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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乡愁的文章

2022/12/09散文诗歌

关于乡愁的文章(精选30篇)

年味乡愁

文/廖献红

公婆的家位于云开山脉腹地,云雾山脚下,四周群山怀抱,一条清澈的溪水绕村而过,山清水秀,民风淳朴,是一个典型的小山村。每年的除夕头一天,我们都启程回家过年。城市的年味与山村终有不同,如果说在城里过年是一本精准的流水账,那么在山村过年则更像一部连环画,读来隽永,意味深长。

二十年来,我从来没有间断过与这个小山村的联系,每年尽可能安排回家过年。丈夫固执地用真诚的爱,感染着我和孩子,像水一样的渗透,为的是让我们娘俩能完全融入这个小山村,尽管我们并不会讲当地的方言。

除夕,公公婆婆早起,杀鸡煮肉,为给祖上太公们拜年作准备。正午稍过,我们一家老小与各家各户一样,挑着煮熟的鸡肉、香烛鞭炮到山那边同宗同族集资建起的香火堂祭拜。香火堂里依次摆放着一百多年来陈府祖上太公的灵位牌,香火萦绕,庄严肃穆。在我二十多岁年纪第一次随夫祭拜时,年少轻狂的我曾嘲笑这是封建迷信活动。如今,我看问题的角度已发生了改变:在独生子女政策和城镇化的进程中,中国社会的宗族观念在不断削弱。这样的香火堂,是同族子孙们精神上的纽带。在飞速变化的时代里,我想,仍然需要传统的农村生活,仍然需要依靠血亲和宗族来维系的共处方式。

屋外,同宗同族的兄弟们祭拜后相互寒暄,这里似乎成了另一个社交场所。祭品摆放约一炷香工夫,太公们也算吃过了年夜饭,燃放一圈鞭炮,也就代表着天上人间两厢牵挂了。

正月初一。在山里,大年初一开门迎福时刻并不是在凌晨零点,每年的时间点都不一样,是根据天干地支掐算出来的。每年迎福前,公公婆婆早早起床,烹制糖糍,只等时辰一到,立即打开大门,燃放鞭炮。这村那家此起彼伏没得间隙,鞭中夹炮,炮后有鞭,一阵紧似一阵,一村密过一村,像滚雷拂过村村畈畈、旮旮旯旯。鞭炮停止后,天还没完全敞亮,在院子烧香祭祀,糖糍作祭食,供奉天地日月。祭祀完毕便张罗全家人吃糖糍,祈祷一年生活平安甜蜜。

山里的集市,大概就是山里人世界的最外延。逢三六九,就可以到“外面世界”溜达一圈。而在春节期间,就不论什么三六九了,天天是集。大年初一早饭后,我们一家老小出门,翻过“之”字形的山路,去山那边的小集市赶集。公公婆婆给足了我的面子,将我为他们置办的新衣往身上一套,吆喝着出门了。在集上,会看到三五成群的人聚在一起叙家常,山里山外远房叔公叔婆、舅叔伯婶会在集市上相互拜年,不需备礼,也不需送封包。陈年的情分,积久的恩怨,消融在这一声声“新年好,恭喜发财”之间。乡亲们慈爱地唤着粤爹的小名,一阵寒暄,问问在哪里高就,恭贺恭贺,鼓励鼓励。我们似乎在被乡亲们检阅,同时也检阅了乡亲们。

大年初二,陪公婆回娘家给老外婆拜年,是回家过年的重要日程,只要回家,老外婆家是必须要走访的。老外婆家在山冲的北面。一大早,我们便起床换新,翻过山包,走过田埂,再翻山,再从田埂走过。十多里山路并不觉得远。早些年,老外婆腿脚还灵便,我们每次回来,她都从山冲北赶到山冲南看望我们。如今,老外婆已九十九高龄,是一位枯老如柴蔸但精神矍铄、思维清晰的老太太。辛劳了一个世纪的老外婆,每次见到我,都用她那干枯的手捉住我的手久久不肯放开,说着我听不太懂的方言。这时,粤爹会在旁边作翻译。尽管言语障碍不能很好地交流,但并不影响老外婆对我的喜爱。每次来拜年,老外婆都会向我们诉说政府是如何的好,节前市里的领导还来慰问,给她送来米油和棉被,还有每个月可以领到的高龄补贴……老外婆说起这些,一脸的知足和感恩。而当说到自己远在湖南岳阳工作,已退休的七十多岁的大儿子很少回来看望她时,立即惆怅起来。看着外婆那老如树皮忧伤的表情,这一刻,我突然体会到了“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的意境。

回程时,老外婆通常会塞给我们一些年货,还有一把蒜苗,祝福我们在新的一年里会打算过好日子。

大年初三,是打扫送穷的日子。各家各户起床的第一桩事,是赶紧把鞭炮屑用笤帚清扫,扫扫一年没顾得上的扬尘。这一天,我们可以睡个懒觉,起床后爬爬屋后的山,看看山村全貌,再到公公劳作的竹林果园走走看看。

正月初四,公公会带我们一家四处走走,到山外去拜访姑妈姑父。我理解公公带我们走亲戚的本意。其实,公婆很在乎我们的身份,在陈府上下多个儿子儿媳中,我和夫是唯一拿国家工资的一对,而且我这个儿媳还会舞文弄墨,公公婆婆在亲戚面前没少宣扬我的明理懂事和孝顺,他们用自己的方式,确立了我在这个家中不一样的分量和位置。他们如此重视我,说白了,就是把我当成一个文化人,处处维护,处处尊重。当看到我们工作顺利,事业进步时,公公更是喜在心上。

求学、工作,我们越走越远,没有了当地的水土,人也会退去乡音,甚至改变容颜,可在异乡的某一个微小触动,都会把关于它的一切重新燃起。过年是归期,年味是乡愁,只要乡关依旧在,游子流浪的心,就有地方安放。只要门前的青山还在,村边的小溪依旧在流淌,我们就能轻而易举地记住这乡愁,并依然让它伴随着我们勇往直前。

唤醒乡愁

文/杜韦慰

一座城是一种记忆,在首都是对国旗升起那份自豪神圣的记忆,在延安是红色革命的记忆,在常州是萝卜干的记忆。每一种都是一座城市的记忆,亦是一种文化的符号,记得住乡愁,挂得住乡情。

萝卜干在常州有着悠久的历史,是江苏著名特产,明代起便成为朝廷的贡品。 准确记载有萝卜栽培技术的农书是北魏时期的《齐民要术》,到了宋代,萝卜在南北各地都有栽种,并出现了不少优良品种。对萝卜全株根、茎、叶、花、果实和种子性状的描述较为全面的是《授时通考》(1742年),该书记述了萝卜的根可以腌制、做酸菜等多种加工食用方法,对人体健康极为有益。据悉,常州平均每年要有几千吨萝卜干出口到东南亚地区。从明代常州萝卜干形成红萝卜种植体系和萝卜干腌制体系后,这种体系代代相传,保证了其口味的纯正。

当地人民群众有较好的种植习惯和加工生产经验,是一种传统的优势种植作物,是粮经一体的高产、高效作物和食用精品。萝卜干年产量150多万斤。给人民带来实实在在的经济效益,又给餐桌上增添了一道无比的美味。常州玉蝶牌萝卜干以其质地细密,色泽黄里有红,口感清脆香甜,滑润甜香,咸中微甜,香脆不辣,十分可口。等极具地方特色的优势通过专家组评审,成功获得“江苏省传统优良食品”、“江苏省著名商标和部省优质产品奖”,是江苏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咸香爽口的萝卜干,是常州人可以一年吃到头的风味小菜,是走亲访友时的馈赠佳品,也是老百姓其乐融融、平安生活的老味道,更是大伙抹不去的家乡记忆。种萝卜、晒萝卜,腌制萝卜干是最美好的经历。到过常州的人都知道有这样一句话:“常州有一怪,萝卜干作下酒菜。”不仅能够摆上大餐桌,而且人们在茶余饭后在夕阳西下的运河边约上一群好友、一碟芝麻糖、一碟萝卜干,一杯小酒,闲品浅酌,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常州人对萝卜干注定是情有独钟的,每次去外地都喜欢带一些常州萝卜干其生津、提神、消乏是旅途中的佳品。还可以作为土特产送人,礼轻情意重,小小萝卜干连着家乡,连着游子,是乡情的信物。

常州萝卜干的萝卜原产地就在常州,由于这里的土壤最适宜红萝卜的生长,所以出产的红萝卜水分充足,肉质清脆,甘甜爽口,素有“小雪萝卜赛雅梨”之称。既解渴又开胃。腌制萝卜干的手艺传承了千百年,把洗净的新鲜萝卜,趁着水分还未流失就开始切成条形晒干。从萝卜收割,清洗,开片,粗腌,晾晒,到配料,入缸腌制,再到3至5次翻缸,正常情况下,一批萝卜干要20多天时间才能制作完成。而在这一系列繁琐的工序后面,是这么多年来一直坚守的美味法则。

撒盐也有比例,一百斤是放三斤盐。由于选料讲究,加工精细,所以腌制出的萝卜干色泽金黄,味道鲜美,香气浓郁,脆嫩爽口,萝卜干不仅色、香、味俱全,久贮不变质,越陈香味越浓郁,而且物美价廉,在医学上还有消炎、防暑和开胃等作用。

萝卜干主要选取用当地出产的优良品种“薄皮一刀种”和“青头鸭蛋种”鲜萝卜为原料,采取风脱水加工方法。腌制时,先把带泥的萝卜洗净,切成粗细均匀的条块,然后分两次进行腌制。第一次按每百斤萝卜加盐三斤的比例,拌匀揉透,分批入缸。 装缸时,放一层,踏一层,逐层踏实。经过三天,出缸再次晒二、三天。而后进行第二次腌制, 以每百斤加盐一斤半的比例,再拌匀揉透,仍分批入缸,腌制七天左右,就可以装坛贮藏或食用。在曾经那些缺吃少穿的年代,它也是贫困农民的美食,很多农民到现在还称萝卜为“小人参”。你要是来常州,问当地特产,他们会大声的告诉你:“常州萝卜干啊,非常好吃的”。听他们的介绍就感觉萝卜干那特有的香味便已经弥漫在空气中了。

小小的萝卜干承载了常州人太多的记忆,那香脆可口的味道伴随着一代又一代常州人的成长,积淀着浓郁的乡愁。现在又成为农民发家致富的好产业,企业经济增长的好产品,萝卜干系列产品畅销国内外,萝卜干炒米饭已经成为让人齿颊留香的一道美食新贵,常州萝卜干,吃出健康吃出美丽吃出对美好生活的热爱。

孙悟空的乡愁

文/张建

每个人的人生都是由一座又一座的山贯穿起来的。孙悟空的一生,最重要的是四座山——花果山、灵台方寸山、五行山和灵山。

花果山是孙悟空诞生的地方。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那里,有吃不完的桃子,有陪其玩耍的猴群。在那里,他还与七魔王结拜,牛魔王为老大,孙悟空为小七。这和每一个人的童年都很相似,一个贪吃的嘴,一颗爱玩的心,还有认知世界、结交朋友的蠢蠢欲动。这些,都是最初的组成部分。

然而,孙悟空因本领高强被尊称猴王,在童年的欢乐中,他也把自尊自负深藏心底。于是,他要出发,却没有方向。在漂洋过海之后,终于来到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投在菩提祖师门下,拜师学艺。灵台方寸山,就成了孙悟空生命中第二座重要的山。

学成之后,祖师决定不再留他:“你从哪里来,便从哪里去就是了。”这好比一个捣蛋的学生被老师开除,孙悟空又成了一个无根之人。于是,他大闹天宫,搞得天翻地覆。最终,如来佛出场,翻手之间,把孙悟空压在了五行山下,这一压就是五百年。五行山下,孙悟空磨去一些性子,却没有磨去他的英雄豪气,脱胎换骨大致在此。所以,五行山是孙悟空生命中第三座重要的山。

从五行山解脱之后,孙悟空开始跟随唐僧西天取经,用七十二变应对八十一难,一路降妖除魔,终于达到灵山,取得真经。如果说,跟随唐僧西天取经是孙悟空找到工作开始职场生涯,那么到达灵山则是功成名就。灵山,也就是孙悟空生命中第四座重要的山。

四座山代表着孙悟空人生的四个阶段,花果山是童年,灵台方寸山是求学,五行山是求职,灵山是功成。后三座山都是人生的驿站,只有花果山寄托着孙悟空一生的乡愁。

离开花果山,源于对世界的好奇心和求知欲。是追求,是冒险,终究要走向远方。一路上,他没有任何行囊,只带着对花果山的恋恋不舍。

在灵台方寸山被老师开除,孙悟空首先想到的还是家乡。于是,又回到他的花果山水帘洞当他的猴王。就连上天做官的日子里偷吃了蟠桃,还想着带些回去给他的猴子猴孙们。

然而,自从踏上了西天取经路,孙悟空的身上背负了更大的责任,再回花果山就没那么方便了。不过,那份乡愁却始终萦绕心间。

猪八戒在西行路上,没少说要分行李回高老庄,但却没有一次回去探亲。孙悟空却多少还是回去了两次。一次是三打白骨精后,被唐僧逐回了花果山。回到花果山一看,山上花草俱无,烟霞尽绝,峰岩倒塌,树林焦枯。孙悟空费了好大心力进行重建,待到猪八戒来请他回去时,花果山水帘洞又成了福地洞天。第二次是六耳猕猴假冒孙悟空占领了花果山,孙悟空回去大战六耳猕猴。

两次回去,原因不同,但对家乡的感情却是不变。第一次回去是事业受挫,家乡才是疗伤的地方。第二次是家乡被人霸占,大战六耳猕猴,也证明了家乡在孙悟空的心中是不可侵犯的。而大多数时候,孙悟空只把家乡埋在心底,却很少回去。孙悟空被唐僧误解的时候并不少,有时他宁愿跑到东海龙王的龙宫喝茶,有时跑去向观音哭诉,却不肯回到就在龙宫旁侧的花果山。究其原因,就在于头上多了个紧箍咒,面子上过不去。这就像我们在异乡的奋斗的人,不愿让家乡的亲人看到自己寒碜的一面。

按理说,孙悟空保护唐僧到达灵山,可谓功成名就,该衣锦还乡了。然而,此时的孙悟空已经成佛。佛者,万事俱空。花果山还在那里,孙悟空已经回不去了。

诗人席慕蓉曾说:“离别后,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永不老去。”对于孙悟空,同样如此。

舌尖乡愁

文/关峰

两年前母亲病故后,老家的一草一木让我触景生情,回老家的次数明显减少,即使老家与小城仅20公里,半个小时的车程。春天来了,野菜的香味勾起了味蕾,也勾起了乡愁。想家了,准备过两天回老家看看。

没想到,第二天,82岁的父亲竟背着一尼龙袋野菜来了,还未进门便说:“你娘昨晚托梦给我,让我给你送点野菜,春天正好吃,嫩着呢!”

