬;渐渐的,有甜滋滋的味道溢出,同时一股淡淡的清香在齿间回旋,一丝丝,一缕缕,攀上了味蕾,甘甜了唇舌、滋润了心田。用来下酒,小心咀嚼,细细品味,酒香的浓郁也掩盖不了红薯干天然的韵味,泥土的清香。

红薯的土味,家乡的美味,母爱的滋味,嘴知,心也知。

你现在好吗?

今天看见了一个黑黑瘦瘦的女孩,她长得很秀气,一笑眼睛就眯起来,弯成一个月牙,很可爱。我忽然想起了你,因为那个女孩很像你,就像多少年前的那个暑假你第一次站在我的面前一样,你现在在哪儿?你现在好吗?

那个暑假,没有人看管我,母亲将我带到他们的学习班;那个暑假没有人看管你,你的母亲也将你也带到了他们的学习班。除了开饭的时间,大人们都在忙着。我们两个成了最好的朋友,那个大大的总是走不到边的校园是我们玩的地方。那儿的树一棵棵都是高大而又茂密的。

每天早晨,我们两个一起跑到那些安静的柿树下,满怀惊喜的捡起一个个昨天晚上落得绿色的小柿子,我们将那些绿色的小柿子一个个堆起来,我们在高大的柿树下用绿色的柿子玩各种的游戏,用绿色的柿子摆各种的图案,我们将绿色的柿子高高的抛在空中,看它们绿色美丽的弧线。

我们在院子里捉迷藏,有一次你跑到一棵大柳树那儿藏着,最后累了,竟然坐在地上靠着大树睡着了,我吓坏了,哭着到处找你,最后我发现了正熟睡的你,柳树绿色枝条盖在你的身上,叫你起来时,你还迷糊糊的,竟然不知道怎们回事,可我却流了那么多的眼泪。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有玩过捉迷藏,我怕再次找不到你。

有一天下午,母亲和几个人送着你的母亲,你的母亲推着自行车,车后带着一个大大的花圈,原来是你母亲的姐姐因为得病不在了。这是一种家族的病,你母亲的三个亲人已得同样的病离开了。你的母亲因为悲伤,说话也显得有气无力。看着你母亲虚弱而又悲伤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远处的路边,母亲他们几个人都流着眼泪,我的眼泪也不由的流了下来,我那时忽然觉得你也很可怜。你那时被大人带到校园的别处去玩儿。

那天晚上,你跟我睡在一起。晚上我的牙忽然疼起来,因为下午有位叔叔给我了一包蜜枣,爱吃甜食的我高兴极了,一下午一个接一个着吃,后来把一包蜜枣吃完了。我疼得流着眼泪,想大声哭,母亲怕影响别人睡觉,用手悟着我的嘴不让我出声,我那天晚上几乎折腾了一个晚上也没睡着,我知道你也没有睡好,我看见你翻过来翻过去,也许你正在想你母亲。

从那年的夏天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多想再次见到你,多想回到以前的那个大大的校园。我们在浓密的大树下,在斑斑点点的阳光中,快乐地玩耍。

花已飘零

文/窗外的K94

在空余的时间里,我是极愿意侍弄花草的,院子里便东一棵太阳花,西一丛太阳花;西屋门口便有了一棵月季;厨房窗下、墙角便爬满了丝瓜、冬瓜、南瓜……

我对它们是极有感情的,能说出它们各自的来历。院子里最多的当属太阳花了,它们颇有气候地长着,基本出于野生状态。秋天不用收集种子,任凭风把它们带到哪去;冬天不用像修剪月季用大剪刀修剪它们的枝条;春天只消一股东风,地温稍稍上升,蛰伏一冬的种子便要迫不及待地暴漏自己的位置了。像一个玩捉迷藏的小孩子,躲了好长时间也没人找到他,自己先失去了耐心;夏天是一切生命的黄金时代了,它的叶子绿得耀眼。红的、黄的、白的、紫的花,引得蜂飞蝶舞。

西屋门口的那棵月季恐怕要有八岁了吧。它是从一个小枝条起步的,我上初一的春天从学校小花园的月季上折了这么一根小枝条。带回家去,闹着母亲一定要把它种上,母亲倔不过,只好在西屋门口掘了一个大大的坑,换了好多好多从村子外面的小河旁挖来的新土,母亲说这土比家里的土肥。我满是虔诚地把它栽在这新土里面,母亲则早晚给它浇一遍水。连枣树也开花的时候,它终于吐出了新芽。这姗姗来迟的嫩芽,兴奋的我连蹦带跳,带给母亲的则是满脸笑容。它当月就开了第一朵花,花不大,很鲜艳。我把鼻子对着它,闻了一遍又一遍。现在,它每个月开出的花,夸张点来说就像院子上空的那些星星——数不清。只站在旁边,阵阵花香亦能扑鼻,让人沉醉。每到冬天,我最喜欢干的就是拿把剪刀把它多余的枝条都剪掉,这样,来年它会更加茂盛了。

那些丝瓜之类的确是有意而为之了。春天的时候找个相对偏僻的地方种下它们,又是浇水,又是上肥料地小心地呵护着。可是西屋窗下的那棵丝瓜就是个例外了。春天,它没打招呼就自作主张地伸出两只手伸向太阳;夏天,密密麻麻的藤须顺着窗棂往上爬,墨绿的叶子遮住了窗户,太阳光透过窗户留下了一地的斑驳;秋天,是丝瓜开花的主要季节,它一般选择在傍晚开花,鲜艳的黄花引来了许多不知名的昆虫,在肥大的叶子之间垂着一个又一个细长的果实;冬天,只剩下枯藤与北风共鸣了,像是来自远方的召唤。

院子里还有好多的杂草,虽招惹了不少的蚊子,也算得上是生机盎然了。我不去除它们,每一个生命都有存在的理由。

现在立冬过了,树叶已落去了大半。那盛开过的花,早已随风飘零了,在异乡的我想你们了呀,你们化作红尘去滋养咱那方天地,就是对我的想念最好的报答吧。

花已飘零,只剩下条条枯藤;人已离乡,只剩下淡淡相思。咱约定,来年夏天,一定再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