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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爷爷的经典散文

2022/12/17散文诗歌

写爷爷的经典散文(精选30篇)

又见椿芽

文/廖翠红

前天从教育局大门口路过,看见椿树的枝桠上吐出嫩芽,芽儿粗壮水灵,呈暗红色,有的芽孢处抽出细叶,呈红褐色,着实醒目耀眼。又见椿芽,被阳光沐浴着的芽儿是那么充满生机!透过芽孢我似乎看见一张饱经风霜、满眼慈爱的脸和一张充满活力的帅气的脸,在我眼前明朗地微笑。

曾记得,每到清明的前几天,爷爷奶奶便会带着我们一大家去老家祭祖踏青。一路上爷爷总牵着我儿子的手,诵读他老人家写的一些诗词。虽然年过七旬,但爷爷步履矫健,精神抖擞,谈吐儒雅,总教我们一些传统文化,手把手告诉我那只有几岁的儿子祭祖的礼数。

作揖拜别,爷爷便带我们围着老家走一圈,告诉儿子认识一些花草树木,每次走到一棵棵椿树前,我发现爷爷都会停下来,仰着头一脸兴奋地指着树上的芽孢对我们说:“知道吗?这芽儿可香了!”这时我和儿子还有老公,都会走到矮小的椿树前闻了闻,我们除了闻到空气中的花香便什么也没闻到,儿子说老爷爷骗人。爷爷却对老公说:“你帮我把椿树枝条上的芽孢摘下来,好多年都没有闻了,知道吗,用它炒鸡蛋更香!”

老公是个孝顺的孙子,见爷爷那么期待便行动起来,屋子前后到处都是椿树,看到老公忙碌的身影,儿子和我也跟着采摘,不一会就采了半篮子,我闻闻采过芽孢的手指,一股难闻的气味那么刺鼻,爷爷为什么总是说香呢?

回到家里,我们都感觉很累,可爷爷竟像小孩一样提着篮子直奔水龙头,把这些嫩芽叶一个个一片片冲洗干净,又把它切得细细的。奶奶也忙着打鸡蛋,炒烧。满屋子都是那股难闻的味道!

不一会儿,爷爷便端着酒杯要我们都坐在桌旁,一起吃那椿芽炒鸡蛋,我和儿子捏着鼻子不肯过去,爷爷说:“你们来尝尝,真的很香,过去闹饥荒时,这芽叶不知救了多少人的命!我们干革命时用它煮粥吃,把粮食都节省下来送给村里的老百姓。”

爷爷一边吃一边回忆,眼里满是欣喜和前尘往事,似乎又回到了他的青春岁月。我不知是相信爷爷还是出于好奇,情不自禁夹了一小块椿芽往嘴里送,可还没来得及嚼,便皱着眉张大嘴吐了出来,这味儿太怪了,放了鸡蛋也一点都不香!爷爷见了爽朗地笑了,老公看着我的窘模样也哈哈大笑,笑声那么畅快,风一样飞到了窗外!

如今又见椿芽,往日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我似乎又看见老公忙碌的身影和那张富有活力的脸,似乎又听见爷爷叫我尝尝椿芽炒鸡蛋的声音,又看到了那张慈爱清瘦的脸。

又见椿芽,但疼我的爷爷和爱我的老公却怎么也见不着了!

又见椿芽,泪满衣裳!

那棵老榆树

文/郭宏文

每一次回到家乡的那个小山屯,我都会在老宅门前的那棵老榆树下,默默地站上一会儿,摸一摸它那粗糙而又冬暖夏凉的“肌肤”。春日望一树的榆钱儿,夏日望一树的绿叶,秋日望一树的色彩,冬日望一树的银白。在我的心里,它是一道风景,它是一个标志。有了它,我就可以随时找到故乡、找到老宅、找到我生命和人生的起点,永远也不会在世界中走失。

我的太爷爷建起老宅后,发现门前长出一棵小小的榆树苗。太爷爷把它保护起来,让它在老宅前长成一棵可以遮风挡雨、遮阴纳凉的大榆树。对于太爷爷来说,榆树是摇钱树,可以给家里招财进宝,佑护一家人过上富裕的生活。小小的榆树苗,在太爷爷的精心呵护下,很快长高长粗。看着那棵榆树,太爷爷脸上总是笑盈盈的,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天天长大。

1931年秋天,有一个叫刘纯启的人来到太爷爷家,说相中了太爷爷家门前的那棵榆树,要买回去打榆木箱子。说话间,太爷爷得知刘纯启是一支抗日队伍的首领,打榆木箱子是想用来装武器弹药。太爷爷看看刘纯启,又看看那棵榆树,然后说道,你既然相中了这棵榆树,我就送给你了。刘纯启疑惑地问,为什么白送给他?太爷爷说,打日本鬼子,也有我的份。太爷爷还说,榆树这品种,只要有根在,就还能长出一棵新榆树。仅仅过了几个月,太爷爷就听说那个叫刘纯启的人,带领着一队人马,参与围歼了不可一世的日寇古贺联队。太爷爷望着门前的那个榆树墩,非常骄傲地说,好样的!

后来,爷爷成了老宅的新主人。门前的那个榆树墩,早又长出了一棵粗壮的新榆树。1948年秋天,一支解放军部队从山屯路过歇息。队伍中,一个被战士称为杨营长的人,不断地打量着爷爷家门前的那棵榆树。爷爷看看那位杨营长,又看看那棵榆树,然后说,相中了我就送给你。那位杨营长疑惑地问为什么送给他?爷爷说,支援解放军,也有我的份。爷爷还说,榆树这品种,只要有根在,就还能长出一棵新榆树来。仅仅过了一个多月,爷爷就听说那支解放军部队参加了塔山阻击战,并取得彻底的胜利。爷爷望着门前的那个榆树墩,非常骄傲地说,好样的!

再后来,父亲成了老宅的新主人。门前的那个榆树墩又长出了一棵粗壮的新榆树。闹饥荒时,在山屯里,榆树皮做成了榆皮面。有了榆皮面作调和,山屯人就可以把许多难吃的东西做成可以吃得下的食物。父亲说,大家共渡难关。当山屯人熬过困难时,父亲望着门前的那个榆树墩,非常骄傲地说,好样的!

后来,我成了老宅的新主人。门前的那个榆树墩,早在父亲的呵护下,长出了一棵粗壮的新榆树。这棵榆树,已经是这个榆树根所繁衍出的第四茬榆树了。看见它,我就觉得看见了我的太爷爷、爷爷和父亲;记住它,我就觉得记住了那支抗日队伍、那支解放军部队和整个山屯里的人。

那棵榆树已近花甲之年,我早就将它称为老榆树了。虽叫老榆树,但它依然枝繁叶茂,喜鹊和其他一些鸟类,喜欢在它的枝头做窝,繁衍后代。如今,我虽然离开山屯,但老宅依然还在,老宅门前的那棵老榆树依然还在。我想,山屯最不可缺少的,就是别样的风景。愿那棵老榆树,永远成为山屯里一道别样的风景,永远。

家园伤感

文/吴长青

往年国庆,我都选择给父母电话,相互告知一切安好后,就不再回家。要知道拖家带口赶车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况且在人流如织的国庆长假。唯独今年的国庆长假,我和妻子带着孩子及弟弟夫妻俩连夜挤火车从苏州出发,在国庆当天早晨就赶到了家。

当父亲到车站接我们时,太阳才刚升起,我们迫不及待地向父亲询问爷爷的情况。爷爷今年84岁了,我们那儿有“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接自己去”的说法。而爷爷恰在中秋节前一天发病,虽然经过急救和护理,现在病情稳定了些,但情况仍然不容乐观。

一到家,我们急忙走进了爷爷的房间。爷爷侧身面向里蜷缩在床上,我喊了一声:“俺姥!俺姥!”爷爷身体动了一下,我又说:“我是小洲,我和李华、二洋、周旭来看你了,我们是连夜从苏州坐火车赶回来的。”

爷爷吃力地扭动着脖子,想看看我们,但没能转过身来,我抱起女儿举到爷爷的正上方给他看,女儿也乖巧地挥挥小手,喊道:“太爷爷,我是芊芊。”爷爷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半睁着眼睛。突然爷爷哭了,眼里流出了一些泪水,我拿纸帮爷爷擦眼泪,边劝他不要哭,我自己的眼里却湿润了。

听三叔说,爷爷现在一阵子清醒,一阵子迷糊,不能自理了,只吃一点流食,看来很难康复,只是熬日子了。我听后一阵阵地难过。

天高气爽的金秋,本是收获的季节。村西头迎娶新娘的音乐声此起彼伏,农田里也是一派忙碌的景象。可难过的我却感到这些喜庆丰收的景象此刻都显得不太协调了。

妻子她们陆续走出爷爷的房间,我一个人留了下来。似乎一切都静止了,我看着爷爷躺着的背影,弯腰抚摸着爷爷的身子,低声问他冷不冷,爷爷说“不冷”。看着爷爷那原本在我小时候背我东奔西走的高大身躯现在枯瘦了,我不禁心里一紧,眼里顿时充满了泪水,一种无法描述的爱和怜充满胸膛,浸透了身心。

我又和爷爷说了些话,感觉他的听力和意识还好,不像叔叔说得那样垂危,我稍微舒了口气。又在爷爷床前站了一会儿,告诉他待会儿再来看他,就忍着眼泪出了屋。

太阳已经高升,母亲早做好了我们爱喝的南瓜粥,我盛了一小碗,胡乱喝了下去,期间没有了一些久逢后的话语。只听母亲说爷爷一天也吃不了多少,只喝一点汤水,一天不如一天,我的心里一阵阵刺痛。

想到爷爷,我心里特别沉闷,想到村外的田野里去奔跑,以此来发泄我的烦躁和苦闷。顷刻间,家园这个单纯又温暖的地方,让我感到陌生,感到害怕。从春节到现在,才9个月不见,却给我生离死别的感觉。

人在家园,却是伤感万分,生死之间,竟是这样脆弱!哦,我爱的家园,你令我伤感!