中午,妻子便择好了这些野菜,做了蒸马齿苋和婆婆丁,还有荠菜馅饺子。吃饭时,父亲把蒸野菜一直往我面前推,笑着看我吃。父亲老了,记忆力明显减退,常常拿着东西找东西。母亲在的时候,常常提醒他。我让他到城里跟我们住,他不愿,“你母亲不在了,我在,这个家就在。没事的时候你们常回家看看,我给你们守着这个老家。”父亲一直舍不得卖掉老宅,还想给我们弟兄三人一人分一处宅子。也许是想留给我们一个思乡的凭据,给我们一个回家的理由吧。

吃着荠菜馅饺子,父亲睡着了,筷子掉在地上。片刻,又醒了:“我真的老了,经常吃着饭睡着了,做梦又想起老家的野菜了。”我突然想起了那年春天,给母亲打电话,说想吃荠菜馅饺子了,母亲说这就去地里剜菜。等我赶到家,热腾腾的荠菜馅饺子已端上桌了。那是我最后一次吃母亲包的荠菜馅饺子,想忘也忘不了。此时再吃荠菜馅饺子,仿佛看到麦田里母亲正佝偻着身子挖野菜。

野菜躲在大自然的角落里,花开花谢,恣意生长,常常被人忽略和遗忘。但它总能牵扯出许多与童年、与老家相关的故事。那份怀旧的情愫,那份浓郁的乡愁,时刻伴着记忆中的味道延伸。不论走到哪里,这份记忆不会日渐消弭,反而与日俱增。

楼下小饭店也卖蒸野菜和荠菜馅饺子,店主宣称他的小饭店是“每个人的家乡,总有一道菜让你想家”,可吃过他的蒸野菜和荠菜馅饺子,总觉得少了几分味道,欠了几分乡愁。我知道,缺少的是家味。

吃过午饭,父亲把一盘蒸野菜端到自己面前,半晌说:“野菜在盘子里想家了,我想陪这盘蒸菜一起想家!”妻子低声问我:“父亲是不是说胡话?”我摇摇头,父亲觉得自己就像盘子里的野菜,他没有忘记生长野菜的那片土地,他是想家了。

乡愁

文/刘淳朴

毕业多年,对于一些关于学校的记忆逐渐模糊,却怎么也忘不了高中时的一堂课。那时,老师让我们读正在学习的一篇课文,题目是《故乡的榕树》。斯时刚离开家乡,去30里外的县城求学。陌生的环境,干瘪的青春,时常紧闭的校门,让我对家乡有种特殊的眷恋。虽然只隔着几十里路,家乡熟悉的村落屋瓦,已经慢慢走近年轻的乡愁。

后来又在生命中不断的远行,驻足,徘徊,直到在另外一个城市最终落脚。不再形单影只,找到一个相知的人剪烛西窗,携手衔枝筑巢,有了一个暂避风雨的地方。然后看着一个肉肉的小生命呱呱坠地,牙牙学语。在体味着幸福之余,也常想,这里会是我的故乡吗?

整日穿梭在林立的楼宇,拥挤的街道,却怎么也找不到一份熟悉与踏实,安放漂泊的心。这里也有日出日落,却远不及村边的自然荡漾。每日从同一起点走到终点,然后再交换起点终点的位置。四季的轮回看不到,雨雪落下,也慰藉不了水泥下的种子。我只好一厢情愿地编一些琐屑的回忆,去缝补单调的岁月。

我想起从家里到姥姥家要走过很多田地,一片果园。我和哥哥们常一边拾着柴火一边追打着去姥姥家。一望二三里,烟村四五家。门前六七树,八九十枝花。不同的季节给土地不同的温度,给田园不同的秉性。

我想起姥姥家那座黄泥的小屋和院里的梨树。每到过年,所有的长辈都坐在屋里,等着我们一群兄弟们拜年。喊一个名字,磕一个头。一群孩子膝盖上磕的都是土。然后吵闹着去小卖部买吃的,去街道上放炮,去果园里采蘑菇。屋子小,人多,闹哄哄。女眷们做好年饭,分桌落座。坐不下就站着,也不耽误吃。满屋子猜拳行令的声音,嬉笑叫骂的声音,满屋子的烟味,酒味和年味。

我想起秋天的运河边,杂草丛生。我们捉很多蚂蚱穿在草棵上,在火里烧着吃。脏脏的,弄得嘴上黑乎乎一片。我们拿着铁锹和口袋,在河边两侧的沙土地去刨别人剩下的红薯。有时听到河边青蛙叫的声音,就看见一条蛇围着青蛙不停地转,此时青蛙动也不动,然后被一口吞下……

这是我对故乡永恒的怀念,是我一生当中最纯粹快乐的记忆。我常常怀揣着这些美好的故事,去和我那些长大的弟兄们分享,去和变老的亲人们讲述。两年前,年逾90的姥姥安详离世,带着我们这个大家庭每一位成员对她的尊敬与怀念,带着我们兄弟姐妹无法磨灭的关于童年与青春的时光记忆。她老人家一生平凡,为人淳朴,不与人争。在最艰难的岁月里,把8个女儿抚养成人,让我们这个大家庭开枝散叶,枝繁叶茂。她过世的那一天,我们从各地奔回老家,见了老人最后的容颜,依然是那么的慈祥,平和。就在我后来的梦中,也是这样的容貌,和原来一模一样,这便是永生。

人生如寄,当我再回故乡的时候,一切也已陌生。花草树木犹在,人却红颜白发,西山日暮。过年来去匆匆的日子里,再也没有那些让人高兴的繁文缛节。心怀故乡,也真正成了一种念想。在这个辗转如飞的社会里,我们这样的人,注定停不下却也回不去。但是那朗朗声里《故乡的榕树》,那远去的黄泥土屋,无忌的欢笑,慈祥的容颜,哪一处不是我生命的财富。说是乡愁,更应是无尽的依恋。

流水浮灯,望断归期

文/静荷灵儿

【清辉渡影,魂梦乡愁】

小桥,流水淙淙。

华灯初上,霓虹倒影,流光四溢,随微澜夜色蔓延,夜风拂过,摇一水浮光斑斓,水虹蜿蜒扩散。

皓月如盘,在如纱的云后窥望。

一缕清辉柔情入水,一缕淡淡乡愁如烟,袅袅升腾,在岁月的河床上悠然飘远,故乡的山水却端坐心湄,依稀中交替叠换。

推开夏夜的沉闷,在如画的夜色中,眸光迷茫而空洞的穿过静谧河床,交给泛黄的流沙,仿若,掬一捧故乡山峦的黄土,带着久违的馨香,迂回梦中,寻根的感觉蓦然疯长……

一个人流浪,心总是无根,飘忽不定,步履轻如飘絮,回眸,不见深深浅浅的足印,只是一片模糊的水痕,潮湿中,带着苦涩。想挥手,却呆立清冷中,因为不知道要告别什么。

不是游子,无法得知恋上浮水流云是何等情怀。漂泊的魂,痴迷着流云与浮水,也许在守望云的另一端,能升起故乡的炊烟吧?也许在守望远方流水能飘来一叶故乡的小舟,带着乡音的歌调,追着风,赶着浪……

意浅,漫过浅滩的落寞,轻掬,一捧眸底的清澈,慰藉梦里乡愁。

低低浅唱那首《望故乡》“越靠近故乡心情越凄凉,回家的念头从不敢奢望,故乡的景色故乡的爹娘,我爱你们一如往常,一颗心在风中摇摇晃晃,多少年不曾停止流浪,是什么让我有了回家的渴望,我望故乡泪眼汪汪;迎面吹来了泥土的芬芳……”深情眺望中,想寻找故乡那颗最亮的星,然,星河璀璨,哪一颗才是留守我童年的那颗?幽幽叹息,漫舞的指尖,敲打叮咚旋律,抱膝酣睡乡梦。

呢喃梦语,想敲打老屋的木门,手终不能抬起,声音哽在喉管深处。

千里梦遥,灯火阑珊的街头,竟然无法寻到回家的列车,一段归途只能在遥远,遥远的山湾中隐隐的蜿蜒盘旋着,没有尽头,也没有入口,我始终在梦里痴痴的寻着,找着……

清辉笼着我淡淡的乡愁,一个孤单的影子在长夜中飘荡,含着泪,低泣,故乡啊!何时是我的归期,红尘滚滚,三千痴缠,在愿与不愿中挣扎,多想,放弃所有的牵挂,安然回家。

一个人奔波好累,无助中,心似浮灯,在碎光闪烁中,无根而散尽奢华,迷茫中,清辉渡影,孤独而落寞中,寄愁心与明月。

在与离人牵牵绊绊无声的挣扎中,心,是那么的渴望回家,在众多的责任与义务的重压下,故乡的山头,是我久待的平坦之地,那里一道道被岁月划伤的心痕,会妥帖的安放。

流水荡着千千落红,淙淙轻歌流淌,少了都市浮灯的奢华,心,在一瞬间,觅得梵音阵阵,魂,在古朴中皈依。

魂梦相依,我似一只受伤的兔子,惊悚中,缕缕乡愁如烈酒一般,啃噬灼烫着摇摆的心扉。亦真亦幻中,好似踏上归期。

【故园东望路漫漫,流水浮灯断归期】

夜露凝翠,柳烟篸篸,尘烟挡不住游子思乡的眸光,河畔,蛙叫蝉鸣。静水,浮光掠影。

是谁?指尖留韵,“不要问我从那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

抱着弦筝入梦,枕着乡愁流浪,疲惫的脚步,足印着沧桑。

无助的素心,白描着岁月与过往,苍白填塞虚空。无法着色的素笺,落满眼眸滴落的斑驳。

故园东望,灵心染霜,归途漫漫,归期断肠。

老父的坟冢,草深草杂,一份凄冷入怀,一缕幽怨疯长,多想,一个人静静的长跪老父塚前,赎我心罪,一柱清香,一份思念,一壶浊酒,两行清泪,一份沉甸甸的爱,他乡深埋。

弹落清泪,独自饮罢一壶乡愁。

长夜风轻,独行的脚步,踩着一地清辉,踽踽,茫茫,家,依旧在流水深处。

小桥细水,窄窄的瘦成游子狭长的眼隙,颤动的眼隙滴落浮灯一样的流光液体,千里梦遥,终无法涂抹归途上一份浅蓝,浅蓝的情愫,在一抹铅灰中望断游子归期。

种下乡愁

文/朱一瑞

今年三月,我终于将同室相处了三年的文旦树移栽到了一个再好不过的安身之处。这是一棵特别的树。

三年前,春节后的一个休息日,我和母亲去浦东的表姨家玩。表姨夫是上海本地人,一家人住着带小院落的三间三层楼私房。院子里除了花花草草和一池鱼之外,池塘边还昂然挺立着一棵高大的文旦树,足有两层楼高,彼时正挂满了淡黄色果实,在春日暖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格外引人注目。文旦可是我老家那一带的特产,方言叫做“啪”(音)——表姨家这棵果树也是源于十几年前从老家带回的种子,于我是承载了乡愁的美味。久违的美味自是挡不住的诱惑,我们既“堂吃”又“外带”——离开表姨家时带了好多个回来。吃了酸酸甜甜的文旦果肉后,心血来潮,兴致勃勃地将一些果核埋入花盆的泥土中,时不时地浇水,不久后就看到嫩绿的小苗破土而出,有好几棵,但过了半年后仅活下来两棵,一棵送人了,留下的一棵一养就养了三年多,如今它已长成约三十厘米高的小树了。

去年春天考虑过将它送人——属于乔木的文旦不可能长期囿于室内,自家没条件,迟早要送走——但终于没舍得,因为接收方要么在崇明要么在金山,都太远,我颇有“儿行千里母担忧”的感觉。心想最好选一个近一点的地方,然则移栽后自己还是可以经常去看看它。于是,继续寻找合适的移栽地便成了我的一桩心事。某日打开办公室的窗户远眺时,蓦然发觉好地方近在眼前——邻居单位带有不大不小的绿植园。恰好老同事S现在该单位工作,便请他帮忙接洽,他很快有了肯定的答复,让我吃了一颗定心丸。

周六上午,我与S来到他们单位的绿植园。该园由一块学校阶梯教室大小的方形地和一片长约二十米的狭长地组成,那片狭长地就在我办公室所在大楼和邻居单位大楼之间。左看右看,商量来商量去,终于确定一个点,即方形地与狭长地的连接处,这样既使文旦树呈现在我目之所及处,又避免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阳光被我办公室所在大楼挡住。选址完了就开工。我先用小铁锹一下一下地挖坑,挖到约一个花盆的深度,再沿着花盆边沿下力——以免伤根——将文旦树连着一包泥土移出花盆,放到土坑里,一手扶着树枝,一手回覆挖出来的泥土。最后,再用一次性纸杯接水给它浇透。担心苗条的小树弱不禁风,我又在附近找来一根较粗的枯树枝,插在旁边作为它的依靠。至此,大功告成,一桩心事落地。微风吹拂,文旦树轻轻地摇曳着,似乎兴奋得手舞足蹈起来了。是啊,从此它将拥抱蓝天白云,沐浴阳光雨露。

俗话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要看到我家文旦树挂果至少还要过七年吧。七年蛮长的,不过,我有耐心,我相当享受整个培育过程,我也有信心,我甚至已在脑海里想象着果实累累的喜人画面。于我,这棵文旦树很特别,每当凝望着它,我就会想到故乡,忆起童年往事。这一天,与其说我种下了一棵树,不如说我在异乡的土地上种下了一缕乡愁。这棵源自故乡的二代文旦树,其实是我难以忘怀的乡愁。

无处安放的乡愁

文/王尚桐

那日,出松江大学城地铁口,一缕熟悉的烤馕香味飘来,紧走几步,冲到了烤馕摊前,望着黄灿灿香喷喷的烤馕,一句常用的维语脱口而出:“皮牙子(洋葱)馕巴没(有么)?”年轻的维族摊主一双小眼睛笑成了弯弯的豆荚,摇摇头,半维半汉地回答了一句:“亚克(没有),人家不喜欢。”我于是买了一只馕饼。手捧滚烫的馕饼,急忙咬了一口,一股久违的馕香在舌尖上滚动,这是新疆味道,更是故乡的味道。

随着离开新疆的日子越来越久,故乡,成了一张旧照片,在我的记忆里,日渐发黄。

当年父母离开家乡,跟随王震将军西出阳关,来到天山脚下,头屯河畔。战士为建设新疆,节衣缩食,少发一套军装,建成了钢厂、纺织厂,结束了新疆不产钢和布的历史。如今,博格达雪峰依然静静地肃立,头屯河水依然潺潺流过,父母却永远长眠戈壁。

父母不在了,家不在了,但故乡仍在。余光中写道:“后来啊,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无处搁置的乡愁,在心间萦绕,仿佛自己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游子,再也未回新疆。只在我的记忆里,让我思念,让我感伤,让我疼痛,让我温暖。

不久前,“心系边疆”微信群发帖,当年支边青年聚会,纪念支边50年。老友相聚倍感亲切,没有大吃大喝,没有卡拉OK,更没有推杯换盏。只有热络亲切的交谈,还有淡淡的怀旧。尽管退休,叶落归根,终日听到黄浦江的涛声,心中却忘不了天山上的皑皑白雪,人在上海,魂在新疆,因为,那是他们的第二故乡。

一根红线系两头,一头在天山,一头在浦江。夏日,当年的支边青年相约去新疆避暑。上网淘来打折机票,几个小时后就飞到了第二故乡。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听着熟悉的乡音,去工作过的车间转转,品尝着新疆各种美食,那熟悉的味道,就像一副清凉剂,抚平了躁动的心,也化解了抹不开的乡愁。

秋风起,葡萄熟。怀着百般的不舍,带一箱木纳格葡萄,一摞阿不都馕,还要带几份八钢凉皮,那是儿女们的最爱。他们就像候鸟一样,又飞回了生他养他的故乡。

年岁渐长,常常会思念故乡,人在上海,却思念新疆。到了新疆,又想起滔滔黄浦江。常常会做一个不断重复的梦——在一个明媚的春天里,牵着父母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泥泞的小道两旁,生长着碧绿油亮的麦苗,沙枣花喷吐着醉人的芬芳,蜜蜂围绕着我们,欢快地起舞……我们又回到了故乡。

有时候,行走在繁华的南京路上,看着五彩缤纷的橱窗,看着川流不息的人流,忽然飘来的一缕音乐,或者前面某个游客的乡音,会唤起对故乡的念想。无论我们身在何处,无处安放的乡愁已是我们思想感情中的一部分,放弃不了,割舍不了。在风雨人生的路上,工作岗位可以变,居住地可以变,品乡愁,如同品老酒。乡愁成了平凡生活中的蜜,因为,那是大浪淘沙沉淀下来的。

胃知乡愁

文/九月菊

余光中先生写乡愁,充满诗情画意,“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对我而言,乡愁大概就是饿了的时候想家想母亲。虽然被南方的海风吹了五六年,却依然不改一个东北人的胃,每次定好回家的计划后,就开始在心里盘算着回家后要怎样的大快朵颐。

习惯了晚睡,夜半时分对着电脑手机刷屏,不知不觉地进入美食的页面,饥肠辘辘的“胃”唤起“心”,一同进入思乡的氛围中。

没想到,彼时的某种食物,某种味道,辗转经年后,却是拿来思念的。

急景流年,时光荏苒。儿时的生活,早晨是一碗白米粥,几片馒头,一碟小咸菜,搭配简单而随意。虽然清淡,但吃起来爽口,入胃贴心。尤其是小咸菜,母亲亲自腌制,萝卜,小黄瓜,胡萝卜,芥菜疙瘩,切成细细的丝或小颗粒,配上葱花点缀,美味极了。

在我“流落”外乡的这些年,每天忙得没时间做早餐,所以一直留恋这种简朴的生活味道。

每当我想吃家乡菜的时候,一定是想家了。先是和朋友抱怨吃不到酸菜白肉锅、小鸡炖蘑菇,然后再打电话给母亲,必定是饭点儿的时间,必定要问母亲吃的什么,好像母亲的饭菜香能顺着电波传过来似的,以解相思之苦。这个时候就特别想回家,立刻,马上。

回想起曾经倚着门看母亲熬猪皮冻的情景,看着她打料,耐心地熬,凝固之际绝对是“见证奇迹的时刻”。等我有一天,心有了安放的所在,大概会开始孜孜不倦地复制母亲的味道吧。

我常常想,如果时间能倒流该多好。母亲包的香椿饺子,夏天里焖的河鱼,秋天的萝卜干,冬季的酸菜,那时候我和妹妹都没有离开家,一放学就钻进厨房问吃什么。如今妹妹也和我一样,总会有一些日子,想家乡菜想得“肝肠寸断”。

去年到厦门旅行,走在中山路上,忽然听见一个女孩大声打电话:“没想到这里有酸辣粉卖,味道简直一模一样!”不知道女孩是不是个游客,反正她找到了想要的味道,是不是也在辣椒与油升腾的瞬间想起了远方的家乡?

我知道,我们感叹的不光是食物的美味,还有时间的味道,历史的味道,人情的味道,故乡的味道,记忆的味道。我们的胃,也是一部时光机,是记忆的存储器,人间烟火里的人情冷暖,别是一番滋味。

记忆的另一头,我们仿佛看到祖先、父母、兄弟姊妹,潋滟的岁月中有他们熟悉的身影,一个个思乡的故事才有了更多的意味,在我们心里蜿蜒成一道清流,怀念并感恩这个世界给予我们的美好。

咸鱼干,乡愁的味道

文/佟杨

有人说乡愁是留不住的回声,捕捉不到的美丽,而对远离故乡的我,乡愁是一道道味道,是一条条来自大海记忆、故乡情怀的咸鱼干……

故乡是北部湾的一个小渔港,捕鱼卖鱼吃鱼是故乡人祖祖辈辈的生计。故乡的鲜鱼肉嫩爽口,鱼汤鲜美,强身活血,乡下曾有“人参不如鲜鱼血”的美誉。故乡原汁原味的咸鱼干,煮起来浓香四溢,吃起来回味无穷,对在大海边长大的我,是忘不了的味道,记得住的乡愁。那咸香的味道,我总是百吃不厌,欲罢不能,有着近乎偏执的爱好和难舍。

咸鱼干是近海人最寻常的食物,家家户户都会腌制都会食用,虽然在众多的文字记载或一些颂歌式的文章里,很难找到颂扬它的一些精彩片段。然而,无论饥饿的年月,还是衣食无忧的当今,都算是餐桌上美好的菜肴。穷苦的岁月里,我们从没吃过一顿饱餐,米粥多为汤水,装进碗里那可是一首凄苦的歌:“清早的汤,亮光光;晌午的汤,照太阳;傍晚的汤,捞月亮。”而小小咸鱼干配番薯粥的故事,常常让我记忆犹新。又稀又少的番薯粥,就是我们乡下人的一日三餐,家常菜不可能有鱼肉,总是一些野菜、盐萝卜,或是一碗咸鱼汁,不到一泡尿功夫,肚子就饿得咕咚响。如果有半条咸鱼干,那是我们小孩子的最大口福,胃口大开,吃得津津有味,这也算是我们这一代人最幸福最奢侈的吃食。记得我从外省读书回来过暑假的一天中午,茅草屋厨房土灶上煮得喷香的咸鱼干像长了翅膀似的,飞进我的鼻孔。久违醇香的鱼干伴煮“五花肉”,让我狼吞虎咽,母亲站在一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喜悦之情像一壶烧开的水。

如果说大海是故乡人的乳汁,那么咸鱼干就是乡亲们的菜粮。那时乡下的日子紧巴巴的,向左邻右居借米也是司空见惯的寻常事,一些乡邻也会顺手送上几条咸鱼干,给少油缺肉的生活添加一些腥味。那年月,锅碗里极少有鱼有肉,有了一些咸鱼干,乡下人家多做咸鱼干煮生蒜这道菜,我们小孩子都会被鱼干香味勾得受不了,时不时跑到厨房看一眼,闻一闻,肚子喉咙咕噜响的馋相永生难忘。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生活的窘困自不必说,记忆最深的是饥饿。找不到粮食时就吃米糠、草根、树叶,就是能吃上咸鱼干,也从没想到什么挑肥拣瘦或诗情画意的,有的是赶快填满心肠辘辘的肚皮罢了。“拼死吃河豚”,在那年头也是常见之事,那并不是勇敢,而是生活无奈,生活所迫,个别人也会因吃河豚鱼干被毒死亡命的,这给原本饥饿带来的恐惧,蒙上一层神秘色彩。

“民以食为天”。现代人对饮食很讲究,但是,吃腻鸡鸭猪肉的人,再有饕餮的心思,也举不动筷子了,此刻的一碗米粥、番薯粥,一锅飘香的咸鱼干,可以解腻可以开胃,胜过任何珍脍。正如当今社会流传的俗语:“过去穷人在家吃野菜,现在富人在酒店吃野菜。” 如果说,鱼翅是精心烹制的丰盛大餐,鱼干则是百吃不厌的特色菜肴。上至高档饭店,下至街巷小店,近至夜市大排档,远至乡野农家乐,都少不了咸鱼干的身影。

咸鱼干的制作要经过一道道严谨的工序:刨鳞剖肚,清除内脏,对半破开,撒盐腌制,洗净晾晒,哪道工序都不能少都不能马虎。撒盐多少与腌渍时间长短尤为关键,腌渍时间如过长,腌制的咸鱼一般较咸,味道也不怎么好。对盐的用量极其精准,盐量不宜过多,多了会咸苦咸苦的,少了鱼肉又会腐坏生虫,更谈不上鲜香。这腌制手艺可是一种手工技术极高的活儿,盐的多少腌制时间的长短才适宜,都要讲究实践和经验,大多靠“熟能生巧”……天气的好坏也极其重要,天气好阳光猛,三五天就会一气呵成,好天气才晒出好鱼干好香味。如果遇上阴雨天,多好的鲜鱼,也晒不出色泽鲜嫩香味扑人的鱼干。淋了雨的鱼干,容易发霉变质,即使再晒干也会色香俱褪。几十年前,乡下没有低温保鲜技术,鲜鱼多得吃不完的时候,就腌制成咸鱼,天气好时才可晒成鱼干。现在随着冰冻鱼、电冰箱冷藏,制作咸鱼干就不再担心天气的好坏,但冰冻冷藏的咸鱼干与天然晒干的鱼干色味不同,可是缺少了天然、纯粹的鲜美。

故乡的鱼类品种繁多,常见晒成鱼干的有红鱼、金鲳、鱿鱼、沙丁、石斑……咸鱼干的吃法多种多样,又可做成各式美味。有伴青菜煮汤的,有油炸干炒的,有五花腩肉生蒜煲的,也有鲜鱼咸鱼干同煲(现代人自称“生死恋”)的。鱼干烹饪成那些妙不可言的佳肴,往往肥而不腻,瘦不塞牙,吃得胃口大开,欲罢不能。如煎炒黄鳝鱼干,那可是一道下酒的好菜。锅里油沸后,添上一条条黄鳝鱼干,锅铲起起落落,如烙饼一样上下翻炒,锅里满是一个香,盛上餐桌,油汪汪、咸滋滋,嚼起来,脆而香,嘣嘣作响,一股股海味气息顿时流溢于齿唇之间。将咸鱼干入菜,而咸鱼干煲“五花肉”,最能彰其质显其味,是一道香味俱全的好菜。“五花肉”要薄切,咸鱼干也要切成块,一起放进瓦煲里煮,小火慢炖后,待一阵阵鱼肉清香扑鼻而来,“五花肉”有了咸鱼干的咸味,咸鱼干有了“五花肉”的清鲜,盐咸减除了肥肉的油腻,清鲜减化了盐咸的厚味,这样一道常见的鱼肉煲,其味道相渗相补,可谓“珠联璧合”,其味自然不俗……这些将咸鱼干与素或荤,煮、煎、煲而成的家常菜,我们一年年翻来覆去地吃,从不觉得单调乏味,吃起来总是鲜香难舍的。

咸鱼干虽不是什么贵重食品,但岁岁年年,伴随着我恩泽着我,锁定了我的一生。孩提时,我们那些童年伙伴常用火烤熟小咸鱼干当作零食,香而咸的味道填充着贫困的饥饿和激荡着童年的笑声。就读中学离家住校的日子,也是物质匮乏时期,偶尔从故乡带来的咸鱼干就是我最好的菜,我常与一些同学一起分享,这又成了他们难忘故乡的印记。大学毕业,我分到城里企业,总以为会像城里人过上好日子,但想不到三、五年之后,企业破产、下岗失业……在饱尝人世甘苦,满身伤痛与疲惫,寻觅精神的慰藉和心灵的港湾的时候,又是乡下母亲送来亲手制作的咸鱼干让我渡过难关。在人生低落、生活捉襟见肘的困境里,对着青菜伴煮咸鱼干的鱼肉香,我常常由生出几分感慨和惭愧,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眶,至今也难以忘记当时的哽咽,胸口总有一缕淡淡的乡愁涌上心头。在外打拼二十多年来,城里的生活虽然有了改变和好转,但时常餐桌上的家常菜,也少不了故乡的鱼干特色菜,那在舌尖上逐步洇开的鲜香,是我在外怀念乡下生活与气息永不断线的缕缕乡愁——鱼干的香一直在我的生命里,回忆起来永远是嘴角浮起的一个微笑。

对许多远行人而言,乡愁很多时候就是家乡的味道,咸鱼干正是我们心中与家乡最家常、也最紧密的连结。那咸淡味,那香味,可是我们通往乡愁的记忆。“咱自己的菜、自己的鸡,绿色食品没有添加剂,放心吃……”这是我们乡下人最贴心的话。食品安全问题,早已无孔不入地冲击着人们的生活影响着人们的健康,让人“谈食色变”,防不胜防……在人人对食品安全担忧的时候,我常常想起故乡的咸鱼干,这抹舌尖上的乡愁,往往陪伴着我的脚步飘得很远很远。我吃过各种各样的咸鱼干,但味道同乡下母亲自制的不可相比,吃上一口就知道什么回事。平时到菜市场,经过咸鱼干档,看一眼咸鱼干颜色,闻一下其味道,我便能判断这些咸鱼干的优劣,但从来没有买过,担心的是怕鱼干撒农药添加防腐剂。过去的年月里,交易流通不畅,咸鱼干多为自制作为餐桌上的肉菜,再不过视为食物送亲戚。而今,故乡海岸边常常晾晒着各种各样的咸鱼干,制作销售已成了一种谋生致富的产业,也打响故乡“鱼干”品牌效应。福哥鱼干、肥妹鱼干、海港鱼干、天然鱼干……林立于海滨码头边,有零售的,有批发的,也有网购的。他们经营的规矩:卖咸鱼干,鱼品第一,赚钱第二,不敷衍不懈怠,以诚信赢得顾客。谁都没想自己砸自己的饭碗。又因故乡的咸鱼干选材清鲜,没有添加防腐剂,远来购买的人络绎不绝,逢上大节日,鱼干也会出现货源短缺,供不应求。尤其随故乡仙群岛旅游开发,慕名而来故乡看大海的人越来越多,玩耍之余,他们总不会忘记大海的天然食物,一为品尝新鲜的海鲜,二为带走天然混成的咸鱼干,就象我们到北京看长城逛故宫一样,如果不吃上北京烤鸭,就不算逛了北京城……

外面的世界无论怎样精彩,但生命之根永在故乡。多年来,人们的居住吃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食品也多种多样,琳琅满目,风味百样。近年来,我曾出入过一些酒店,但最令我魂牵梦绕的,还是故乡沐浴海风饱受烈日的咸鱼干,一为天然自成,二为毫无添加剂,三为吃得安全放心。

别样鱼干别样香,一条一块总关情。故乡连着我们远行人的根,咸鱼干蕴藏着我们的记忆,安放着我们的乡愁。

红籽,红彤彤的乡愁

文/何龙飞

在书本上文绉绉的火棘、火把果、救军粮、吉祥果,到了父老乡亲的嘴里,则被叫成了红籽,通俗、接地气。

红籽树属于常绿灌木,分布在高山、坡脚等地,俨然是一道道独特的景致。春天,红籽树枝繁叶茂,不经意间,便打起了花苞,给父亲以惊喜。他自觉地双手合十,闭上双眸,虔诚地为红籽树祈祷。出于言传身教、见多识广的考虑,父亲想到了我和弟弟,便喊我们去观赏红籽树的花苞。嘿,这一看,我们就一见钟情了,不停地嗅、抚,心里乐滋滋的。直到欣赏够了,我们才不再打扰红籽树,返回屋里交流心得体会。

转瞬间,到了夏天,红籽树白色的花儿绽放,可谓繁花似锦,令我们目不暇接,再嗅,那淡淡的芳香浸入心脾,怎能不令我们心旷神怡呢!父亲说:红籽花,美丽,优雅,是上档次的花,一个人啊,就要生如夏花,努力着,要上档次,要灿烂。如此思想教育,我们岂能不懂父亲的良苦用心,自然而然地在心里播下了奋进、成就的种子,渴盼着像红籽树一样开花结果。