我的宜川啊

文/黄欣瑞

每年有这么一天,我们家里都充斥着“白面”的香气,那不是麦香,是——用鼻子嗅嗅,脑子突然灵光起来——是枣在馒头里安睡,扁嘴时,挤出来的核桃香气,还有一点红、绿色素杂在中间添乱,但我还是分辨出了,兴冲冲地把厨房里的雾气都甩在后面,黑眼珠直勾勾地盯着那雾水笼布下掩着的“大白”:软软甜甜,是奶奶做的;瘪不拉叽,是爸爸做的;奶香四溢,是妈妈做的;小巧……无型,是我做的。

这一天,是清明节。

小时候,我从未觉得清明节是个悲伤的节日,反而觉得很好玩,因为既可以随意玩橡皮泥似的面团,又可以爬山摘酸枣,还可以烧纸玩,还能放鞭炮。

记得我第一次过这样别致的清明节,乐得在山坡上横冲直撞,对了,还能看到各种亮晶晶的纸花,虽然后来我知道那是花圈。我抱着奶奶前一天夜里做的纸鞋、纸衣,乐呵呵地走到一个石板垒的桌前,爷爷奶奶把花馍放在那儿,包括爸爸那瘪不拉叽的,也包括我那不成型的。我们放完鞭炮,到石桌前跪下,烧纸衣、纸钱,我是最积极的一个,因为爸爸平时是决不允许我玩火的,等这一切完了,转身才发现,石板上的花馍,缺了几豁,像被人咬了几口似的。我惊奇地要迈过去看,爸爸拉住我,“别去,那是你太爷爷在吃呢!”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现在想起才觉着毛骨悚然,不过估摸着是爸爸掰几块放进了石桌下面。

回了家,吃花馍也是有规矩的,爷爷奶奶只吃圆形的上面有馍花的,妈妈吃枕头样儿的,爸爸吃面鱼儿样的,我只能吃些面老虎、面蛇、面麻雀、面兔儿,我总是嘟嘴抱怨我的花馍最小,但实际上那时,我也是吃不完的,眼睛大,肚子小嘛!

我撑着伞走在黄昏的校园里,忽然看到水洼里我那模糊的只影,想起:啊!今天是清明节,可是我却如此平淡地度过了。正想着花馍,却被爸妈接回家。不想回家后,却见妈妈端出了一盘花馍,我顿时精神起来,吃时竟热泪盈眶,这个清明,我终于做了一件“清明”的事。我本想再买些纸钱烧,但爸爸却说:“在街上烧,只是懒,他们有些人早就忘了这里面包含的东西了,你暑假回去了再给他们老人家道歉。”

呜呼!我心中不禁惆怅,我已经三年没回过家乡了,竟这么久了。

我的宜川啊!

我那绵柔的宜川话,我那朴实的宜川人,我那实实在在的宜川啊!我多么想快些扑向你的怀抱,但却已不可能再与你相伴(我家的两处老屋已出租)。只能遥思无言,唯有泪千行啊!

我多么想回去,再和奶奶爬一回凤翅山(奶奶膝盖有骨增生,且大脑缺血),再和爷爷摘回酸枣,再和家人做回花馍(春节都无法欢聚),再听那些卖花的老太太们讲自己出游的经历,再在过节时,买许多香包和铃铛,再看那一街小贩“满街红”啊!

我的家乡很美,人很美,话很美,节日亦美。

儿时的我,能在宜川中学校园里捡合欢花,能在花园里把花瓣都放在盆里玩,能在乒乓桌下用打火机煮一勺焦糖,能在国画老师那儿讨几幅看不懂的墨宝,能在卖饼子的大爷那儿吃上我许久未见的香馍馍,能在北关头吃上正宗的韩城饸饹,能在城小巷子吃上别处已不见的橙汁冰沙。

这里的人们虽然朴实,但却能在广场上跳一下午的舞,有时间清晨爬爬凤翅山,有时间雨后在虎头山满山遍野拾地软。他们只是一个普通县城里众多的普通人,但他们却从未忘记过传统节日,我爱这个地方。

爷爷的片断

文/天生丑石

(一)

我的小学之一

花花世界。政治文化中心。时代的温度计。

那是一个多么好的山洼哟。

爷爷,在那里当炊事员。

那儿有各式各样的办公桌,各式各样的铅笔、毛笔、墨水、小刀和文具盒。那儿有整整一个供销部。柜台里,陈列着一些单调的食品,低档香烟,廉价米酒和一两种自上海、自北京、自武汉最新泊入的,不曾见过的东西。那儿有医疗室,榨花生油坊,那儿竖着几根高高的杆子,杆子上常常飘着,一面并不很鲜艳的红旗;杆子上安装着,召集的和发布的喇叭,美妙歌声的喇叭。

大队的支部在那里。

我的小学,居然也在那里。

我的小学之二

爷爷在那儿当炊事员,谁会想像得出呢。爷爷,居然在那里当炊事员。

开学了,我可以在那儿整日地雀跃、飞舞、无所畏惧。放学了,放学就要回家,那样子会显得多么急切,急切里似乎还有,一丝儿莫名的孤寂,和落寞。他们多么可怜啊!可是,那是他们的事情,我管不了了;至于我,放学回家,全在于我一时陡然的兴致,或者说,我还没有建立起,完整的放学的概念。假使有一天,我被放学的潮水裹挟而去,一哄而出了校门,那是因为我接二连三地梦见了山里的蘑菇,高梢上的鸟窝和快要熟透了的山地里的西瓜。还有一种可能,外公会照例地来到我家,我担心我会错过他手里的筐子,错过星夜里或者雨夜里,他积蓄了好久好久的,冗长又冗长的神话。

更多的时候,我选择留下来;留在我心爱的小学里,留在这个斜阳散淡的山洼里,这个烟雨轻飞、碧草如丝的山洼里;朗朗地读着,爷爷悄悄塞给我的小书儿;做家庭作业,陪爷爷吃饭,过夜;听,爷爷擦了又擦的老牌收音机;任爷爷的澡巾和澡液,飘过,我小小的身体。第二天,晨星映在窗格子上,我在山泉叮咚里醒来;我是到达学校的,最早的学生。

噢,我的小学,我的山洼哟,我的巨大的空寂,我的辉煌的殿堂。你已镂入我的骨头,我会把你带到死亡里。你的光影,你的气息,可以做寂灭者的衣裳。

爷爷,爷爷在那儿当过炊事员。

(二)

爷爷的老屋

双间。一个单间靠东;一堵短墙,以大约三分之一的比例,精细地将它分割着。后半单元,无窗,光线神秘地幽暗着;爷爷的米缸、油瓶和一些或完好着或残缺着的泥罐,挨壁依次围放在那里。那儿永远是一则猜不透的谜语。那些泥罐好深,似乎什么都有。我总是想偷偷地溜进去,使劲揭开它,把我的小手,我的小脑袋一齐挤进去;探,不停地探。

前半单元,嵌一山穴似的松窗;可以漏月,漏太阳,漏雨,漏风,漏远山的蝉唱,漏春夜的电闪。那儿是爷爷洗澡和睡觉的地方。一桌,一柜,一躺椅而已。

至若另一单间,建构相当;不同处在于,分割均等。事后我认为,这体现了爷爷幽深的、细腻的人文关怀。每至昏暮,爷爷便要早早地将我家的老黄牛,牵入这个单间的北国,尔后,爷爷便要在那南国烧起向晚的炊烟。

老黄牛,横卧下来,反刍着。提灯照去,永远是———

那一堆,化也化不开的,疲惫和忧伤。

(三)

独 守

老屋本不止两间。爷爷的卧室以东,是我家的柴房和废旧古物仓库。比爷爷的空间大得多。再以东,参差隔着几户人家,是我家的新房。噢,我,我哥哥,我姐姐,我弟弟,我父亲和我母亲都暖暖地,凉快地,说着话,笑着,在这个新生代的皇宫里。

我们都似乎忘记了老屋,独留了爷爷在那儿把守。每念至此,我的心口便不由地闷得慌,寒得哆嗦。有一件事是一定的,爷爷,在老屋里,寂静地得着感冒,或者心痛,或者彻夜地咳嗽着,或者跌入远古,或者凄然欲泪,于不可知的将来,我们都不知道。