秋天,红籽树的果实赶趟儿似的成熟了,或桔红,或深红,在绿叶的映衬下,分外耀眼,可爱极了。我们发现,一颗红籽,就像一个小灯笼,无数颗红籽聚在一起,便像一团团红彤彤的云朵,像燃烧的红地毯,像呈燎原之势的火焰。红籽虽然细小,但圆润着,饱满着,精神着。经不住诱惑,索性摘下一颗红籽,拿捏在指间掂量掂量,再吹一吹,去掉灰尘,放进嘴里嚼起来。顿时,涩中有甜的感觉涌了出来,我们惬意不已。

“这样吧,大家别光吃红籽,再摘些回去,让母亲做红籽粑来吃。”父亲叮嘱一番后,我们便你一颗我一颗地摘红籽,放到嘴里吃起来,吃得津津有味,吃得心情舒畅。哪怕是不慎让红籽刺刺痛乃至“挂彩”,也不会减退我们摘、吃红籽的热情,只是变得更加小心地摘、吃,尽可能求安全。当嘴角糊满红籽渣、汁液、肚子渐感充实时,我们心满意足,如吃了蜜饯般快乐。

我们接着摘红籽,一把把地装进了衣裤包或口袋里,体验到劳动的快乐,兴奋极了。母亲从父亲的描述中,知道了我们对红籽的喜爱之情,当即予以赞赏。为了兑现承诺,母亲忙着去做红籽粑了:先把红籽洗净,再用菜刀拍瘪,置于盆里,撒些米面、盐、葱花、蒜粒进去,揉和转,搓、捏成粑。最后,放进蒸格里,烧水蒸熟。揭开锅盖的刹那,香气扑鼻而来,弥漫在屋内,可把一家人陶醉了。还待何时,我们吃出了香喷喷、甜津津、面面的感觉,吃出了无比的温馨和幸福。还想吃的时候,母亲照例忙碌起来,把那些红彤彤的红籽加工成了我们尤爱的美味。

即使到了初冬,红籽依然红彤彤,大有赶超之势。我们除了自己享用红籽美味外,还会找到“串串灯笼枝上红,蓬蓬绿叶透晶莹”“犹见青山含艳果,孤山晨色好风光”“优雅琴声棘果火,友博园里溢浓芳”等描写红籽的诗句,大声朗读起来,好不快活。就连父母听了,也跟着如痴如醉,盛赞我们懂事、乖巧,以后一定会像红籽一样红红火火、出人头地。

我们没吃红籽的日子,红籽便悄然干瘪、掉落。尽管红籽没发出声响,也很无奈,但它很快就想过来了:在冬天消逝是为了春夏秋更好地茂盛,期待着红彤彤的果实越来越多而厚重。于是,红籽安然了,静待鸟们的轻吻、饱腹、我们的祝福、腐烂成肥料滋养大地、冰雪的考验。

总算熬过来了,又是一个万物复苏的春天。红籽,在我们的期盼与祝愿中,又开始了新的征程,又昭示出无尽的魅力,又荡漾出我们发自肺腑的欢声笑语。在岁月的蹉跎中,在红籽及父母的激励下,我们告别了儿时,勤奋苦读后,实现了跃出农门的理想。

然而,红籽还是在故乡陪伴父母,绽放出美丽,硕果累累,火红地装点着山野,亮堂着父母的眼眸,温暖着父母的心灵。可惜的是我们走出大山后极少见到红籽,难免怅然,思念的乡愁就会疯长起来。受不了煎熬,就到盆景展上打“眼睛牙祭”,以慰藉乡愁,就去朋友家观赏红籽树,最好是在红籽红彤彤的时节,那样才最为过瘾、心灵得以慰安。不过,它们再美再艳再红再可爱,也比我们故乡的红籽约逊一筹,只因为谁不说咱家乡好。还是不解乡愁,那就回到故乡漫步山野间,拜访、感激令我们魂不守舍的红籽。那样做了,心里才会踏实、畅然。

看完红籽、与父母长谈后,我们猛然感到:父母虽年过七旬,但腰板硬朗,精神矍铄,尤其是劳动后脸色红润,恰如那些可爱、可敬、可亲的红籽,已然成为红彤彤的乡愁,牢系着心灵,激励着我们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一碗鱼粉 慰乡愁

文/王亚

近来做孩子的早餐奴,见天地钻山打洞找各种食材变着法子编排出二三十天不重样食谱,只为哄她多吃些。而我自个儿,只好一口栖凤渡鱼粉。

与北方好面食一样,南方人民论起家乡米粉时,人人各端一碗,各执一词,浑然要打下一个米粉江湖,又碗碗皆可夺得武林盟主一般,怀化鸭子粉同柳州螺蛳粉打得不可开交。就连同名的“鱼粉”,衡阳三塘与郴州栖凤渡还有原汤、红油之争。

各粉入各胃,“刀光剑影”的米粉江湖终究争不出个子丑寅卯。

家乡在郴州,老城,有清淑之气。“清淑之气”是韩愈老夫子的话,彼时他正过郴州,与苏仙岭景星观的廖道士交好。郴江水缓缓在郴山丘岗间淌了几千年,再注入耒水,汇入湘江。此谓“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这又是少游句子。我就在这样一个老城里住着,清早跟着祖父往屋后的苏仙岭探一回秦少游,再趴上父亲的凤凰单车后座穿街串巷去寻一碗栖凤渡鱼粉。整个早晨都缓慢悠长。

据说时任耒阳县令的庞统途径郴州,曾在栖河古渡打尖留宿。栖凤渡因此得名。有好事者称栖凤渡鱼粉也因庞统而风靡,一碗辣椒红油汤底鱼粉抚慰了他的羁旅愁绪,从此励精图治,后世方有了“凤雏先生”之称谓。这实在是诳语了,辣椒这个外来食材传入中国尚是明朝的事情,凤雏如何在三国吃到香辣味的鱼粉?

好吃的鱼粉都在于汤底。栖河的鲢鱼、家养猪的筒子骨、菜地里的土姜片,加井水文火酽酽地熬一夜。晒干的红尖椒用石臼捣成粉,一勺土茶油倒入锅底,待油略温便搁辣椒粉,滴几滴酱油撒些盐花,炒出喷香红艳的油辣椒。待鱼汤熬得了,倒入油辣椒,放盐、葱花、豆油,淋些生茶油,汤底就有了,汤白辣椒红。佐料里有一样豆油是栖凤渡鱼粉必备,亦是郴州一带独有。黄豆煮了捣成泥,几经发酵晾晒呈酱黑色,隔数条街也能闻见香。豆油香与酱油味不同,酱油是冷香袭人,直接而浓郁。豆油有粘稠的暖意,有黄豆的原香,馥郁又跌宕,一重香里又翻出一重。香味即便在粗陶罐里存着也隔不开,一点点漏出来,犹爪挠人。拿筷子从粗陶罐里挑出一小团豆油往红油鱼汤里搁了,待分释于汤中,香味更暖。几乎眼见得老祖母在灶边塞柴火,灶上铁锅里红酽酽的鱼汤翻滚,香味可在梁檩上回旋几日。

郴州米粉也分几种,经压榨呈圆条的叫“榨粉”,米浆蒸成“摊皮”再切的称“切粉”,切粉又分干湿,与别处从米粉形状称“圆”“扁”“宽”不一样。我见过外祖母做切粉。将粳米略添一些糯米加井水泡发,石磨磨成米浆待用。特制的铝制平底屉笼架在铁锅上,一格屉笼倒一层米浆,隔水蒸,一块蒸好的“摊皮”略晾晒切了可煮一碗粉。这样做出来的切粉滑软又筋道,入口还不待你回味,它已经滑落肚去。干切粉则是将湿切粉团成团晒干,待客时便拿出几团,最经得煮。

湿切粉具一个“鲜”字,煮时须快入水,速捞起。要煮透,又不能煮太透,不透不滑软,太透少筋道,火候最难。记得外婆煮粉,总一手拿筷,一手持大漏勺,湿切粉搁漏勺中。铝锅里的水滚了三滚之后,迅速将漏勺置入滚沸的水里,筷子同时伸进去将切粉来回搅拌数次,又迅速提起漏勺在锅沿抖几抖,将多余的水抖落便倒入粗瓷碗里。动作一气呵成,浑如张宗子写天镜园捞笋,就差旁边立一个堂倌高喊一声:“捞粉!”

粉捞出来,长勺伸入铁锅搅开辣油舀汤底浇汤头,又是一气动作,堪比一套武林招数,也须样样拿捏到位。

一碗栖凤渡鱼粉端上桌,一层火红的辣椒油酽酽地盖住粉,上面几块鱼肉也是裹牢了辣椒。再伸筷子搅匀,鱼的鲜味和汤底的香味都一股脑蒸腾出来,还未吃已馋涎偷咽。吸嗦一口,鲜香在嘴里汹涌鼓荡,辣早不是什么事了。一碗下来酣畅淋漓,连汤都一口饮尽,还总忍不住叫再煮一碗。吃粉的人互相看看,一个个一嘴的红辣椒油,成了“猴子屁股”,这才想起辣来,倒浑身爽利通泰。

欲更一慰馋虫,可在一三九的圩日去往城北几十里的栖凤渡镇赶一次圩。鱼粉摊鱼粉店一溜排开,摊浆蒸粉晾晒切粉熬汤舀汤……十八般武艺一齐摆在台面上,直是一个鱼粉的江湖。你只须找一张桌子大剌剌坐下来,唤一声:“老板,来一碗鱼粉,要辣!”一碗红亮馋人的米粉瞬息端上,再风卷残云般吃毕擦擦嘴,简直多了一股子傲视群雄的豪气。

如今离郴日久,一碗栖凤渡鱼粉便成了念而不得的乡愁。一旦回家,哪怕夜里也得找家鱼粉店吃一碗,竟常吃到泪流满面。

明月照乡愁

文/飘如尘烟

当金桂如约飘香,明月已悄然丰腴,遥悬于中天,盈满乡愁。

刚刚想起这两句“今夜明月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的诗句,又在这空灵的夜里依稀听到李太白的低吟,“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明月如玉盘遥遥镶嵌在苍穹,月辉铺在大地,可曾照亮我的乡关在何处?戚戚江湖,今夜只有孤影伴月。那月如镜呵,照着故乡那一幕抹之不去的风景,那一缕晨间瓦房上袅袅升起的炊烟!那月如镜呵,照着一条长长的回家路,照着垂垂暮年的爹娘站在小街口期盼游子的归期!那月如镜呵,照着一个村庄,一条小河,一口老井,一张张熟悉的脸庞,照着漂泊人一缕剪不断的乡愁!

故乡,从那时到现在,一年又一年的明月圆了又缺,缺了又圆,可否告诉我,离开有多久,离开有多远?是不是久到爹娘青丝到白头,邻家的小孩已结婚生子?是不是久到小河已断流,老井已干枯?是不是久到那棵百年老树再也发不出新芽?是不是远到离家百里的县城离家千里的省城?是不是远到从南方到北方?是不是远到天的尽头,海的边缘,远到俗世堇色的天空下再也分辨不清回家的方向?

这一路的荆棘的呀,这一路的坑洼呀,狂风暴雨中举步维艰,却象一枚卒子,过了楚河汉界再也没有回头路,只能在这尘世的沼泥中匍匐前进。经过多少事,路过多少人,来来去去聚聚散散,全然模糊不清。身,已然疲惫,心,已然倦累,唯只有在皓月当空的夜晚,披着月的衣裳,将藴藏在心底的一份情感与一缕乡愁纠缠。月缺了,忧伤在秋风中淡淡萦绕,月圆了,脸上清泪成行,那是思乡滚烫成的颗颗泪珠,流湿了一路乡愁。

乡愁是什么?乡愁是头上这轮明月,乡愁是牛背上牧童的笛音,乡愁是生养过我的故土,乡愁是爹的惦记娘的牵挂,乡愁是从来不曾走远的眷恋。乡愁抚平我漂泊路上的创伤,乡愁温暖我孤独时候的心灵

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头顶一轮明月,这世上漂泊的人,都有一缕不能停息的乡愁。不管你何以为生,只要离开故土,便和乡愁从此相偎,不管外面的世界有多么精彩,心中却只固守一处风景,也许这种风景没有精心打造的那般漂亮,没有刻意堆积的那么赏心悦目,或者只是一座青山,或者只是一片低矮的木房,或者只是一棵槐树,或者只是一只蹲坐在屋前的老黄狗,但它就那么的让人不能遗忘,那么的让人魂牵梦绕,一旦想起就那么的倍感亲切。

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都说千好万好不如自己的家好,都说月是故乡明。月是圆了,人却难圆,月色如水,在游子的眼里却分外忧戚,破公有诗道:“缺月挂疏桐,漏断人静初。谁见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漂泊久了,“那一份思乡的柔软总是不敢轻易碰触,一碰心就碎了。这种没来由的乡愁,无需刻意便如影随形,哪怕你离的太久,哪怕你走的再远,终将无法排遣无法割舍。据说出门在外的人一旦死在他乡,他的魂魄会在每一个月明之夜,孤单的拾起生前所走过的脚印,沿着每一个脚印,凄凄清清寻找回家的路……

明月照乡愁,乡愁寄明月。一片片稻田是不是早已金黄,家中的双亲身体是否健康,儿时的玩伴是否变了模样,谁家又接媳妇了,谁家又添丁了,谁家的老人又走了,谁家买车了,谁家修房了?

今夜,明月圆了,关山万里,我又不能踏上回家的路,唯问故乡安好。当秋风轻轻拂过,乡心便起,问这头上照着我乡愁的明月,这份浓浓的乡愁如何安顿,何时可照我还?

乡愁

文/李康子

我对乡愁的感知是从读初中时候开始的。记得刚上初一时,教语文的是位江西籍的年轻女教师。她在教学余光中的《乡愁》时非常投入,讲到动情处,竟然热泪盈眶。班里几乎所有住宿的女生都被感染了,低头偷偷抹眼泪。当时的我还在走读,一直没远离过家门,根本没法体会。但小小年纪的我却十分明白,乡愁肯定是个很感伤的东西,要不,她们怎么都为此而落泪了呢?

直到上师范后,我离开了家,离开了父母,终于深深体会到了乡愁的滋味。那天我背着行李出门时,妈妈只静静地看着我,一直没说话,可眼睛却红红的。我倒是满怀的兴奋与好奇,头也不回地走了。到了学校后,我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倘大的校园里,前所未有的寂寞向我袭来。我想起了邻家的玩伴,想起了母亲做的红烧肉,那一刻,我真想哭。那年中秋,我们恰好在基地军训,这是我人生第一个不在家里过的中秋节,心里烦燥得要命,好不容易熬到晚上搞完活动,我马上到小卖部给家里打电话。可刚拨通电话,我的泪水就开始哗啦啦往下掉,好几分钟的通话时长,我就只跟母亲说了不到三句话,站在一旁的小卖部老板满脸的莫名其妙。

参加工作时,大部分的同学都选择了珠三角,而我毫不犹豫地留在了吴川,这里有我的家乡我的家。这里没有城市的繁华喧嚣,但淳朴而宁静。工作之余,我可以和孩子们一同看日出,赏明月。我可以时常品尝到孩子们从家里带来的红薯和田艾籺,暖暖的,香香的,甜甜的,那正是家乡的味道。

多少个静谧的夜晚,鉴江潺潺的流水声伴我入眠,多像小时候母亲唱的摇篮曲啊,给我无比的温暖与富足。年初同学聚会时,闺蜜小月又劝我了:“以你的能力与水平,跟我到深圳发展吧。”我婉言拒绝了,家乡的好,我知道小月是根本无法体会得到的。

如今,家乡越发美丽,而我家中的父母却日渐老去。前段时间父亲脑梗后,家更成了我的一种牵挂。幸亏当初我没选择远离,我可以抽时间常回家看看。要不然,那份沉重的乡愁,谁能背得起呢?