我们至今,浑然无知。

(四)

两张旧画

最是向晚,村子里泛着一派幽微的光丝。爷爷总是汲了一小桶一小桶的井水,微颤着,来回穿过蝉声,穿过杂乱无章的小树林,拐三个弯,就进了他的老屋。

最是霜晨,鸟声廖落。爷爷的木门,钻心地一响。他反复地用他的粗糙的手掌,熨着,熨着那布丁满结的衣裳;他熨平了,复又反复地掸着襟袖上的灰尘。

我听见他在咳嗽。

(五)

新 屋

爷爷,自然是另一家的人。爷爷似乎分明感到了什么么?爷爷终于在他大去前的几年,到我家来了。

爷爷到我家里来了。爷爷整个白天都在我家。整个白天,我都可以看到我的爷爷了。从前,我总要趁着晌午空寂的野鸟之声,悠悠的,挨家挨户地,嬉戏过去;腻了,定会忽地一闪,闪进,爷爷的门框,去贴一贴他的背,去抱一抱他的肩臂。

可是现在,爷爷到我家来了。爷爷整个白天都在我家里。整个白天,我都可以看到,我的胖胖的高高的爷爷了。虽然一到傍晚,爷爷烧好晚饭,刷完碗筷,喂饱小猪,关好鸡埘,就会回到他的老屋去;虽然晚上,我不能睡在爷爷的床上;但是,爷爷到我家里来了——

这是多么迷人的音乐和图画,这是多么磅礴无声的力量啊。

爷爷到我家来了,后又去了,他那样淡朴而又那样深情,那样安谧而又那样庄严。他的每一声轻唤,都是哺育和灌溉;他的每一个琐屑的动静,都是巨流和高山。他将所有狼藉的柴禾,一茬一茬地,斫齐;一把一把地,扎好;他要把它们,一堆一堆的垛起来,称心如意的摆开;让阳光打一打,让风吹一吹;然后,火红地,塞进生活的灶膛。

爷爷走了。爷爷走的时候,心里边没有风霜,一定没有,我想,我坚定地想。

爷爷幸福地走了。

那可以享用,可以酝酿,可以消解亦可以熔融的时光———

留下来,继续流淌。

石榴树之恋

文/张军霞

那天,表妹回老家,在老宅子里拍了怒放的石榴花给我看,视频中,老宅的院子里长满了杂草,只因为有这火红的石榴花,才不至于显得院子里多么荒芜。

童年的记忆里,石榴树就种在奶奶家卧室的窗前。爷爷为了保护树,精心在树的四周砌了一圈砖头。有一次,我和表妹玩捉迷藏时,悄悄躲到石榴树下,表妹久久不来,我等的无聊,用手中的小刀,随意在石榴树身上刻了几下。“住手!”爷爷惊雷似的声音炸在耳边:“太淘气了,奶奶一定会揍你!”我丢了小刀,吓哭了。奶奶闻声赶来,反而把我搂在怀里抚慰:“丫丫不哭,等到石榴树结了果子,给你摘一个最大的!”

石榴树是奶奶的最爱。她常痴痴地坐在窗前看树,春天看它翠嫩如滴的叶子,夏天看它如锦的繁花,秋天盼它硕果累累,就算到了冷冷清清的冬天,从窗户里往外瞧,落光了叶子的石榴树,古朴苍劲,犹如一幅别具诗意的画。

有一次,我在奶奶床头的抽屉里,发现一枚发簪,上面竟然也有石榴花。我调皮地问奶奶:“奶奶,你莫不是石榴花神变的?怎么这样喜欢石榴花?”

爷爷用嗔怪地眼神看我,奶奶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低对继续做手里的针线活儿。

奶奶的石榴树,对童年的我来说,就像一个谜。

石榴树年年开花,年年结果,岁月荏苒,我和表妹已长大成人,远离故土,老宅里只剩下爷爷和奶奶。

有一年夏天,奶奶过生日,正值石榴花开得红火,我让奶奶和爷爷在石榴树下拍一张合影,奶奶把手轻轻搭在爷爷的肩头,两人相视一笑的瞬间被定格在石榴树下。照片冲洗出来,奶奶非常喜欢,一直把它挂在卧室的床头。

奶奶去世时是冬天。

石榴树不懂悲伤 ,第二年照样开了花,结了果。秋天时,爷爷摘了最大的两个石榴,到奶奶坟前去祭奠。

入冬时,爷爷也去了另一个世界。

我们在老宅里整理爷爷奶奶留下的遗物,又看到了那枚刻着石榴花的发簪,姑姑将它紧紧握在手中,第一次给我讲了它背后的故事。原来,奶奶的老家在几百里之外,在情窦初开的年龄,她有了自己的意中人,小伙子专门定做了刻着石榴花的银簪,作为订婚礼物。不料,就在奶奶憧憬着将要做新嫁娘时,小伙子竟然身染重病,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奶奶从此闭门不出,日日以泪洗面。爷爷那时四处给人打短工,偶然来到奶奶家中,他喜欢上了这个终日抑郁不语的姑娘,他用自己的执著慢慢打开了她紧闭的心扉。

奶奶最初嫁过来时,有时仍然会闷闷不乐,爷爷也不多问什么,来年春天却在窗前栽下这颗石榴树……

爷爷的宽容和真诚,终于感动了奶奶,她收起刻有石榴花的发簪,从此一心一意跟他过日子,他们相敬如宾,白首偕老,子孙满堂。

如今,老宅的大门上了锁。老宅的石榴树依然在。

我每次回老家,都会去看一看石榴树。有时,我站在树下,恍然觉得又回到了童年的一个午后,只记得窗外榴花灼灼,照得我睁不开眼,爷爷修剪着石榴树的枝叶,奶奶在树下做着针线,两人轻声细语聊着家常,那样的岁月静好,多么让人怀念。

爷爷和黑子

文/刘泽蕾

爷爷老了,总喜欢独自在阳光的午后,眯缝着眼,坐在那把老藤椅上,呆呆地望着那辆浑身锈迹斑斑的脚蹬三轮车出神,不时竟像孩子般眼角有泪光闪动,摇晃的老藤椅把他的思绪带向了远方……

黑子,一条通身黑得如缎子般光亮的狗,爷爷的老伙计,正“欢呼”跳跃着向他奔来,带爷爷回到他曾经劳作过的每一个地方。

孩提时,爷爷以养猪为生。因为没有足够的饲料,他经常到市集上各个小饭馆收集泔水,集中起来再运到离村子七八公里的河滩养猪场。在熙熙攘攘的市集上,一人,一车,一狗,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每每从家出发前,爷爷总会拿出一个用旧皮带制成的项圈,一声轻唤,黑子如风般跑来,乖乖地坐在爷爷面前,爷爷伸手拍拍它的头,黑子温顺地舔舔鼻子,把脸钻进项圈。爷爷顺势一推,项圈套在它的脖颈上,而另一头则由一条铁链拴在三轮车身右侧前方。待爷爷推上车喊声“走”,黑子如一名精神抖擞的士兵开始了一天的征程。

通往河滩的是一条蜿蜒曲折的羊肠土路,到达养猪场要经过两处陡坡,晴天还好,一遇雨天,道路泥泞,异常难走。每当遇陡坡时,爷爷须下车推着前行,埋头弓背,嘴里发出“嘿嘿”的声音。黑子是条聪明的狗,听到这节奏,便心领神会,顺着陡坡卖力地往上拉,吱呀作响的车轮被迫缓缓爬上了坡顶。黑子兴奋地猛一转身,一跃把前爪搭在爷爷肩头,头一个劲儿地往爷爷脖子上蹭,嘴巴里发出兴奋的哼唧声,骄傲地等着主人的夸奖。

湛蓝的天空,慵懒的白云,一人,一车,一狗倒映在河面的影子被拉得越来越长。黑子忠诚地守候爷爷左右,不离不弃,像个昂扬的斗士追随着爷爷的车子。

那一年冬天,大雪茫茫,似乎比往年更冷,村里不时有猎杀狗的人转悠。爷爷警告黑子不要乱跑,没承想,黑子还是消失在爷爷的视线中。狂风夹杂着雪花肆虐地吼叫,一阵阵呼唤黑子的叫喊声在空中回荡,黑子终究没能回来。爷爷奔走在村子的各条道上,任雪花覆满全身也不愿回家。我知道,他要等他的老伙计归来!自此,爷爷苍老了许多,话也少了起来。

在爷爷记忆的胶卷中,永恒地烙下黑子这个老伙计的点点滴滴,透过斑驳的三轮车,爷爷似乎又找回他老伙计的影子,他在记忆的轮回中一遍遍地翻阅着那段人狗未了情!

就这样活着

文/王玉川

三九时令的凌晨刺骨地冷,满天星。做足了一夜功课刚醒来的奶奶就开始了她多年来的演出:“你们不得好死哦,偷我的鸡偷我的鸭,不得好死哦……”母亲急赶忙合衣起了炕:“好啦,好啦。来喝水。”母亲端来碗水喂给奶奶,“你是谁,你是谁?”奶奶对母亲傻乐。母亲再用温水洗净奶奶的手脸以及上半身,从内到外一件件穿齐整,斜靠在被褥,一会儿奶奶便睡着,还有了鼾声。“这该死的疯老婆子!”几条胡同里被吵醒的汉子们不约而同地谩骂着奶奶。“咳咳咳,咳咳咳”……十几年的哮喘拿捏得爷爷一阵连一阵咳个不止。“爹,你先吃药”母亲把水碗和两三种颜色的十几个药片放到爷爷手上。

母亲把尿盆端出倒入猪圈里,再把鸡埘(音时)、鸭埘里冻得棒硬的饲料挖入小锅中,放在煤炉上热着。母亲出去打开院门。没一刻功夫,父亲带一身寒气下夜班回来,进屋看看奶奶,又看看爷爷。然后,父亲攥紧母亲的手坐在炕沿边,轻轻说:“你受苦了。”我看见母亲眼里立时就有星光在闪。“妈。”,母亲轻轻拍了拍我的头,又掖掖被角:“睡吧。”我闭上眼,隐约中听见父亲给母亲捶背的声。

土地,生命之根

文/周文英

冬日的午后,闲散在阳台上,光线透过窗玻璃,洒在身上,融化了般舒服。想起多年前,家族近三十口人挤在一个U型院子里,我家房屋面北背南,冬天冷得像地窖,我和弟弟去三婆家的檐下晒太阳,小叔说太阳是他家的,不准我俩晒,弟弟抓住我的衣角,怯怯地往后退,母亲来了,三婆不好意思,夹一大筷头酸菜丢在母亲碗里,母亲夹点给我,转身去喂弟弟。尝到酸菜好吃,问母亲咱家咋没有,母亲说咱家没自留地,为啥没有?她不满的答去问你爷。

听母亲口气不好,没敢问爷爷,悄问慈爱的奶奶:咱家为啥没自留地?奶奶悠悠地说,你爷不爱地。可我分明感觉爷爷十分勤劳,爱地如子,他常说地是命根子呀。大人对自留地讳莫如深,便不多问。

从奶奶的片言之语中,逐知曾祖曾坐拥百亩平地,种着烟土,身材瘦削的他站在田间地头,望着罂粟花开如火,留着长辫子穿着长袍马褂的他面对大片壮观的风景,威武如临城的将军。

回到家里,曾祖父母坐在炕头悠闲地抽烟(鸦片),巧手的奶奶忙送上茶点,问晌午饭吃啥,曾祖父下圣旨般大手一挥说:臊子面!祖母领旨忙乐颠颠去做。

臊子面,当然是娘家在岐山的祖母做得好,面擀得又细又长,其他妯娌是插不上手的,奶奶凭一手好茶饭赢得曾祖的赏识,高兴却不敢表露出来,否则会招致嫉恨,只有更多操持家务。

土改,英明的曾祖早早缴出大片土地,虽然不舍,但和一家老小的性命前途相比,都是身外物。

爷爷当家时,只剩下十几亩地和一个长工,日子不算富裕,也属人上人,但安逸的生活却没有让父亲感受幸福,因家庭成分上学招工受阻,父亲好多次躲在牛棚里哭,恨我爷为啥占那么多地,为啥要雇长工,世上数你贪生怕死命贵。

集体农业社,爷爷的土地全部充公,分自留地,我家分到一星半点不长庄稼的边边角角。爷爷这儿挖那儿刨,垦出一绺菜地,但种的菜刚出土就被鸡呀狗呀糟蹋了,他割来枣刺,围起一圈栽蒜,蒜苗舍不得吃,只掐几片叶子当调料,地实在太薄,连蒜薹都长不出,结的蒜也是独瓣儿。

爷爷最舒心的事,就是种熟了一块菜地,但还没来得及享用菜地的瓜果,就永远地去了。

土地承包到户,勤劳的母亲顿感日月换新天,她像设计师规划蓝图一样谋划:大面积种粮食,水边地种蔬菜,坡坡畔畔种五谷杂粮,识字不多的母亲不会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只说人哄人地不哄人,谁对地好地就对他好。

她厚待土地,赶着节气时令播种施肥收割,不但让一家人吃饱还有了余粮,瓜果蔬菜样样都有,成了村人羡慕的对象,农民母亲,第一次有了尊严和成就感。

改革开放以后,紧跟时代潮流的父亲带我们姐弟去南方打工,在城里买房,我们成了最先扎根城市的农民,中国有词叫养儿防老,其实还应有词叫养儿帮小,为帮儿女照看下一代,父母跟随我们,从一个城市漂去另一个城市,住的房子越来越高,离土地越来越远。出有车食有鱼的日子实现了,可母亲却越感空虚寂寞。

孝顺的弟弟懂得母亲的心思,买房时33层的高楼他选了二楼,给母亲说底层便宜,实际上是看中窗外的露台,母亲可以种菜。有段时间,母亲每天张罗着找泡沫箱,挖土,买种子菜苗,花铲,日子塞得满满的,回来还有见闻分享,我们笑母亲也有了自己的事业。

夏天的早晨,太阳还没出来,母亲先去楼顶给菜们道早安,十几个箱子,葱椒蒜韭,黄瓜茄子,看谁需要浇水,看谁需要捉虫,哪里还有个空,要补棵苗,手里忙活,嘴也不闲,给辣椒边浇水边道歉:昨天提的水少,把你俩亏了,对不起,今早给多喝点。过一会又给韭菜说,你给咱长胖点,周六娃不上学,我割了好给娃包饺子,我圆圆就爱吃韭菜饺子。这一箱葱,上星期才壅的,底肥埋了豆渣,长得就是好。

菜们似有灵性,懂得母亲的絮语,个个都努着劲长,比赛似的水灵可爱。母亲自信地说,不管哪里,只要有土,就能种菜,感觉母亲生来就有农民天赋。

三十岁后,我不再为自己是农民的后代而自卑,感觉那些把菜种到国外花园楼下的中国父母,他们并不比农民高贵,因为他们种下的,不仅仅是可以食用的蔬菜,还有一份对泥土对祖国的情感。

墨香春联情

文/张素燕

盼望着,盼望着,新年来了又去了。一切都是焕然一新的样子,姿态优雅,整装待发。新年到处都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最引人注目的是各家大门口处张贴的一副副对联,烫金的大红纸上攀岩着立体的大金黄字或大黑笔字,间或配有漂亮的图案,相映成趣,把整个门口渲染得蓬荜增辉,气派威武。每每看到这些买来的现成的对联,我的记忆深处便清晰地闪现出手写春联的情景,那更是别有一番趣味。

腊月过半,村里的张爷爷家便喧闹起来。前来写对联的人络绎不绝,把张爷爷家巴掌大的院子挤得满满的,真是门庭若市,热闹非凡。当然了,还有一帮小孩子和我们这些寒假归家的学子们也跟着凑热闹。还记着那天,阳光独好,暖意融融。春姑娘好像已经等不及了似的,赶紧把严寒的冬大哥挤跑,自己忙着出来赶趟。张爷爷索性把桌子搬到院子里,摆上笔墨纸研。“张群儿,你的春联写什么?”“一年四季春常在,万紫千红花永开。”只见张大爷手执毛笔,刚劲有力,手略一顿,一幅气宇轩昂的毛笔字就在大红纸上龙飞凤舞了。墨迹未干的毛笔字筋骨内含,潇洒飘逸,活灵活现。“真好看呐!”众人啧啧赞叹。“张六,你的呢?”只见张六抓耳挠腮地不好意思地笑着说:“爷爷,你也知道,就我肚里那点墨水早就饭菜吃喝了,哪还知道什么对联呀,呵呵,您老就看着写吧。”张爷爷略一沉思,大笔一挥,一副苍劲有力,雄厚气派的毛笔字就出来了。就这样一个人挨一个人,张爷爷的对联是写了一副又一副。

虽然张爷爷要求大家自备春联内容,可村里的大多数人都没怎么上过学,即便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可却苦于脑里没货,肚里没墨,于是就把这艰巨的春联内容的任务交给了张爷爷。张爷爷也很尽心,认真地搜集了几十条春联内容,可全村200多户人家,这哪够用的呀。大家又不愿用相同的内容,于是搜集更多的春联内容便成了张爷爷的当务之急。

张爷爷摇头晃脑地读着桌子上的春联,不经意地略一转头,从那已架到了鼻子上的厚眼睛片里瞅到了我。“就你了,小丫。爷爷交给你一个任务啊,你回家去给我搜集春联,把你们上学学过的,还有你自学的,还有你知道的对联,统统给我找到,写到一个本子上,给我拿过来。”面对着爷爷这突然的命令,我还没回过神来,张爷爷已笑着冲我摆手说:“去吧,去吧。对联不够用了,大家都还等着呢。另外,拿着这个,别搜集重了。”说着张爷爷把一张写满对联的纸塞到我的手里。

我拔了腿,没命似的往家里跑。到了家,顾不得喘息,翻开书本就找。翻遍了所有的书和资料还有我的笔记本,最后整理了和张爷爷不同的一百多条春联内容。张爷爷看着我写的对联内容,和蔼可亲地摸着我的头,慈祥地说:“后生可畏呀,后生可畏呀!”人群里立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这个丫头是好样的,”“嗯,以后肯定能成事儿。”听着大家的赞誉,我心里乐开了花。我尝到了快乐,为人民服务的快乐。

回到学校后,我对一向不感冒的书法课重视起来,学习态度有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弯。连书法老师都瞪着好奇的大眼睛看我,仿佛在问:“这个丫头,哪来的这股劲呢?”我苦练三笔字,尤其是毛笔字,我练的是如痴如醉,一张又一张,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终于又到了一个新年。大家依然是在张爷爷家的院子里排着队。在张爷爷写得累得喘气的当儿,我拿起毛笔,一挥而就。全场的人都惊呆了。赞叹叫好声不绝于耳。张爷爷高兴地说:“后继有人了,后继有人了!”