乡愁是难以愈合的伤

文/我本空灵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题记

转瞬之间,新的一年又开始了。在业已远逝的岁月里,不知道身后的路,还有路上丰富的情节,能否在记忆里留下永恒的影子?只晓得,离家的日子愈久远,于家的感觉和回家的渴望,便如遥遥无期的旅程,一沓沓增加着厚度。有时候,默默回想起来,就会体悟,从走出家门的那一天起,缱绻的乡愁就以流动的方式,在自己的血液里轻吟浅唱,给风风雨雨的过往,增添一抹想要抚平但却无法愈合的伤。

新年的当口,独自一个人站在岁月的街头,默默地凝思往事,无言的泪水以滂沱的姿势,肆意地打湿原本欢快的容颜。而此时,纯朴乡音正徘徊在村口,那里有一对佝偻的身影,已经站成一幕永世的风景。他们的身后,是纯朴的小村;他们的背上,是袅袅的炊烟;他们的眼神,是无尽的企盼。山坡上,小鸟的歌声已经穿透时空,哀怨的鸣唱伴着冷风,在寂寥的天宇下飘散。隔着千里路途,我看见,爹娘那迷离的眸光,没有觅到即将归来的风景,只有冽冽的寒风追随着雪花,为我捎来溢满浓浓乡情的呼唤。

离开家乡已经好多年了,经历过坎坷泥泞,品味过辛酸苦辣,在融入污杂的同时,那纯朴灵净的乡情,已经变得越来越淡。泥土原始的芬芳,只在脚下默默地伸延,却嗅不到最初的弥漫。蜗居在城市狭小的褶皱里,每日每夜,我多愁善感的诗歌,依然以怀旧的情结写满思念。

透过岁月的尘烟,我发现,母亲已经老了,而父亲脸上的皱纹,宛若初冬的田野,挂满了四季风寒。在孤独远行的日子,我经常在睡梦中呼喊:兄弟姐妹们还好吧,想起你们,相依相伴的甜蜜便萦绕在眼前,曾记否,为了填不饱肚皮的餐桌,我们哭过多少无眠的夜晚。如今,贫穷已经远去了,但当时的那份情感,却永远也无法忘怀。

清晰地记得,每年冬天,伴着大东北肆虐的寒风,那冰冷的霜花一夜之间便铺满了整个窗棂,有时好几天都不会融化。而就在这样的境况里,母亲依然用她那龟裂的手掌,在晨星呼啸的季节中,抖掉一层层残雪,从外面抱回一捆捆柴草,然后燃起满庭满院的温暖。那红红的火焰,仿佛也在跳动着贫穷的韵律,在母亲用哈气驱赶寒冷的过程中,捂热了酷寒和辛酸。

那时,我和兄弟姐妹们还小,懵懂的年华根本不知道苦累艰辛,但冥冥之中感觉,无忧无虑的顽皮,也是一种无奈,更是一种超然!但不管怎么样,窗外算不上风景的风景,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毫无遮拦地映照着贫穷和凄凉。走在放学的路上,看见一只慌张的野兔,正在饥饿里慌张地流窜。每每看到这大自然的生灵,我就想,要是逮住它多好呀,回到家里炖上一次兔肉,应该是非常美妙的事情,一定会让让寂寥大山,篆刻一段永远难以忘怀的流年。

走了很远很远的路,与家乡感情上的距离,好像也拉得越来越远。只是在一个不特定的时刻,蓦然回首,才发觉,多少回忆正在风雨中模糊视线。那些曾经的细节业已飘忽,竟然在梦里也找不到它的影子。我知道,久居城市,那封闭的钢筋水泥,已经隔绝了最初的温暖。如今,习惯虚伪的夸张,就如同习惯了没有丝毫愧疚的谎言!每天,深入城市内部,感受市场里叫卖的肮脏,竟然不知道哪里是纯净,哪里还有香甜。而千古传唱的爱情,也夹杂了不可理喻的阴暗;而污杂的世事,更是令人难以启言;而我印记乡村的脸庞,也如变幻莫测的霓虹,在夜里开得花枝招展。

也许是吃了太多的苦楚,原本瘦瘦的身体,现在也开始发胖了。可是,形之于外而内化于心的思想,却变得越来越孤单。当为了寻求所谓的功名利禄,把眼睛瞪得像秋天红红的沙果,本应传承的道德和良心,也变得像乌鸦般黑暗。很多时候,外在的欢声笑语,总也掩饰不住内在的空虚,接触了众多熟悉的面孔,但回想起来,只是记忆中增加了一份陌生的情感。

默默奋争的过程,于污杂之中学会了坚忍,但在坚忍之中却找不到真实的笑颜。每当一个人独处,心中的哀怨便随着星空寂寥,那份未泯的纯真依旧在思乡的日子里,于脑海中经久地回旋。我知道,无论天涯海角,古老的乡村都会敞开怀抱,喜迎离家游子归来的无奈。

离开家乡的日子久了,许多曾经熟悉的身影,宛若悄然隐没在夜的阑珊,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视而不见。而我每每想回报的爱情,终究还是找不到归宿。我不知道,在远方游荡的目光,哪里还有最终的落点。也许这辈子都不会有了,这无形当中给我增加了心灵深处无以诉说的不安。

儿子渐渐长大了,但生活在城市没有绿色的环境中,却认不得田里的每一株庄稼;妻子也渐渐成熟了,但依旧衷情于城市那缺少真情的眷恋;而我归隐的心绪,或闪动灵光,或在窗子里独自黯然。在无以寄托的日子,多想摸一摸父亲粗糙的大手呀,抑或看一看母亲日益沧桑的容颜,还有村口老棵榆树飘散的香甜。日子还是不紧不慢地过着,而我落叶归根的想法去总也挥之不去,我知道,不管我和故乡离得多远,我们的血脉总是紧紧相连。

马上就是春节了,我的相思只在梦里团圆。今天,孤独地面对城市越来越无法描述的辉煌,我,又想起了乡下忽明忽暗的灯盏。我知道,寒冷但却温馨的土屋里,几道目光正在交融着爱意,宽宽的火炕上正在睡满团圆。

而此时,还有一个不知归处的灵魂,正徘徊在回家的路上,目光悠远,泪水涟涟!

一轮秋月醉乡愁

文/季川

秋雨有意或无意地落一场,天气越发寒冷,而此时,身在异乡为异客的我,就更思念故乡了,思念故乡的山,故乡的水,故乡的一草一木,故乡的村庄和亲人。

我的故乡在江南,那里有山脉,海拔不高,却也绵延数里,山上青松苍翠、挺拔、俊秀,密密麻麻。俗话说,靠山吃山。秋意加深,松针就会脱落掉在松树脚下,一层压一层,金灿灿的。每到这时,母亲就说是上山拾柴禾的好机会了。少年时代的我,经常跟着母亲去三四里开外的山上拾柴禾,母亲和我各自执一个木耙,在松树间穿梭,一会儿就能拢出一堆松针,用麻绳捆了担回来。干枯的松针特别易燃,在灶膛里一点就着,我们煮饭烧菜都喜欢用它。

故乡的水塘、河坝较多,最有名的要数那座驻驾山水库了。传说乾隆当年下江南,兴之所至,身着便衣,带三两随从,在那座水库旁的山下村庄里歇息了一晚。过后好久,村民们才知道乾隆来过,后来人们便把那个小山村和水库均以驻驾山命名。水库面积很大,三面环山,一面修有堤坝。秋日清晨或黄昏,水面如镜,常有白鹭从湖面振翅飞翔,三三两两的野鸭子也来这里畅游,一切显得悠闲而宁静,这是大自然的恩赐与造化。

水塘、河坝里的鱼虾比较丰富。秋夜来临,农忙了一天的爷爷就会嘱咐我把鱼篓子备好,把手电筒带上,跟着他去捕鱼捕虾。爷爷喜欢在比较窄的河塘里撒网,一网下去,他猛地吆喝一声,仿佛要把正在睡眠的鱼虾一网打尽。运气好的时候,活蹦乱跳的鱼虾,我们的鱼篓子是装不下的。爷爷一边看我手忙脚乱地把鱼虾塞进篓子,一边美美地笑着。

秋枣好吃,又甜又脆,也容易采摘到,在我们老家。我家院子西边就有两棵枣树,秋枣一熟,奶奶就喊我拿根三四米长的竹竿,乒乒乓乓一番敲打,枣子便如雨点般地落下来。我喜欢用脸盆装,剔除烂掉的,把又红又紫的留下、洗净。奶奶常常让我把枣子分成好几份,也给邻居们尝尝。院子东边是三棵海棠树,每到9月便会结琳琅满目的海棠果,小巧、精致、艳丽,如点点红星,缀于枝头,非常好看。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秋风起,稻粱肥,夜色如水水如天。遥望故乡,那里有我生命里无法割舍无法忘怀的村庄和亲人啊,一轮秋月醉乡愁,泪光朦胧总回眸。

乡愁

文/彧儿

第一次读余光中的诗《乡愁》,感受的只是海的阻隔,那么亲近,又那么遥远。如今再细品那几行字,看到的便不是海,而是期盼,是思念,是寄托,更是想见而不得见的惆怅。

我一直想去看看大海,看大海那直达天边的宁静,看浪花奔涌的壮美,去感受大海那波涛壮阔的胸怀,然而由于工作和生活琐碎的缘故,终是不得这样的机会。幸得假期儿子去了海边,我打电话问他,看见大海的感受,他笑而不答,我知道他只是玩的开心而已,至于其它,他的心里还没有这样或是那样的概念吧。

其实牵念也好,思乡也罢,无非就是距离产生的感觉。异乡的一情一景,或者某些相似的东西,都可以勾起对于故乡的思念之情。然而,很多时候,尘世中的我们又常常忽略身边的风景,向往那些遥不可及的去处,而当我们到了那个向往的地方,慢慢地又会想念起我们的来处了。

来新疆两年多了,每天忙忙碌碌,无瑕顾及其它。当《乡愁》的文字再一次跳入眼帘的时候,我第一次有了想家的感觉,从东北到西北,一路走来,看到了沙漠、戈壁、雪山、草场、西域风情。一望无际的戈壁,海一样的遥远,那是对未来的期盼,也是对生的考验。然而当看到它们时,让我感受到生命对于世间的生存是多么的不容易,生存又是多么地需要坚强的意志和坚韧不拨的信念,才能够坚持下去。

我们生如孑孓蚁虫,为了生存,渺小甚或是卑微。抛开自己的出生地,辗转流离,背景离乡。又像潮汐一样,努力奔向海滩,冲刷着岩石和堤岸。用我们的青春和汗水,播洒一路欢歌,却留下些许落莫的无奈。

然而时间的潮汐却磨平了我们的记忆,淡了,模糊了,渐渐地又消散了。亦或转眼间恢复了平静,再看不见来时的脚印,旧时的路。生命中能留下多少过往,能拥有多少时光,在黑与白的交替中亦将慢慢老去,随着时光沉入大海的深处,空留一份记忆于心底,挥之不去。或者于更多的时候,在有限的空间里,压缩着时间,甚至是生命,无论是一年一年的过去,还是一天一天的过去,甚至一分一秒的过去,记忆的沙滩慢慢变薄,薄得如纸,薄得如丝,无法抓在手里,又无法铺展在眼前,飘散了,如一阵清风,化一丝浮云,又似细雨,转瞬即逝,无影无踪。

但无论如何,生命是弥足珍贵的。在经历了太多的困苦与辗转流离的生活之际,生命中到底能留下些什么呢?我们追求的、想念的、拥有的、还是渴望的?那些美好的、刻骨铭心的、伤痛的、喜悦的,有多大的空间可以存放,有多久的时间能够停留?于是,在过往的岁月中,随着那渐老的青春,模糊了的不仅仅是那山,那水,那路,那喧嚣,还有那记忆深处根深蒂固的家乡烙印吧。

我清楚地知道,这些年漂泊在外,对于家的概念似乎模糊了许多,不清楚当年漂泊的初衷,又为何来此?更不太明了未来的走向是什么了,只是有些茫然且机械地前行着,甚至目的都不再明确,不再明了了。曾想着要落叶归根的,却想不清楚自己的出处,根又在哪里?于是,我常常会茫然叩问自己的内心,有一天,是不是要撇下这里的一切回去呢?回归那旧日的出生地,回到亲人身边,过一种平淡且安然的日子?

于是,偶尔便会忆起家乡的人,童年的事,模糊或是清淅的,轻轻地来,又淡淡地去了,未曾留下太多的痕迹。生活也便这样继续着,忙碌着,茫然的不知为何了。

而今,在这寂静的夜,再次一品读余光中的《乡愁》,也便是另一番滋味在心头了。‘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长大后/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我在这头/新娘在那头/后来啊/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而现在/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

这《乡愁》再一次唤醒我沉睡的记忆,一些过往的片断,于纷繁的影像中明朗起来。家乡的山,家乡的水,家乡的人,家乡的事,也在记忆深处灵动起来。人,终要老有所依,既便踏过千山万水,终将要寻一栖息之地,容自己安身立命吧。

于是,我更渴望那儿时的场院,孩子们嬉戏打闹的场景;课堂上老师善意的教导,小伙伴们没黑没白地疯跑;和那乡村里斑驳的岁月印迹,以及那些记忆深处甜美的笑声。这所有的一切都鲜活于脑际,萦绕在生活中的每个角落,涤荡着心海,挥之不去。

也是在这种思法的驱使下,家乡的轮廓在脑海里也变得越来越清晰,记忆也越来越深刻,对于家乡的思念,也便化作一抹淡淡的愁絮,时常充斥着脑鼓,萦绕着胸怀,久久徘徊。那一刻,我才明白,原来,这异乡的山水再美,再绚丽,也终究抵不过那一抹乡愁的味道。

乡愁

文/湘子

每一次回家,总是重复着这样令我幸福无比、永远无法忘怀的一幕:当风尘仆仆的我提着行囊,站在屋前门外,大喊一声:爹爹、妈妈,我回来了!爹、妈闻声从房子里面颠着脚小跑出来,边跑边兴奋的宣布:来了,来了,到了,到了!