后来的六七年中,每个新年的对联都是由我和张爷爷共同创作的。时光荏苒,转眼十几载。在日新月异,科技突飞猛进的今天,人们物质生活不断提高,手写毛笔字春联也已成为“稀有产物”。然而那散着清香的浓墨重笔的情韵却永远温暖滋润着大家的心怀。

亲情

文/周雪梅

真心地照看,倾情地守候,是最容易让人感动的,尤其是在生病时,最需要亲人的照顾和安慰。

记得一年前的中秋节,我得了重感冒,全身还起包包,又疼又难过,连续发了几天的高烧,让我有点神志不清,说起了胡话,这可吓坏了爷爷奶奶。因为我,他们不仅没有过上轻松快乐的节日,还整天整夜呆在医院里陪我,守候在我的床边,不时地问我哪里不舒服,看吊瓶里的药水是否快输完了,是否要叫医生。等有好转了,爷爷奶奶征得了医生的同意,我们就回到了家,可是每天早上还要到医院去打针、输液。身体是极度地不舒服,有时还会让我的脾气爆发,还会对爷爷奶奶发脾气,而且还乱砸家里的东西。爷爷奶奶做的饭菜是最好吃的,但由于生病,我一点胃口都没有,即使再香再好吃,我也不想吃。有时经常让爷爷奶奶担心和着急,生病的我,有时晚上很冷,盖了两床被子还是冷,出太阳也还是冷。害得爷爷奶奶在大白天还烧火给我烤,现在想起来,我那时把爷爷奶奶害得好苦好苦啊!

后来,我的身体有了大大的好转,有的时候爷爷来陪我,爷爷还跟我说:“不要担心我们的身体,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有时是奶奶来陪我,有时是他们两个一起来陪我,看着他们憔悴的面孔,我忍不住想哭出来。奶奶既做饭又要照顾我,爷爷也一样。他们为我做的让我感动,也让我感到愧疚。

我知道,亲人给予的爱是永远无法偿还的,我会好好地珍惜、保存。

记忆中的小屋

文/许世礼

童年的记忆是刻骨铭心的,在我的记忆里,始终有一间土木结构的小屋。小屋座西朝东,和二大爷的三间屋子成一排。二大爷占着北边的两间和南边的一间,中间是我们家。小屋实在是小,一进屋,左边是炕,炕宽两米,长三米。上面铺着茭杆皮编成的席子。由于使用多年了,席子破成许多窟窿,窟窿处经过补修,就出现了几处新旧不一的不规则席花。炕上只能睡我和父母三个人,要是家里来个客人,就得头朝炕沿两个,头朝墙壁两个,交叉着睡。除了炕和灶台,屋里就只有一米来宽的地了,西北角放着一个能装一担水的水缸,还有几个用纸筋泥拍成的外面用香烟盒纸裱得花花绿绿的泥瓮。西南角放着为炉灶吹火的风匣,风匣老旧了,手握的把子细成一个光滑的猪尾巴。别的就什么都没有了。这就是爷爷给父亲的最值钱的家产。

我爷爷弟兄五个,祖上是开店的,叫大西店。到爷爷手,店就不开了。这支人人丁不旺,弟兄五人就爷爷、二爷爷、五爷爷成过家,三爷爷、四爷爷都是光棍。下来二爷爷的儿子是个傻子,五爷爷没有儿子,两个闺女在他早逝后,母亲改嫁跟着到了别人家。爷爷两个儿子,两个闺女,大儿子早逝,二儿子就是我父亲。父亲从小没了娘,长大娶妻后也没有子嗣,我还是抱养的。这家人家像沙地的水流,人脉越来越细了。

爷爷偏心,把家产大部分给了大伯。可大伯先于爷爷病逝,所以爷爷根本没有指望上偏爱的大儿子。生活中往往是这样,心里越没有谁,后来却偏偏得依靠谁。爷爷的养老送终完全靠了最不看好的二儿子。我们的房子是爷爷用当年开店时的驴棚马圈改造的。在我的记忆里,它已经很老很老了,墙上的白土,涂得次数多了,结了薄厚不匀的垢痂,天阴下雨,或者冬天蒸汽滋润墙皮,就会一块一块掉渣。屋顶的五寸来粗的檩条和一寸多粗的椽条上,用茭杆做的栈片上,被灶里喷吐出的烟尘,熏染成漆黑漆黑的细碎颗粒,摸上去粗砺硌手。窗户是豆腐块木窗,用麻纸糊着,四角复贴着三角形剪纸窗花,中间也是剪纸对好的图案,有时是福禄寿喜,有时是梅兰竹菊,都是过年时从街上买的。房子虽小,但冬天却特别冷,那时没有火炉,想让屋里暖和些,就得狠劲烧灶上的火盖,把火盖烧红了,家里就暖烘烘的。狠劲烧火盖得有许多柴,我家烧的都是我和父亲搂回的杨树叶,烧的少了,火一会儿就灭了,烧的多了,常常会打炮,灶口一团火烟带着树叶喷得满家柴灰,就像阴天里在乌云中飞翔的密密麻麻的小燕子。为怕打炮,就尽量少烧火,所以,大部分时候家里冷冷清清。尤其晚上,外面北风咝咝打着口哨,吹得窗户纸忽忽忽响,麻纸不抗风,冷气肆无忌惮地扑进来,不管你愿不愿意,就和你亲吻。为躲避寒冷,我们常常埋了头睡觉,绻缩在被窝里,个个都是军队团里的一把手。

为了取暖,我和父亲每到初冬,一个背着荆条编织的揽筐,拿着竹耙搂树叶;一个拿着绳索和大铁耙去搂茅柴。荒地里的蒿草、沙蓬被大风连根拔起,在萧瑟的荒野奔突,旋在沟渠里,挂在灌木丛边,我用耙子拍平搂起,搂成一个个柴片,再把柴片一层层叠起,捆成大捆,然后背着回家。我人小,每次背三大捆茅柴,远远看去,根本看不到人,只见一个大柴垛在慢慢行走。我的两个肩膀被绳索勒得生疼,但每次都咬牙坚持着不敢歇息,怕歇下再难背起柴捆。要知道,在野地里背柴没有人帮你,你得找一处高一点的土堆才可以背起。

要想冬天能烧火盖,我和父亲年年在夏季或秋季,到桑干河里去挖河炭。河炭实际上就是山里下暴雨,把小煤窑的煤堆冲到了河里。每次桑干河发大水后,村里人就到河边捡河炭。河炭最大有拳头大的,小的有鸡蛋大,也有豆粒大的,大的就突兀兀撒在退了水的河床上,小的都埋在河泥里,一窝一窝的,你找到一窝,有时能挖出一筐,有时能挖出好几筐。挖出来的河炭,用筛子在河里淘洗,洗得干干净净,担回家晾干,过年时就用来炖肉,冬天可以烧火盖,好用极了。

房子尽管小,但那是我们的窝。小窝窝盛着我们的欢乐和向往。在小屋的南边,父亲用土坯垒了猪窝、兔窝和鸡窝。家里每年都要养一头猪,喂四五只鸡,还有一只羊。羊和兔子,大部分是喂草。猪和鸡,以喂谷糠拌野菜为主,有时加些玉米面。我每天放学后,就背起柳条编织的筐子去拔草。给猪、鸡和兔子拔的一般是苦菜,给羊拔的是莠草和野稗子。我们村地面宽,我和小伙伴们,每天出地边玩边就把拔草的任务完成了。桑干河边苦菜特别多,有的地方,苦菜密匝匝一片灰绿。我们到地里,各自用小铲划好自己的地盘,然后就各在各的地盘内采挖。不大一会儿,就能挖一平筐。为了不让苦菜被太阳晒蔫,每人又在自己的地盘内挖一个小窖,把自己挖的苦菜一平筐一平筐倒进窖里。等挖够了,就把筐子盖在窖口,跑到河里去耍水。直到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我们才装起苦菜,往家里赶。一筐苦菜很沉很沉,麻绳把肩膀勒得生疼,我们把鞋垫在绳下面才能缓解疼痛。给羊吃的草,就在村附近割,出去一会儿就能割一大捆。

那时,父亲在盐坊当盐工,家里的大部分事情都是我和母亲来操持。除了给牲畜拔草,我还和母亲种了一块小块地。地就在村西北的坡上,有半亩大。我们在那片地里种了倭瓜、葫芦、西瓜、菜瓜、香瓜,还有山药蛋。倭瓜、葫芦开花时,我和母亲每天早晨去给它们对花授粉。西瓜、菜瓜、香瓜拉条时,我们每天去按条、打切、罗圈。按条就是把瓜藤顺着生长方向,挖一条小沟,把藤埋进土里,外面只露出高高的茎和宽大的叶。把藤埋进地里,是为了让它叶下的次生根快快扎下去,吸收地里的养分。打切是针对菜瓜,一般留三条主藤,把其他藤切去,为的是集中养分,早早结瓜。罗圈是把香瓜的疯长的藤切去,也是留几根主条,结瓜后,就切了头,头茬瓜一般留四个,二茬瓜留五个,习惯上讲叫四门斗子五葫芦。四门斗子都能长大,也最香,二茬香瓜就不怎么香了,也长不大。

小块地地头有三棵杨树,一棵长得笔直,在中间,另外两棵,都斜长着,是栽的时候没有考虑留够发展空间,树冠拥挤,才把外面的挤歪了。杨树下有一个简易看瓜房,是用土培成的墙,上面搭了杨椽和树枝。房子是用来遮凉的,夏天太阳毒,看瓜的时候,我们就坐在里面,摘一根菜瓜,慢条斯理地嚼着,看瓜地里,隐藏在瓜叶下扁圆的,长圆的,深黄的,深绿的,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倭瓜,白白胖胖的长腰葫芦,细细长长淡绿的菜瓜,还没有成熟的花皮西瓜以及拳头大翠青的香瓜,心里充满了期盼和欣喜。

最高兴的时候就是入冬杀猪宰羊的时候。我们家人口少,平时的油盐酱醋等杂项开支,有卖鸡蛋和兔子的钱基本就解决了。杀了猪和羊,家里除卖掉的肥猪肉(那时人们买肥肉)和羊后腿,还能留下一些瘦肉和头蹄下货,一家三口就可以吃几顿炖肉泡糕了,当然,第一顿炖猪或羊下货是要给亲戚朋友各送一碗的。这是我们家和亲朋好友往来的规矩。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小屋后面的那株榆树。那是一棵很糟糕的树。那棵树从下面就开始弯曲,一直弯到我们家的屋顶,冬天还好,每到夏天,树枝耷拉下来,密匝匝的树叶屏蔽了整个屋顶,我们家里就遭殃了。有风的时候还好,如果没风,我们家烟囱就冒不出烟,一烧火,屋里就憋满了烟,我们不得不把屋门打开,放烟出去。为这事,父亲曾多次向榆树的主人——本家大伯交涉,希望他们能把树枝剪一下,不要让枝叶盖到我们烟囱上。本家大娘是个母老虎。她家人口多,生活差,眼红别人家过得好,经常和人吵闹,听了父亲的话,立马暴跳起来,决意不给剪枝。父亲一气之下,上树砍了树枝,竟招来一场大闹,尽管街坊邻居都批评大娘不对,两家人家还是结下了冤仇,记得好长时间,我们两家都不说话。

最开心的是下雨天,我们家屋顶漏雨,屋里摆的到处是盆盆碗碗,水点掉进盆碗,溅起各种声音,形成了好听的锅碗瓢盆交响乐。我就在盆盆碗碗间就那些水点,发现一个新的漏水点,就给那里放一个接水家具。要是晚上就不好玩了,我们就蜷缩在不漏的角落里睡觉,有时干脆就坐到天亮。不是父亲懒惰,是我们的房子椽檩太细,已经承受不了累年压上去的泥皮了。后来没办法,父亲还是挖去尺把厚的泥皮,重新修理过,屋漏才算解决了。

冬天下雪也很好玩,记得有一年,下了一夜的雪,半夜里,听得大风怒吼着,把雪粒莎啦啦甩到窗纸上,我们早就醒了,天冷,都不想起床,在被窝猫着,直到太阳快上来了,我们才穿起衣服,可怎么也推不开门,原来,大雪把家门堵死了。从窗户纸上捅开一个眼儿看看,嚄,雪被风卷到窗底下,形成了一个一米多高,两米多宽的雪梁。父亲用剪刀划开了封窗缝隙的纸封,拉开上扇窗跳出去,用铁锹铲去门前厚厚的积雪,才把门拉开。其实,那天的雪不是十分大,只是风大,把街上的雪都刮到我们窗下了。

多少年过去了,那间小屋还留在我的记忆中,那间屋里,有过我无忧无虑的童年,有过我温馨的少年生活,有过我们一家人的甜蜜。更重要的是小小屋子,熏染了我诚实内敛的性格,健康向上的人生观和不屈不挠的奋斗精神。小屋给了我很多很多。它是我一生的牵挂,一生的梦境和永远抹不去的记忆。

柿子熟了的时候

文/魏益君

秋渐渐深了,满树的柿子又熟成了黄色的小灯笼,这时,我总会想起爷爷,想起乡下老家门前的两棵柿子树。

从我记事起,那两棵柿子树就站在老宅的门口,经风经雨,发枝展叶。夏天,满树的叶子蓊蓊郁郁,遮住一块好美的荫凉;秋天,黄色的柿子挂满枝头,映出秋的颜色。

柿子树是爷爷年轻的时候栽植的,据说,爷爷特爱吃柿子,因而那两棵柿子树就成了爷爷的宝贝。随着岁月的更替,柿子树在爷爷的精心养护下长高长粗,枝繁叶茂。夏天的晚上,爷爷和一家人在树下乘凉,树影婆娑,摇碎一地月光,把一家人的笑声也摇得无比生动。当满树的柿子由青变黄,爷爷就经常站在树下,仰脸瞧着,眼睛眯成一条缝。

柿子熟了的时候,爷爷把摘下的第一篮柿子分给左邻右舍,送给我们这些小孩子们尝鲜。剥开黄色的柿子皮,露出鲜美的果肉,看着就让人馋涎欲滴。可我并不怎么喜欢吃,我吃不惯那甜中带涩的味道。下摘在柿子吃不完,爷爷就把柿子做成柿饼。每天,爷爷在门前翻弄着那些柿子,直到晾晒出白色的柿子霜,才装袋收存。

那时,农村的孩子大都很野,上墙爬树是常有的事,我也一样,经常约着村里的伙伴小猴子,在门前的两棵柿子树上比赛爬树。那年夏天,我和小猴子各自爬上两棵柿子树,因为互不服气,就在树上争吵起来,猴子摘下一个青色的柿子投向我,我摘下一枚还击他,一来二去,树下就落了满地的青色柿子。这时,母亲在树下高喊:“你们这是干什么呢,柿子树可是你爷爷的命根子!”我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祸,赶紧溜下树,落荒而逃。

闯了这么大的祸,天黑了我也不敢回家。家里人急坏了,最后还是爷爷在水库边的废瓜棚里找到我。本以为爷爷会打我一顿,爷爷没有,只是边带着我回家边说:“以后可不能糟蹋柿子树了,柿子树可是救过爷爷的命啊。那年挨饿,就是两袋柿子饼让爷爷度过春荒!”

我这才知道,爷爷为什么如此喜欢柿子。

后来的一件事,让我对柿子有了别样的感情。

那年我到县城读书,冬天感冒引发咳嗽,半个多月不见好。咳得我嗓子发干,又酸又疼。一天,爷爷专程从乡下赶来,送给我一小袋白色的粉末。我问爷爷这时什么,爷爷说这是柿子霜,能治你的咳嗽。说也奇怪,自从喝了爷爷送的柿子霜,咳嗽第二天就见轻了,两天以后全好了。

从那以后,我也喜欢上了柿子,每年柿子熟了的时候,我也去尝个鲜,吃一口涩涩的、甜甜的柿子,那么的爽心爽口。

那年秋天,正是柿子熟了的时候,爷爷走了。爷爷临终前,眼睛一直望向大门外的两棵柿子树,我赶紧跑去摘了几个送给爷爷。爷爷就那么陶醉地抱着几个黄澄澄柿子,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而今,两棵柿子树越来越老,随着岁月的交替,断了老枝,又发新绿,到了秋天,依然是硕果满枝。每年,当柿子熟了的时候,我总会走向两棵柿子树,去品尝柿子的味道,嘴嚼逝去的时光……

淡淡山茶

文/唐琦

山茶是云南的魂。

那如同江南女子新做胭脂般的朱红,从山脚下一点点蔓延到山顶上。如同一把多情的火,悄悄地钻入我的心里,融化了我的情思。那吴三桂也应是被这如火的山茶融化了情思,才在山茶花开的地方建了金殿吧!