今天,和一位朋友聊起这些,当我说到--如果有一天,当这一幕不存在的时候,我又如何、如何能够承受!我竟然哽咽着说不下去了,顿时泪流满面,而朋友也泣不成声……

就是这一幕,让我更加明白,我就是父母的心肝宝贝,是他们永远的牵挂和精神上的寄托,所以我很想回家看看,一是了了自己的思乡愁,更是想去享受享受父母给予我的无限的爱怜和成全了父母的舔犊之情。

某年的春节,就是为了那一幕,我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回家,我的父母因为我的到来而异常兴奋,父亲把我带回去的礼物分送左邻右舍,并无不自豪的说:儿子买回来的,我的儿子回家了。母亲则连忙到鸡圈抓那她特地专门为了等我回来而精心饲养着的本地鸡,望着我的双亲忙碌而兴奋的背影,一种甜蜜、一种酸楚,涌上心头。这就是我的父母亲,给了我的身子更是给了我思想给了我灵魂给了我健康的心灵!饭后,坐在门前那棵梨树下,我们谈天论地,相互倾诉着思念之情,突然间发现我的父母头发更花白了,是真的,他们又老了些许,且有些消瘦。那一刻,我多想把他们带到我身边和我一起生活,永生不再分离!可是他们说:落叶归根,爹妈已经不愿离开自己的家乡,永远会在家乡等着你回来。

在那一刻,我真的觉得时间是个很无情的东西。当我没有能力照顾他们的时候,他们努力照顾我、爱我、怜我。但当他们年老了而我也开始学会了独立,有能力照顾他们的时候,却已经远走高飞,在异乡拼搏,十几年来就回来了那少得可怜的一、两次。为了这仅有的一、两次,父母却是扳着手指头日夜期盼,其实,我多想多一点时间陪伴在他们的身边,可是我又不得不远行。我明白,生命虽然永远无法遇见永恒,但却总是朝着更广阔、更美好的方向奔走。亲人们虽然希望我们陪在身边,但更希望我们有更高远的理想。所以无论今后我们的生活会经历什么,都要好好珍惜时光,抓住快乐、孝敬父母,热爱生活。

在家乡的那一边,我的父母正慢慢的老去,一种悠悠的伤感包围着我,我真的很害怕、很担心、担心那携刻在我心灵最深处的这浓浓的乡情哪一天会突然消失,我真的无法、无法想像失去这一幕时我该如何面对。我知道,生命无法遇见永恒,但我总是祈求上苍,让这一刻成为永恒!人的情憾,就是这样不可躲避的、实实在在、复杂的存在和流淌着。

愿天下所有的父母都健康快乐!

苇席凉意似乡愁

文/彭庆东

天气渐热,晚饭后,看着床上舒适松软的席梦思棕垫,在这方小小的时空里,眼前演绎起了它的前身——一张极为普通的手编苇席,丝丝乡愁的凉意涌上了心头。

苇席是用芦苇秆编织成片的席子,村里晒粮食、晒枣、苫垛遮雨都离不了它,麦收时节的苇席立成直径几米长的圆筒可囤粮。但我印象中最深的它是伏天农家大炕上用来纳凉的最佳炕席。

儿时的乡村童趣远大于城里,所以暑期能投奔乡村的亲戚家里居住玩耍的孩子们很是自豪。由于祖父母在乡下,我自然也属于“自豪”里的一员。每次暑假回到故乡的那个小山村里,放下行李的第一件事就是四肢舒展地躺在铺了苇席的大炕上,感受篾片上那凉爽的惬意。我家的苇席是奶奶的陪嫁品,请的是镇里有名的篾匠编织的。由于年代已久,苇席中央的表皮早已磨出了绛红色,泛发着紫铜色的光泽,摸上去溜光顺滑。晚饭后,我和弟弟把苇席卷起来,铺到院里的石板路上,爷爷则拎一桶井水,把苇席冲了个遍,地面上的虫蚁也被冲得无影无踪。我俩就迫不及待地躺在了苇席上,一阵阵清凉从后背直蔓全身,暑热顿消。

乡村的夜晚静谧安详。星空下,大人们摇着蒲扇拉呱着谁家的婆姨手巧针线活好,谁家的闺女快过门了,谁家的儿子相亲花了多少钱。我们自然没兴趣参与这些家长里短,静静地躺在苇席上面,遥望着深邃而神奇的夜空,幻想着嫦娥奔月的神话故事。

经常会有上了年岁的婶子大妈来串门。好客的奶奶连忙叫我们让出苇席,摆上炕桌。而来客则两脚交替着蹬掉鞋子,盘腿坐在了苇席上,嗑着我家炒的南瓜子,喝着井里冰镇了的绿豆汤,诉说着梦中的乡愁,苇席又俨然成了洋式的“榻榻米”。

如今,泛着旧色的苇席消逝在了岁月的痕迹里。随着城市建设规模的拓展,那些躺在夜空下看星斗阵列、听蛙鸣蛐唧的时光也渐行渐远。

勐果河里的乡愁

文/李剑虹

每个人的身心中都安放着一个故乡,安放着一条似血液般流淌、无私地滋养生命的河流。

我一直认为,勐果河是大自然赋予父老乡亲的恩泽,是上苍对这片土地深深的眷恋,因此,勐果河的河水一直流淌在我的梦中,流淌在我的血脉里,成为了我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勐果河,又名大环川,是金沙江在滇中北高原的一级支流,也是当地乡民们赖以生存的母亲河。滚滚的河水从源头猫街镇旧长冲村观天山南麓一路奔腾而来,穿山越岭,绕村过寨逶迤流淌,流经猫街、高桥、插甸、田心、发窝、环州、东坡和万德8个乡镇198个村,流域面积1737平方公里。在勐果河流经的103千米河两岸,世代居住的各族群众每天都离不开河水,大家去河边挑水,在河边洗衣,还牵着牛马去河边饮水、吃草……水桶“吱呀吱呀”的响声、捣衣杵“梆!梆!”的敲打声、水牛“哞哞……”的叫声在晨曦的薄雾中此起彼伏,欢歌笑语随波荡漾。偶尔,河岸上走来一队马帮,马锅头骑在高头大马上,醉眼迷离哼着古老的情歌小调。

滇中北高原勐果河两岸的田野里,村民们根据时令种上了稻谷、小麦、玉米、豆类等农作物。对于村民来说,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有个好收成,而水是土地的命脉,勐果河在抗旱保收上可是大功臣。大旱时节,农田禾地咧开了干渴的嘴巴,庄稼奄奄一息地快要死去,眼看着秋天就要颗粒无收,村民们心急如焚。这个时候,德高望重的老村长会带领村民们抬来抽水机,人们将长长的管子伸入勐果河,在机器的轰鸣声中,河水被抽了上来,源源不断地向农田流去。看到庄稼活过来了,村民们的脸上就绽开了笑容。

数不尽的岁月时光里,勐果河承载了人们的欢乐、希望和寄托,她用甘甜的乳汁浇灌了宽广的良田沃野,无私地养育了滇中北高原罗婺儿女,在她的身畔,人们五谷丰登,安居乐业,繁衍生息。奔流不息的勐果河见证了这片土地在历史长空中所经历的风风雨雨,孕育了璀璨夺目的石刻文化,更是培育出“开山化石,励志图新,河畅水清,岸绿景美”的水生态与人文精神。

如今的勐果河更具魅力,新建成的勐果河桥是下游乌东德水电站涉及的东坡乡被淹没区库周安置点白马口、东甸两个村委会2000多移民群众出行的必经节点,也是白马口码头连通东坡乡及县城外界的重要交通节点。既能给当地人民群众生产生活带来便利,又能满足直达金沙江的通行,还将为开发金沙江旅游、调整热带作物产业等奠定坚实的运输基础。

信步徜徉在勐果河畔,亭台楼榭,街坊寺庙,小桥人家,美不胜收。高桥古镇勐果河上那高高的石拱桥下,油菜花铺满田野,翠竹林迎风摇曳,稻浪翻波烟叶飒爽,一派生机盎然。游历在勐果河边,从一座座古石桥或新架桥上悠悠穿过,耳畔的旋律古老动人,眼中的河水波光荡漾……

一瓣乡愁说雷歌

文/卢凌日

“山中鸟仔叫咕咕,叫侬书房勤读书;叫夫田头勤耕种,叫嫜灶台善主厨。”

深情的呼唤,雷歌古老又鲜活,行走在雷州半岛上的雷歌,妇孺老幼,人人会唱。

这歌声,在牛背上、在田垌里、在榕荫下,或高亢激越,或低吟浅唱,或调情骂俏,无论何种情感,何种腔调,都饱含着雷州红土的气息,散发着雷州人直率不羁的个性。

雷歌美,美在它的禀赋。它亲群和众,入世入情,只要你走近它,它都会荡漾在你的心田,唱出你的心声。从刀耕火种中走来,从犁沟田塍中走过,在高楼大厦间回荡,雷州人这瓣乡愁,谁能从心中抹掉?

一方板台,两根柱子,横竿上悬着一盏汽灯,一男一女,一帕一扇;不涂红,不抹粉,就凭着那清脆的歌喉,嘹亮的对歌,吸引着、围拢着黑压压的人群。

姑娘歌,雷歌的一种斗歌形式——高公,当红角色;姑娘,当台角色;相角,配台角色;闹台,观众中上台搞局混斗角色。这样你方唱罢我登台,一来一往,针锋相对,互问互答,善攻善守;凭才情,凭机智,即兴即成,脱口成歌。或自嘲,或互掐;或世态人情,或古文今事。这种以歌为媒介的“脱口秀”,台上妙语连连,台下掌声阵阵,虽已晨鸡报晓,难舍歌声正酣,雷州人就是这样痴迷着。

当年,两名歌手——李莲珠、周定状,走红雷州半岛。简单的行囊,长茧的脚板,穿村走寨,歌声与欢乐也随之撒满雷州大地。

不可讳言,这类斗歌,一上台就以嘲笑对方、互相挖苦为能事,诙谐的语言难免有点粗野低俗。但它不诲淫诲盗,不倡暴扇恶,不违忠孝节义,目的只在于己乐人乐大家乐,在欢乐之余,还是和和睦睦,正正当当的人生。

姑娘歌,欢乐着、抚慰着雷州的男男女女。

雍正十三年,南渡河边一条小村庄麻湖,不知是那一根神经触动,端午节罢赛龙舟搭歌台,群集了三方五地的歌手赛起了姑娘歌。滔滔流淌的南渡河,是雷州人的母亲河,也是姑娘歌的母亲河。浪推浪,波连波,自此,似乎是一种神圣的召唤,每年的端午,三雷所有的歌手都云集到这里来一比高下。无形中,麻湖成了姑娘歌手洗礼的圣地——“不经麻湖走一趟,不识山高还有山”。“圣地”自有它的号召魅力,李莲珠无疑是其中一个虔诚的朝圣者,2004年,到了她91岁高龄,实在唱不动了,还专程来到麻湖,跪拜在坛前辞歌。

近三百年的岁岁月月,风雨消蚀不了麻湖歌坛的赛歌情结,古风延续,至今非但不废,反而文明盛世,歌舞升平,如火如荼。每年端午,这里人山人海,场地一扩再扩,还是容纳不了越来越多的观众。姑娘歌,满城春色,岂让麻湖独占。近年雷城南湖,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赛歌胜事,动辄上万观众,成了少有的文化景观。难怪群众比喻:姑娘歌就似砂糖引蚂蚁,哪里有糖哪里聚。“春风杨柳万千条”,今天的歌坛新秀,唱红雷州,还走进了珠三角一些非方言地区,不乏可圈可点的即兴佳作,流传迩遐。

在中华大地上行唱的民歌,雷歌自有自己多变的颜值。它可讽、可酬、可谐、可叙、可演;它辛辣,它抒情,它机趣;再有比兴、双关、夸张、设喻等多种修辞手法,既可长篇铺陈,也可独首成趣。

刘勰在他的《文心雕龙·体性》中说:“气以实志,志以定言,吐纳英华,莫非情性。”雷歌凭它多变的情性,雅可敌唐诗,讽可如匕首,谐可比青榄——

看它的雅:“攀丹折桂平生志,柳绿桃红不管伊;否料醉入蝴蝶梦,竟遭花前春景迷。”无怨无悔,缱绻多情;“灿烂春光时正是,杨柳蒹葭两依依;君今远往羊城去,湛海骚坛盼扶持。”依依惜别,情溢言表;

看它的讽:“铜钱大过牛车板,竟讲施财常救灾。拿个铜钱分乞丐,还将半边掰回来。”讥讽吝啬财主,入木三分。“老爷自称比包拯,下令要民颂天青。天公感动高三尺,只苦地皮陷几寻。”鞭笞贪墨,语犀如针;

看它的谐:“雨仔下下雨仔飏,老鼠咬猫跳过窗,田蟹箝鸭拖地走,鸡抓鹰婆半天翔。”事物颠倒,世事荒唐,言外寓意,幽默机趣。

雷歌也往往因事而成,因情而发,一首歌有一首歌的来历,一首歌有一首歌的故事。民国时期,有个新寡少妇,同时两个男人爱上了她,一个叫阿三,一个叫阿四。在她看来,两个都是很好的男子汉,而且各有优长,终身大事托附与谁,感由内生,托情于歌:“凉时要衫(‘衫’谐音‘三’)热要扇(‘扇’谐音‘四’),哪有不凉不热天。一年呀,春夏秋冬分四季,衫也难离扇难离。”借物寓意,意蕴可直追刘禹锡的“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

饮食男女,那个没有青春的骚动?以歌抒怀,更是雷歌的能事。一女子彻夜等待情郎,风吹竹动,疑是意中人来了,结果一次次失望,伤心地唱道:“风谎慌心风谎谎,风谎慌人心更慌。因风谎慌慌心苦,慌心挂怀谎心郞。”“谎”“慌”两字交迭成歌,一个焦急等待情郎的少女心情,跃然纸上。直与名句“风吹花影动,疑是玉人来”异曲同工,妙不可言。

自古以来,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各守疆界,而雷歌则凭它的鲜活和机智破门而入,让文坛翘楚。参与《永乐大典》勘校和《四库全书》编校的乾嘉大学者陈昌齐、顺治年间进士洪泮洙、岭南才子陈乔森、高中解元,后也被称为“歌解元”的黄清雅等,无不参与其中。

雷州人,谁能离得开雷歌。

有感而发,即兴而作,雷歌是最快捷反映生活的能手。“一寸黄金一寸土,喜在三雷做农夫。大凭承包责任制,汗水化成金铺途。”时代的脚印,深刻而鲜明。“婆坐花轿哭着嫁,妈唱‘嘿啦’(上世纪50年代流行的歌曲)到爸家。姐坐凤凰(自行车)姐哥(姐夫)接,我坐‘丰田’更快吔(幸福快乐的意思)!”短短四句28个字,以婚嫁迎送工具的变化,形象地反映了时代的进步和与之相伴而来的幸福生活,可谓一字千金。

正因为雷歌善于抒情,善于说事,所以从唱到演,从歌到剧,雷歌只不过是悄悄转了个身段。可是,为了改革单调的唱腔和适应舞台演出的行腔节奏,雷剧曾经历过一段痛苦的蜕变。毫无疑义,改革是大势所趋,但观众总是接受不了那改腔换调的唱词,有些剧团,唱唱又回头唱起“流行腔”。老一辈人,到现在还是把雷剧称雷歌。雷歌情结,实在于雷州人的血液中生了根。

1992年的一个清秋季节,雷剧《抓阄村长》晋京演出。徘徊在剧场门口的管理员,自言自语地发着疑问:“雷剧,什么是雷剧,从来没听说过雷剧?”是的,远在祖国大陆最南端的雷州半岛,首都人民对雷剧是陌生的。然而,雷州粉丝们,在北京读书的、经商的、打工的、定居的,闻讯无不赶来;甚至在天津的也毫不例外。闻“雷”而动,雷州人为雷歌痴迷,千山万水隔不断。

浪滔滔,歌滔滔,雷歌是一个歌的海洋。一本《雷歌大全》,收集古今流传的雷歌佳作就有20000多首和众多的雷歌掌故。雷州一个县级市,雷歌作者结集出版的歌集不下于数十种。雷歌是很多群众既能咏唱又能创作的口头文学,那么,即兴随唱之作,有谁能数点累计得清?