“唯有山茶殊耐寒,独能深月占春风。”山茶花开,钟爱山茶的云南人便会携着妻子儿女,嗅着山茶不浓不淡的茶香。像孩童静静躺在她的怀里。倾诉自己的心声,诉说自己的心事。

“花繁艳红,深夺晓霞。”那山茶,或红,或紫,或粉白。她们簇拥在一起,形成一条永不停歇的花海。笑着,叫着,欢乐的涌向云南的每一个角落。我想,宗璞笔下的紫藤萝瀑布似乎太淡了,若与她相比,这淡淡的,居于一隅的花又怎能像她一般牵动我的情思呢?

“雪裹开花到春晚,世间耐久孰如君?”我拥抱着这如火的山茶,红白细嫩的花瓣拂过我的脸颊,仿佛回到了初次见她的时候,想起了茶树下爷爷与我的呓语。

“爷爷,这山茶为什么这么红啊?”

爷爷回忆似地闭上眼睛。

“这山茶啊,原本是素白的。云南危难,革命先烈被丑恶的敌人逼到山上,无情的机枪将他们接二连三的射死,他们的鲜血撒到素白的花瓣上,那刺目的血色,一点一点的沁入花瓣中。这山茶才变成红的……”

半晌,只闻爷爷发出了深沉的叹息。

“山茶,是云南的魂啊……”

思绪回转,我身后的山茶火红如初。“火色宁妨腊月寒,猩红高下压回栏。滇中品有七十二,谁能一一取次看。”我伸出了手,摸着那血红的花瓣,竟感到一阵阵跳动的脉搏。我俯身倾听,竟听到话语声。那声音细若蚊蝇,又模糊,又渺远。会是谁呢?这小小的呐喊声,让我仿徨不知所措。

一阵风吹起,那山茶又烧起来了,融化了五月,融化了云南,融化了我的情思。

山茶是云南的魂,永不改变的魂。

苏家村的黄花菜

文/文以载道歌以咏志

又到一年黄花菜采摘的季节,烈日炎炎下,满地金灿灿的黄花菜,引来无数蜂飞蝶舞。采摘人头戴草帽,顶着日头,汗珠顺着额头径直往下流,为的是抢这个丰收的季节。

在老家农村,芒种过后,人们就要开始准备采摘黄花菜。不等天明就要下地,赶着晌午最热的时候,就得把菜从地里摘回来,还要在自家锅灶上蒸完晾晒到平房上。要是摘晚了,就会开花,开花的菜晒干很难卖出去;亦或是错过日头蒸晚了,赶上天阴下雨,所有的辛苦都得付之东流。

上世纪90年代,黄花菜刚从大荔引进到苏家村。当时,爷爷是小队队长,为了鼓励大家承包土地种植黄花菜,他挨家挨户做百姓思想工作,但不是被嘲笑奚落,就是被扫地出门。大家伙一听这菜是从外地引进的,就没人愿意种植,都怕血本无归。

在支委会上,爷爷横下决心,拍下胸脯向村支委保证,拿自己家的三亩地做试验田,要是赔钱他就不当小队队长了。事情定了,他就组织家人开始刨地,黄花菜根从大荔运来后,谁也没见过这种菜,都不知道怎么种植。为此,他又搭车去了趟大荔,专门从当地请来了黄花菜种植的技术指导人员。

怎么选苗?坑刨多深?什么时候种植、施肥、喷药等等?爷爷边听技术人员讲解,边让站在旁边的父亲记下这些种植细节。在技术人员的悉心指导下,黄花菜第二年就冒出了嫩芽,抽出了许多青绿的枝干,零星长出了黄花菜。

兴奋的爷爷骑着自行车带着我,到了河滩地,看着长成的黄花菜说道:“小孙子,你看这菜长的多好啊!我要把黄花菜种植面积扩大,让全村人都种它,我们村有的是青壮劳动力,这些人天天蹲在村东头,不是闲谝,就是打麻将,没个营生。种黄花菜,增加了收入,还让他们学会了过日子。”

我点点头,感觉爷爷像个元帅,那些黄花菜就是千军万马,他指挥它们是那么的自然娴熟。到了第三年,满地的黄花菜长势喜人。这事传到村里百姓耳里,一个,两个,越来越多的百姓都来到河滩地看我家黄花菜。这一次,他们真的信爷爷的话了。

“乡亲们,引进黄花菜,是我们县扶持农民创收,惠农富农的一项政策。我作为村支委,能够带领大家一起致富,我很高兴。今年村里从外地引来客商收购黄花菜,每斤干菜是10元钱,大家可以算一算,七斤鲜菜蒸完晒干后,能换一斤干菜,冒两个月的高温,1亩地500斤干菜是没有问题的,2亩地就是10000元啊,刨去浇地、化肥、农药等费用,净挣8000元还得多。干啥能挣这么多钱?”在社员大会上爷爷铿锵有力说道。

会场下面的百姓瞪大了眼珠子,简直不敢相信能挣这么多钱!盖平房得花钱,娶媳妇得花钱,娃上学得花钱,就这三项靠种麦和苞谷根本养不了家。不知从哪里传出:“队长,我们听你的,你是全村致富带头人,跟你干,我们一万个放心,”大家应和着,跟你干,我们放心。”

爷爷满怀深情,继续说道:“乡亲们,我们村不是穷村,也不是落后村,但大家看人家城里人都住楼买车了,我们村也得因地制宜的搞种植业,只要大家肯干,我们也能住楼买车。现在,我宣布苏家村黄花菜种植户开始抓号,喊到名字的按顺序来。”顿时,场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队长,我家里没钱,你看两个儿子都大了,连个媳妇都没娶上,我想种三亩地的黄花菜,能不能先欠着承包款,等干菜卖了,再把钱还上”,“李大姐,没事的,我答应大家了,一定要让苏家村村民的口袋鼓起来,有什么困难,你说出来,大队帮你解决。”爷爷关切的说道。

看着大伙手中抓到的号,爷爷有说不出的激动,毕竟这里面有他五年的心血,从动员百姓种植时遭到的冷言拒绝,到现如今百姓的踊跃报名,他知道自己的辛苦没有白费。

为了让全村百姓尽快掌握黄花菜种植窍门,他白天察看地的墒情,黄花菜根的选苗,手把手指导着每家每户种植。晚上还要了解百姓种植遇到的难题,回到家多少回顾不上吃饭,还得琢磨这些难题。就这样,苏家村的黄花菜一年接一年在这片沃土上,生根,发芽,结果,丰收时百姓的喜悦一年胜过一年,现如今苏家村的黄花菜已成为当地的品牌了,县城专门挂牌成立黄花菜种植基地和合作社,老百姓的日子一天比一天红火。

去年八月二十三日爷爷离开了他生活了八十二年的苏家村,离开了他付出心血、时常牵挂的黄花菜地。百姓自发送给他的挽联这样写道:“大公无私清正廉洁,两袖清风浩然正气。”他确实做到了生于此,必将长眠于地下。

前不久从外地回家,在村口遇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她拽住我的手说:“你是队长的孙子吧,我是村东头你婆,你爷当年搞黄花菜承包对我家里有恩,他是个好人啊!”握住老人的手,突然间感觉,爷爷的音容笑貌再次浮现在眼前,我难掩激动,便对老人说:“婆,我爷当队长都是好些年前的事了,现在你还记得他的好,我替我爷谢谢你。”

辞别老人回到家后,父亲告诉我今年老天爷凑红,黄花菜大丰收,干菜每斤20元,还在涨价。我暗自窃喜,便想起儿时无论是炎炎烈日还是倾盆大雨在河滩地采摘黄花菜的场景,想起黄花菜卖了钱,父母不再为我和弟弟开学的学费犯愁苦恼的情景。

参加工作好几年了,每次回家看见家乡日新月异的变化,我打心眼里高兴,心想要是爷爷能看到这些他也会很高兴的,毕竟这也是他生前的愿望。

三只小钢碗

文/江野

“爷爷,过几天我就回来看您,您的身体好吗?”我在美国给国内的爷爷打电话。

“刚刚,你听爷爷的话,你不用回来,学习这么忙,机票又这么贵!我身体好着呢!”

“爷爷,您血压高、走路慢着点,特别是上下楼梯……现在血压怎么样啊?”

“我天天吃降压片,控制得还不错。你真的不用回来!”

“你装了铜球的那条腿还好使唤吧?”

“好使唤,上下楼我提个小拉车包都没有问题!你就放心吧,啊!”

“爷爷,我们毕业了,毕业证都发了,我在纽约也找了份酒店部门经理的工作。趁这个空档我来看看您!您不要再说了,拜拜!”