情未央,韵未央;情悠悠,韵悠悠——雷歌,雷州人的一瓣乡愁。

乡愁

文/刘策

在关外的都市里跌跌撞撞漂泊了大半生,对故乡的眷恋,却历久弥深。每逢佳节,我的心都会不由自主地飞回故乡山野,想起那里的花红柳绿,虫鸟争鸣。

此刻,关外还天寒地冻,风刀割面,家乡却已麦苗青青、花枝摇曳。想起海滩上,那摆动着绒绒肥臀争食小鱼幼虾的天鹅,更增思念之情。在家乡,每到酷暑盛夏,眺望海上的粼粼浅浪,沐浴着煦煦海风,不免心生惬意;至于瓜果飘香的金秋,那番美景则更令人心醉……

尤其难忘老家故居门前的海湾,尽管方圆不足百里,却依偎着林木茂密的青山,狂风来袭,它有欢腾跳跃的浪花拍岸;风停之后,又静如处子,波光闪烁;潮水退去,妇女们提篮持铲,相约赶海,不消三五个时辰,便会收获满满。

对于生我养我的故土,一草一木,早永存于内心。然而几年前,当我在外漂泊多年后第一次重返家乡时,却不免吃惊,故乡早已变了模样。

昔日砂石凹凸的土路换成了光溜溜的水泥路,就连纵横交错的田间小路也是水泥铺就。“三春”“三夏”“三秋”,一律由机械代替,再不需“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原来的茅屋土厕如今变成了明亮干净的雅居和水冲卫生间,而且还有24小时热水供应、光纤连接。

晚饭后,妇女们齐聚灯火通明的文化广场唱歌跳舞。我问一位进城不久就返乡的大婶如何看待城乡差别,她笑着说,早先做梦都想进城,这会儿只想在家养老。你看,咱乡下粮、菜自产,走路鞋不沾土,出门也有公共汽车,哪一点比不上城里啊!还有,村里的老哥、老姐们,熟得像一家人,说话有人听,做事有人帮,活得多舒坦!

最让我感叹不已的是,乡亲们至今还保持着淳朴的民风。

由于水土特异,村里大多数人家房前屋旁栽有无花果树。虽说树有所属,但每逢果熟,大家都可顺手摘取食用,主人绝无愠色。

闲谈间,邻居大婶扯扯我的衣袖,指着不远处的农田说:“看看,又有人来扒地瓜、花生了”。

我说:喊一下就走了。

大婶说:“谁吃不是吃!估计是从外省迁来的,没有菜地。孩子馋了就弄一点儿。”说着,她扬手招呼地里的人:“别急,好好地扒,别弄得满地断瓜落果就行。”

村里还保有老传统,热情好客,路不拾遗。

麦收季节,家家把脱粒的小麦连同运麦的车辆、农具,昼夜放置在门口、路边,无人看管。问村里人何以这么随便,对曰:年年都是这样。

去年,由于疫情原因,尽管思乡心切,我却终未能回乡。 今年就地过年,也不能回乡了。不过,家乡已在心中,无论身在何处,依然温暖。

正如心中所唱:我的心充满惆怅,不为那皎洁的月亮,只为可爱的故乡,时刻牵动着我的心房。

遇见乡愁

文/杨秀廷

诗人艾略特曾说:“去年的话属于去年的语言,明年的话等待另一种声音”。新年临近,春节临近,那些原本就萌动的心绪忽然被某个机关击发似的,在故园与他乡,盼归的甜愁与思乡的苦欢,于时空中无限延展,期盼着交汇、重逢。

山还是那座山,梁还是那道梁,每年的这个时节,村庄的故事里,新一轮的乡愁开始漫涌,流淌过通往山外的小道,漫过村庄一个个落寞的日子,提醒着村庄,提醒着一双双望眼。

整个村庄都沉浸在快慰的期待中。我就是在这样的日子,在那个小山村,遇见了乡愁。

二O一七年的最后一天,是一个冬阳温煦的周日,我从清水江边的小镇锦屏出发,搭乘一辆面包车赶到一个山路口,然后步行,往大山环护的一个山村走,去看望结对帮扶的几户人家。

那是一个侗族山村,两百来户农家,却分散在十多个居住点,溪口、大段、地名、冲烂、平头、地棉、登甫……这些词组,跟山里人家孩童的奶名一样,虽然平实凡俗中还有些露怯的自卑,却小心翼翼地收藏着山里人家与大山为伍、耕作繁衍的前世今生。这里山峦叠翠,岭高林密。村后就是上接云天的黄哨山,从大山里飘出来的那条小溪,蜿蜒曲折,似皇袍玉带,故名“袍带溪”。记得我初到村里的时候,听闻这“高上”的名头,难免有些惊诧。后来从地方史志得知,黄哨山是湘黔边界的一座名山,明清时期山上建有书院、寺庙,曾有高僧硕儒在这里传道授业、住持礼佛,负笈来归的学子遍及湘黔桂,黄哨山白云书院曾盛极一时。黄哨山古驿道又是连接黎平府和镇远府的官道,官员、商贾和文人迁客,常出入其间,吟诗作赋、参禅悟道,留下许多诗作和佳话。才知道那“袍带”之名是有来历的。

村道沿溪而上,串联起偶尔出现在山湾里的木楼人家。一位老妪拖着斜长的身影,踽踽而行。溪水淙淙流淌,几只翠鸟蹦跳于溪头的裸石上,唧唧喳喳自得其乐。

我走近溪边一户人家,一条黑狗趴在田埂上的草丛中晒太阳,听到我的脚步声,便懒散地站起身来,朝我瞄上两眼,又无趣地卧下。隔着小溪,一头水牛孤零零地站在巴茅草丛中,了无表情地望向对面的山林,那不停咀嚼的牛嘴里,仿佛有大把的光阴变成了碎沫。

“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的日子,乡村里一派红红火火,狗和牛,是山村农耕文明的符号,一直是山村的标配。狗的忠诚、警觉,牛的耐劳、坚韧,让它们成为乡村可亲近的灵性之物。但在这个阳光慵懒,山风无主的日子,那狗、那牛,在我眼里竟有了几分的陌生。

在大段组溪边,七十二岁的王泽兰老人佝偻着身子洗荠菜和大蒜,那是老人第二天去县城赶场出售的东西。岁月风霜的挫磨,老人早已两鬓苍苍。溪水有些冰凉,老人说习惯了。她年轻喜欢上了到她的家乡参加修建湘黔铁路的一位侗族后生,后来从几百里外的苗乡嫁到这个侗寨。老人的老伴已经辞世,女儿远嫁浙江,儿子也在浙江务工。老人说,自己享受国家的低保金还有养老金,吃穿不愁,还是想多攒点钱,等打工的儿子有一天带着媳妇回家,补贴家用。老人每年都要喂养一两头猪,希望能够请亲友吃上儿子的喜酒。说起儿子的婚事,老人抬起头来,笑了笑。

我的“亲戚”伍大哥家,有七个人,两位年届古稀的老人身体还算硬朗,两个孙子跟儿子儿媳在务工地凯里上学,一个儿子在浙江务工,老人除了耕田种地,还养了四头大肥猪,用村干的话说,伍大哥是“种田养猪还能抓收入,样样在行”。“我和老伴分了工,她负责走亲戚‘吃酒’,我在家搞后勤。快过年了,得为娃崽们准备准备”。我这次走访伍大哥,主要是跟他一道算算家庭的收入,讲讲他家里享受的扶贫政策。他家是二O一七年度的脱贫户,还未等我和村干讲完我们的来意,伍大哥就笑着说:“小杨,你上次来的时候,我就说我家已经达到了脱贫的标准。因为我家脱贫了,所以我要等娃崽们回来杀年猪。好好庆贺一下。”伍大哥爽朗地说。

这是思念蓬勃的季节,凡有家人在外面务工的人家,都在板着指头细数亲人的归期。

乡愁一旦袭上心头,乡村的思念又增添了重量。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守候,都有热切的回应。

我每次去看望“亲戚”利哥,利哥都会对我说:“我的崽给我打电话了,他和***妈今年要回来过年。到时候你一定要到我家里来吃饭。”我总是说,那好啊,好啊。其实,整个村寨的人都明白,利哥说的话谁也不信。因为这样的话,利哥已经讲了七八年了,可是人们并没有看到他的妻子回家里来看望他。自从利哥生了一场大病后,人也变得有些恍惚,他的家就变得空落了。他虽然有低保金,但是他连自己的生活都难以自理,不得不搬到年迈的父母家里。

阳光慷慨地播撒暖意,在袍带溪风雨桥头,一位挑农家肥去地头的老人见我在拍照,便歇了担子对我说,村寨漂亮了,可是人们一拨一拨往外面走,已经没有了往天的闹热。真得感谢政府出钱修的水泥路和太阳能路灯,白天,水泥路让村寨变得干净和有了模样。晚上,是这些路灯守着村寨。

老人的感叹,不经意间碰痛了我心里的某些念想。是啊,人气衰落的乡村,时间的脚步也变得沉缓落寞,真的需要时间给一个节点,给一个理由,哪怕只是撩动一下,反拨一下,喧嚣一下,沉寂的乡村,实在需要荡漾起欢乐的涟漪。

时间寂寞,乡村寂寞,这或许只是乡土中国的一枚切片。走进乡村深处,满满撞在我胸口上的——是那躲不开的乡愁。

故乡

文/田勇

越是急着出发或脱离家乡,故土即是一粒看不见的种子,被一只乳白色的鸟儿衔着,在你跨出木篱的同一时间。撒播在万水千山之外,在心未沉淀之前,连梦都不能抵达的地方。

那地方,叫做高原。有亿年形成的冰川和湖泊。还有雪山腹地捡拾到的菊螺、海贝的化石。有一瞬,我见证了乡愁。试想,哪一段的乡愁能够跨越亿万年的岁月?问题是,雪山即贝类化石的乡愁?还是化石是雪山的乡愁?难道它们亦为彼此的种子,在被割断的时空里,冰冷生长。

梦中,真实反复出现的是恣意生长的庄稼和草木;是一位光身子的少年,在池塘里湫游的旧身影。时间过去的愈久,思念愈来得贴切。那是一处距离淮河几十公里的外的原生村庄。乡愁来得太急切时,像是抚慰,我和故乡,谁才是谁的乡愁?一样的思恋,相伴的是回落不去的无奈。

确信,我未听见种子发芽的声响。可日日缱绻的事物中总会有故乡的场景出现或发生。那么,可不可以说故乡就一直在异乡在身边生长?她的浓密的发、薄薄的唇,修长的四肢。它是母亲年轻时的容颜,是我现时里的爱?

离得越远,来得越加贴切。在这样的日夜里,龋龋逝去的乡愁,智慧我预知的行程。

炊烟,飘在心头的乡愁

文/易国华

对于来自乡下,久居于城市的异乡人来说,数十载徜徉城市丛林中的繁华与喧嚣,我并未感受多少快乐。静下来的时候,会时常怀念儿时的故乡,或许只有乡愁才会让置身喧闹之城的我安静下来。

悠悠乡愁,魂牵梦绕,是人生记忆深处永不褪色的斑斓画卷。但最能代表乡愁元素的,当然是儿时故乡老屋顶上的袅袅炊烟。

我始终觉得,炊烟是故乡固有的一个特殊符号,不仅有形有色有味,更是有情有意有诗。炊烟升起,这是对游子的呼唤,在炊烟的牵引下,游子才不会迷失回家的方向。

有人说炊烟是房屋升起来的云朵,是柴草灶火化成的灵魂,是村庄的声息和呼吸。其实,炊烟更是村庄独有的风景线。寂静的老屋灶台旁倦倚着慵懒的小猫,灶膛前忙碌的女人点燃柴草,左手不停地往灶膛里添续柴草,右手“呱哒、呱哒”拉着风箱。当左邻右舍的炊烟徐徐升腾起来时,村庄上空已呈现出一幅幅动态的画面,混杂着柴火和饭菜香味的炊烟,忽聚忽散,忽浓忽淡,弥散在村庄上空,飘渺而灵动,宛如老屋深呼吸之后吐露的淡然。村庄,因为有了炊烟的灵动和浪漫相依相惜,而显得更有生机和活力;那略带沧桑的老屋沉稳地伫立于村落,也让村庄多了一份肃静和安祥。

一动一静中勾勒出一幅和谐的田园水墨,可惜我已不是画中之人了。

故乡的炊烟有香味。灶膛里燃烧的柴草充满野性的激情,把生铁锅里的绿豆粥熬得波涛泛涌,香味四溢。“吃早饭啰!”当女人大嗓门一声吆喝,一家人就着桌上一碟腌咸菜,稀溜溜、热乎乎地一碗下肚,不多时一锅绿豆粥就喝鼓了细伢子的小肚皮。“娘,你做的粥真香!”细伢子拍着鼓鼓的小肚肚笑呵呵。更喝乐了男人的嘴巴,“你熬的豆子粥香死咯人!”男人裂嘴对女人憨笑。女人扭头望着自己的男人一声嗔笑,“那是你嘴上抹了蜜吧!”此时那缭绕的炊烟,已没功夫留恋人间的温馨,早就携着这柴火之香、粗茶谈饭之香,逍迹于村庄的晨空。

故乡的炊烟有情调。炊烟戏晚霞,风追逐炊烟,夕阳映照下的炊烟如梦如幻,仿佛婀娜的女子扭动的蛮腰,飘逸的裙裾。男人扛着锄头从田间归来,晚霞在背后追逐着他的脚步,炊烟在前面向他招手,望着自家袅袅升起的炊烟就会忘记一身的疲惫。看家的小黄狗,老远冲着他汪汪地叫唤,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男人手里拎着的野味,摇着尾巴把男人迎进家门。

故乡的炊烟有诗意。如果说清晨的那一缕缕炊烟是一天中最早的温情升腾,那么晚霞中飘荡的炊烟就是一天中最美的风景。晚霞中的炊烟,比晨曦里的炊烟多了一些踏实和温婉,“炊烟袅袅牧人归”,女人做一两道拿手的家常菜,以此来慰藉劳作一天的男人。灶膛里的柴草虽然有野性在燃烧,但升起的炊烟却柔美而缠绵,久久不肯散去。男人呷了一口烧酒,就着不肯散去的炊烟的味道,饮尽了一天的疲惫。原来故乡的炊烟果真是有味道的,可以作为下酒菜呢!月亮悄悄地爬上树梢,炊烟也躲进月色下的树林里去了,说不定它还会缭绕在树梢,偷听人约黄昏后的悄悄情话呢。

再回故乡,已难觅“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那古朴而温馨的画面,忽然间我像一个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家的孩子,心生落寞。围着既熟悉又陌生的村庄转了一圈,不见炊烟升起。吃着婶娘用燃气灶做的一桌家常菜,全然没有当年用柴草烧出的那些饭菜可口,与城里的菜肴口味无异,可惜了婶娘的一番张罗忙活。农村城市化进程越来越显著的同时,原始的乡土文化却正在逐步离我们远去。

离开故乡时,我久久凝望魂牵梦绕的故乡,盼望着回眸间会有一缕袅袅的炊烟升起。我知道,我是在寻找老屋房顶上那袅袅炊烟的记忆。老屋的炊烟啊,你是否还记得当年的我,望着你每次升起时,幻想驾着你飞往远方。如今,你也悄然而去,成为缠绕心头的一抹乡愁……

无处不乡愁

文/宋殿儒

那年临近年关,儿子说过年又回不去了,你还是领着孙子孙女来广州过年吧。

接到这样的消息,我们老两口盼团圆的心就突然灭灯了,内心很是沉重。儿子和媳妇常年在外打工挣钱,而一双儿女和家里的十来亩地却丢给了我们老两口子。虽说在孙子孙女面前,我们老两口总整出一幅无所谓状的“不想他们”,可是每当避开孙子孙女的时候,我们总会掰起指头数过年团圆的日子。

新型工业的兴起,和新生活的要求,使我们农民也不敢仅靠那几亩薄田过日子。一个家庭为生活四分五散,那是当前社会的特性,我们也只能顺其自然地认了。可是每年过年的那份乡愁却是不容走散。

儿子媳妇在外打拼,已有数年,每年过年总准备回来,最终多又因工临时改变。没办法,我们老两口只有领着孙子孙女前往外地团聚过年。

其实,我们老两口不是说去外地过年不好,而是总以为离开本土过年,生活会差别很大。比如我爱吃的红豆、绿豆、小米等小杂粮南方会有吗?老伴最爱吃的家乡烩面、家乡的老山羊肉等,南方会有吗?孙子孙女最爱吃的红心果糖葫芦及扁豆粥那儿会有吗?家乡的这些东西,南方的土是长不出来的。我知道南方人的主食就是大米,而我们一家人偏偏吃不惯。

所以每当儿子要我们到外地过年的时候,我们老两口就会很不情愿。

可是现实在面前摆着,还要考虑孙子孙女要见见爹妈,所以,即使很不情愿,也要无奈地跟着儿子的方向走。

那一年在广州过年,我怀着一种担心,就狠狠地携带了不少家乡食品。结果,没想到,那地方的街市上什么都有,甚至来自全国东西南北中的风味农产品远比家乡的齐全。儿子知道父母和儿女爱吃什么,在我们还没到达就准备得一应俱全。

那一年在广州过年,我们没有缺失乡愁味儿,相反还长了见识,品尝到了南方的风味儿。

后来,随着儿子媳妇工作的流动,我们一家人过年的足迹到过北京、上海、拉萨等全国很多地方,不仅享用到了满满的乡愁味儿,还领略了外面新奇而醉美的异乡味道。

其实从这方面讲,也反映出我国开放流通、市场繁荣的一个侧面。国家兴则家家兴,经济的发达,政治的和谐才是我们百姓走上幸福康庄大道的根本。如今我们国家的每一块土地上,都会有丰富的物产,乡愁再不是单一的老家,我们可以骄傲地把自己的故乡设定在祖国的每一个角落。

年又来了,哪里过年都好。真乃是,四海有乡愁,处处幸福年。

乡愁里的冬天·炊烟

文/吴晓波

在冬天,稻草,玉米桔、高梁杆……,都是母亲眼里活跃的动词。

母亲把它们剁成一段一段,塞进灶膛,点上火,它们就竞相展开故乡最柔美的抒情。

母亲用一把火钳,如娴熟地操纵画笔,放飞故乡天空的水墨丹青。或浓或淡,或近或远,或高或低,一切成竹在胸。

这些动词心有灵犀,配合着母亲的动作。母亲动一下,它们就动一下;母亲弯一下腰,它们就弯一下腰。

弯着弯着。母亲弯不动腰了。故乡的炊烟也瘦了,瘦成了我诗行里弱弱的文字,像白发苍苍的母亲一样,呼吸越来越轻。

南风刮过是乡愁

文/尔婕

在运城池南长大的人,最深刻的记忆当然是南风。“自古池南一场风,从春刮到冬”。小时候,我和姐妹几乎每天是被风吹到学校门口的。学校是坐南面北而建,进校门,就逆风,那真的是“风沙走石”,打在脸上,火辣辣的。那年,小姑姑刚结婚,姑夫送姐妹们一人一条粉红色纱巾。就这样,红纱巾,随风摆动,那种飘逸,那种轻扬,至今都像在轻抚着脸颊,像奶奶的手,是暖暖的记忆。

表妹在安邑长大,她对池南舅家的回忆,是她童年的唯一记忆。曾在北师大读大学,现在已成为教授的她,并不只是喜欢这里的大山和大风,而是这里的山风所孕育的像大山一样淳朴的民风。

父母刚复职进城时,爷奶还在老家。每个星期天,父母都会惯性一般回到家乡,爷奶总是手搭凉篷在门口张望。后来,爷奶相继去世,姑姑一家也到了城里。再后来,回到乡下就去一起长大的玲家。我与玲从小总是换衣服穿,连新鞋子也要一人穿一只。玲也是我的避风港。那年,儿子出国留学,突然感到自己成了无用之人。每天早上起来,望着窗外携手而行的母子,心中的失落感油然而生。就在那年冬天,我病倒了,几个月也好不了。玲接我到她家,说,只要你不嫌弃,住十年,都不会撵你走……每天熬中药,做饭,就像伺候一个坐月子的女人,还拿出新被子给我盖。

看到过这样一句话:村里的人总是把家里最好的东西给城里尊贵的亲戚,而城里人总是把自己淘汰不要的旧衣服给村里人。说这样话的人,可能有自己的切身体会,或许并没有说错。但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乡下女子,尽管进城后有时给她一点力所能及的帮助,也会被她夸张为:我在养活她们一家!在玲眼中,我依然是她儿时的伙伴,我们好像都还没有长大。

爸妈每次回村,总要在村口下车,然后一路走回,见到每位老人都要问长问短,这就是乡村记忆带给他们的一种行为准则。回到老宅,院里半人多高的蒿草,疯长得像河边的芦苇,玲说:这个院子可以拍聊斋了。是呀,爷奶的灵魂,或许此时就在此上空,凝视着我们,我们走过的路,想必当年他们也走过,所以知道,所以疼爱,所以不忍,所以在冥冥之中,仍有深深的未了情。

乡村曾经是我们的生命,这里的炊烟可以疗伤,这里的厚土可以托梦,这里的亲人能给你最需要的慰藉,乡村永远是我们的精神家园,一个延续了上千年的最古老的梦。

芳华已走远,南风依旧刮。

杯中乡愁

文/子晓

大凡性情中人,对酒都或多或少有着一份别样的情愫。远在他乡之时,酒更可能成为稀释孤独、消融寂寞的妙方,仿佛那每一杯晶莹剔透的琼浆里,都氤氲着浓浓的、悠悠的、挥之不去的乡愁。

一边是水一样纯澈、火一样炽热的美酒,一边是牵肠挂肚、欲说还休的离愁。酒与乡愁,宛若烟雨和春天、芭蕉和夜露、雁鸣和秋风、浊浪和滩涂,蕴涵着一种水乳交融的尘缘。一颗漂泊的心,总会邂逅很多地方,结交很多朋友,畅饮很多美酒。是酒,让旅人在飘雪凝霜的凛冽里,沐浴着久久围炉的温馨,恍若回到久违的家乡。是酒,让游子在无边的失落中,感受贴心暖心安心的慰藉,犹如阅读亲人的笑靥。是酒,让行者在逶迤的漫漫长路上,平添几分笑看风云的诗情与豪情,恰似给翅膀注入来自故园的风。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友人临别的寄语里,纷扬着淅淅沥沥的愁思。因有了酒的抚慰,那潺潺流淌的愁绪里,纵然有一缕缕绵长的乡愁,也会在爱之春潮的激荡下,积淀成思念的绿洲,生长出翠色绵延的藤蔓。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如果有一壶浸透乡音的浊酒,将远方的叮咛、祝福与惦念融入血脉,是否会使一江萧瑟的秋水,涌起生生不息的亲情醇芳?

酒如乡愁愁似酒,山山水水各不同。喝酒最为酣畅的东北大汉,在异乡依然手握让南方人惊叹的大杯,醺醺的眼眸里浮现着火辣辣的大秧歌,醉倒在一片豪气中,胸口处的衣袋里滑落出带着体温的“全家福”。草原的骑

手带着心中的根,四处 迁徙,常常在酒酣耳热之时热泪 盈眶,对着家的方向尽吐 衷肠。纵然醉卧在穹庐草野间,梦中念叨的总是家乡的风物、亲人的名字。黄土地上的人们远走他乡,会以浓烈的酒点燃岁月的沧桑与乡情的沉淀,让八百里秦川的高风黄土沁润的血性,在苍凉呐喊般的秦腔中,荡气回肠。水乡的健儿有着水样的乡愁,离乡的日子里,每一杯酒中都荡漾着故乡的月光、渔火和牛歌……

他乡遇故知,浊酒暖心头。尤其是大雪纷飞、匝地琼瑶的冬夜,穿过乡愁脉脉的雾幔,将一壶浓醇的老白干抑或二锅头,在炉子上温着。沸腾的火锅,五彩的菜蔬,缭绕的香气,幻化成融融的春意。这时,雪瓣轻叩窗棂的“簌簌”声,厚重而悦耳,蓄满阳光的音质。三五同乡,一围知己,或高声,或细语,或笑言,或喟叹,喝下的是酒,弥漫在彼此之间的是乡愁发酵成的体贴,是心照不宣的情谊和温煦。

酒,就是这样一种神奇的物什,网罗了生活中的悲喜,融汇了情感里的春秋,烘托着人生中的聚散,孕育着乡愁中的甘苦。酒,勾起想家的愁思,却又润泽纷飞的愁絮。离家前,举起一只酒杯,喝下去的是温存的祈愿。想家时,举起一只酒杯,喝下去的是悠长的牵挂。回家了,举起一只酒杯,喝下去的是喜悦的泪花。

端起酒杯,怀想着来时路上的点点滴滴。这些故事跟酒一样,看似清淡,其实个中滋味点滴在心头。此刻,酒杯中盛的不是酒,而是酒倒映出的与蓝天白云一样高远的乡愁,是对家乡、亲人刻骨铭心的挂念。在半醉半醒之间,故土的一草一木总是浮现在脑海,故人的音容笑貌总是那么熟悉,一切仿佛就在昨天。

酒杯中的乡愁,是一汪澄澈的海,白发在这头,明眸在那头。中间,是一叶叫做思恋的小舟……

霜天就咸菜

文/宫凤华

乡贤郑板桥在家书里说:“暇日咽碎米饼,煮糊涂粥,双手捧碗,宿颈而啜之,霜晨雪早,得此周身俱暖。”

我想板桥喝粥时,必搛嚼着清雅喷香的水咸菜。陈年光影里的水咸菜,承载着旧日的清贫和饥馑、欢乐和忧伤,牵动着蓬勃温暖的乡愁。

清寒冬日,天地简静,村妇忙碌着腌咸菜。腌菜时,边撒细盐边把腌菜一颗一颗码进脚盆里。用劲踩踏,卟卟声犹如春冰开裂、积雪断竹。晃动的身影投在墙上,如久远的黑白照片。女人自额至腰形成的侧面曲线如古代的雕像,静穆而端庄。

几易晨昏,原本干蔫的咸菜渐渐变得湿润,冒出津津的绿水,呈现生命的质感,完成生命的涅槃。

新腌的水咸菜“很好吃,不咸,细、嫩、脆、甜,难可比拟。”霜雪天,抽出两颗碧绿的水咸菜,黄澄澄的茎,乌滴滴的叶,捏起来颇有弹性。汤沸时,磕几只天青鸭蛋,一道暗绿色的咸菜蛋汤就做成了。举箸细饮,围炉夜话,灯焰如豆,便有“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的恬适心境。

倘若抓一把粉丝投进锅里,一股咸菜粉丝汤的清香便萦绕周身。粉丝赭褐,绵软,质朴,透着乡土气息。嗞嗞的吸溜声,似蚕嚼桑叶,冰凌初破,有清凉古意。几位山水知己,搛着咸菜,蘸点辣椒,辣味河流奔放,鼻尖上冒汗,嘴里发出动听的声音,弥漫着“家人闲坐,灯火可亲”的韵致。

冷凝冬日,雪覆四野,一碗咸菜茨菇汤,令人品咂出田园生活的清苍疏旷。茨菇取自屋后的清水塘,像农人发黄黧黑的烟斗。咸菜汤暗绿,茨菇片嫩白,色彩明丽,如河滩上苍翠的芦苇和苍白的鹭鸶。茨菇片略涩,嚼着粉嫩、脆刮,汤如奶酪,腾腾热气中,笑脸灿似三月的桃花。难怪汪曾祺漂泊多年后,最想喝的竟是一碗浸润乡愁的水咸菜茨菇汤。

我喜欢在咸菜汤里劈进几块白花花的豆腐。撒进葱花或蒜叶,香味飘溢出来。院子里盛满月光,清幽透明,星空邈远而深邃,空阔静人心。坐在粗纹木桌旁,喝着咸菜豆腐汤,聆听北风吟唱的凄婉歌谣,此种情形,有丰子恺漫画神韵。咂咂声中,洋溢着寻常日子的愉悦和自足。

冬日黄昏,夕阳恹恹。竹桩码头边买来细小的鲹鱼、鳑鲏、虎头鲨、昂刺,油锅里翻炒,嗤啦倒进水咸菜,掺进葱管红椒。俄顷,满屋子鱼香袅袅,直润肺腑。屋外青霜染上月光,平添一种宁静和悱恻。呷酒品嚼咸菜冻小鱼,顿觉时光舒缓,生命无比宁静、轻盈,内心弥漫着丰盈的喜悦和清欢。

腊月里,故园家家户户都会蒸咸菜馒头。过年的序曲,浓浓的年味。将肉斩碎煸熟,倒入跺碎的咸菜,加入姜末、米虾、蛋皮炒熟。馅儿做好了,人人上阵包馒头。最后用蒸笼蒸。厨房里热气弥漫、香气缭绕、笑语盈盈。咸菜馒头包裹着乡愁,牵引着倚门倚闾的眼神和远离故乡的人群。

晴天,村妇把水咸菜从缸里拉出来,挂在绳索上晒成红通通的老咸菜。冬阳透着一丝淡淡的惆怅和寂寞,如阁楼上懒于梳妆的少妇。负暄的老人,眯缝着眼,望着太阳咧嘴笑,光阴缓慢流淌,令人想起木心的诗:从前的日子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日暮苍山远。嚼着蒜花炖咸菜,吸啜着热腾腾的小米稀粥,寻常的日子竟是风生水起。形式上虽然清淡,舌尖上的滋味却是百转千回,却有“欲辨已忘言”的气质。雪沫乳花,蓼茸蒿笋,都是清欢,一如清淡的水咸菜豆腐汤、水咸菜茨菇汤。

汪曾祺感叹:咸菜即是用青菜腌的。野鸭烧咸菜也是家常菜,里面的咸菜尤其是佐粥的妙品。汪老眉飞色舞,一个快乐的老头儿。

阴天下雪,喝咸菜汤。水咸菜经过清洗、揉搓、盐巴浇身的疼痛,进而冷静、平静、成熟,最后成为神清气爽的自己,像故园乡亲,成为恬淡平和的乡村主角。水咸菜的盐渍和清香浸润进我们的生命。让我们在喧嚣浮世,保持一份悠远的淡定和淳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