飞到中国见到86岁高龄的爷爷后,心里是又兴奋又难过……

奶奶生有一女一子,女儿在20岁上去世,当时我父亲才18岁,那时我奶奶已先我姑妈而去了。正可谓福不双降祸不单行,在我6岁刚上小学那年,汽车车祸,我的父母又双双亡故,以后的日子真是可怜了我们爷孙两个了。

爷爷是南下干部,16岁的爷爷1942年从江苏参加新四军,他随部队从江苏打到广东,又打到贵州,再打到他安家的这个西南边疆省份的省会城市。

爷爷来这里先在效区炮兵团当参谋长,后来当团长,再后来就转来地方手扶拖拉机厂当副厂长,直到60岁离休。

听爷爷说,他跟奶奶结婚时已35岁了。奶奶是一家工厂的工人,老家在一个县城,奶奶是血吸虫病出血而死。我父母结婚后,爷爷又曾找过一个老伴,也是奶奶老家那里的人,竟然又是血吸虫病发作而死。爷爷说,他俩结婚的第三个年头,他带她到北京去玩,正在故宫参观之时,她病情发作,流血不止,送医院不久就去世了。

完全是爷爷一个人把我养大,读了小学、初中、高中、后来又送我到美国上大学……

爷爷虽然又老了许多,稀疏的发茬里,少量的黑发也全不见了踪影,头上成了一片花花搭搭的“白霜地”,可看上去他还没全垮下来,还有年轻时硬朗身板的痕迹。

他兴奋得像个孩子,他上上下下把我打量了好几遍,然后拿出糖果、饼干和水果给我吃,我面前茶几上的东西都堆成了小山了。

见到爷爷还算硬朗的身体,我悬着的心就基本放下了。我高兴地吃着糖果,也不停地拿出美国的软甜糕给爷爷吃,还取出美国的红T恤给爷爷穿上。

中饭后我们继续交谈,谈谈爷爷的身体,谈谈我在美国的学习生活,我们交谈得非常愉快,不时都会发出爽朗的笑声。

一切都按我所想象的情况进行着……

然而我未曾想到的是,后来竟出现了下边的一幕——

吃过中饭,洗刷完毕,我和爷爷在客厅坐下没多久,一只灰毛老鼠从客厅门口就弯了进来。老鼠的动作很敏捷,有个词叫贼眉鼠眼,用这个词形容这时的它很恰当,它用小眼睛只扫了我们那么一眼,就快速地钻到我们坐的长沙发背后去了。

这时的我不由就激灵了一下,就想站起来去猎获它。

可爷爷却制止了我。

过了一会儿,小东西竟从沙发的另一端又钻了出来。这时的它仍是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可镇定了许多,它甚至还专注地望了爷爷一眼,似乎还有几多坦然。

此时,只见爷爷站起身,从食品柜背后取出三只不锈钢小碗来,摆在食品柜前的水泥地上。小碗不大,平底,还闪着微微的亮光。

接着,爷爷把饼干碴和刚才的剩饭分别置于两个小碗内,继而又拿上一个小碗去灶房整来了半碗水……

我静静地观察着爷爷的每一个动作……

爷爷坐回我身边的时候,小东西就开吃起来。

小东西吃得很香甜,它拖着长尾巴,一会儿去吃饼干一会儿去吃剩饭,一会儿还抬起头来静观上爷爷一两秒钟。

饭吃饱了,它便到第三个碗前全神惯注地埋头饮起水来……

在这个过程中,爷爷还不时地念叨上这么一句:“吃吧,吃饱肚子才好去玩!”

这时的我明白了一切……

这个时候,有一滴水珠滑过我的腮边,滚落到了裤子上……

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改变了回美国工作的决定。

抓阄

文/赵子健

盼望已久的羊年如期而至,一只只小绵羊那毛茸茸的卷发好似是为了庆祝新春佳节特意而做的造型。

过大年既是对人们忙碌了一年的安慰,也是对来年美好前程的希翼,是中国最热闹最隆重的风俗,而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尽情地享受这休闲愉悦的美好时光。

吃饺子、放烟花是庆祝人们团聚的大年俗,而各家也有各家不一样的小年俗,我家的小年俗就是年年雷打不动的特色节目“抓阄”。每年这个时候,爷爷都会准备很多几元、十几元、几十元的红包,让小辈来抓。无比疼爱我们的爷爷不偏不向,红包不但我们这些孙辈有份,我们的父母也有份,且每次爷爷都会设好几场让我们来抓。压岁钱是压岁钱,红包是红包,爷爷为的就是看我们玩得高兴。

如今已是一名大三学生的我,还经常会被爷爷紧紧攥着手给我讲我小时候的事情。过年的特殊意义对我来说,就是进一步加深我们爷孙之间的亲情。

依偎

文/张美玲

一直以来,我不认为他们之间存在爱情。

我的爷爷和奶奶是包办婚姻,他大她十多岁,但却并没有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如兄长或慈父般娇惯她、宠着她。相反,我倒是常常听见他对她大声呵斥。

八年前,爷爷的身子还十分硬朗,每逢春麦收割完毕,总要在院子里那棵大枣树下用麦秸打草席。奶奶坐在一边,将浸泡好的麦秸褪去叶子打理整齐,然后三四根作为一把递给爷爷。我也拿个板凳坐在旁边,滔滔不绝地跟奶奶说这一周里发生的趣闻囧事。奶奶听得入神,三番两次忘了给爷爷递麦秸。于是,爷爷大声地斥责她。奶奶却不还口,只是一边哄小孩似的说“知道了,知道了,老头子”,一边加快了手里的活儿。

有一天,我凑上去问奶奶:“奶奶,爷爷老是‘熊’你,你怎么不还口啊?”

“俗话说的好啊,‘人凶本事大’,你爷爷的本事大着哩。”奶奶满脸自豪地笑了起来,说,“种地、养猪、打苫子、盖房子,他样样在行。我身子弱,地里的沉活儿、累活儿都是他干,只给我留些不费力气的,可我又偏偏手脚不灵光,就连打苫子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奶奶叹了口气接着说,“他是太辛苦了,要是不让他发发火,可不得愁坏了呀!”当时,我已稍稍明白,这种爱叫作心疼,便不再追问。

爷爷下棋回来了,手里握着一块年糕,递过来说:“正巧有个走街串巷卖年糕的,我就买了一块儿,不知道媛媛(我的乳名)也在,那你俩就一人一半吧。”现在想来,爷爷虽然严厉却亦心有柔情。不知道这样一个不善言谈,脾气又臭的粗汉,当初是否也曾凑近奶奶耳边呢喃蜜语呢?

五年前,奶奶突发急症,与世长辞。我清楚地记得,她的骨灰坛被捧回之后,爷爷便开始呆坐在灵堂前,整个人好像被抽空了一般,一言不发,表情木然,丧礼琐事尽交付他人打点。而今,奶奶已去世五年有余了,爷爷的身体也大不如前。暑假在家时,我每天总要去陪陪爷爷,时常看见他坐在枣树下乘凉,像奶奶当年一样。到了冬天,他会坐在门前静静地晒太阳,望着天空出神。再也没有听到过爷爷的呵斥声,他总是隐隐地透出一丝失落和颓唐,目光也迟缓柔和了许多。

我想:或许他们之间一直不曾有过那种轰轰烈烈、你侬我侬的爱情。但在千千万万个平凡而琐碎的日子里,奶奶包容着爷爷的坏脾气,心疼他的辛苦;而性格粗糙的爷爷亦是偶尔会买来奶奶爱吃的食物,依赖着她的照顾。就这样,他们彼此依偎,互相扶持,成为彼此的拐杖。尽管这不是通常意义上的那种令万千少女心驰神往的爱情,但却毫不逊色。温情与亲情将他们融在生活的洪流里,相互忍让,默默陪伴,共同去面对岁月的风雨和时光的变迁。

依偎着共同老去,这是普通人的平凡人生,也是平凡人生中最美的风景。

故乡的木梆声

文/聂少东

我对故乡的木梆声怀有一种深深的恋意。

记得在小时候,我很“皮”,总像影子似的跟着德山爷爷转。一到山桃泛红的时候,德山爷爷不得不带上我这条“尾巴”,嘴里含着旱烟筒筒,扛上鸟铳,提着木梆,领着我上山去守秋。

我的故乡,湖南省溆浦县,属于怀化市辖县,处于怀化市东北面、沅水中游,是一块红色的革命沃土。这里村寨山岭树木蓊郁、灌木丛生,野猪、山鹿时常出没。每到地里的苞谷、粟米等农作物成熟时,一群一群的野猪、山鹿来地里觅食,肆意糟踏。对付它们的侵袭,村里人便是用这木梆。梆是由棕木镂空而成,再用一竹棒敲击,可发出“梆梆梆”清脆响亮的声音,这声音令野兽闻之胆寒。

夜里,我常在大山中与流泉松涛相伴。草棚顶上挂一盏马灯,听爷爷讲他那永远讲不完的故事。只要野猪、山鹿一出来,满山遍岭、四面八方可就热闹起来了。“梆——梆——梆”的声音震耳欲聋,“快拦住它,别让它跑喽!”“打死这只野猪!”吆喝声此起彼伏。野猪吓得四处乱窜,慌了神的时候,便听到几声“砰”“砰”的鸟铳枪声……我的胆子生来较小,不敢出去,吓得浑身发颤,把脑袋蒙在被子里。直到爷爷掀开被子,笑哈哈地说:“胆小鬼,吓得人模狗样,死不中用。这回打中了野猪,蛮有斤两咯,晚上有好菜吃了。”

经过几次这样的场面,我也逐渐变得胆大起来了。有时,大人们在打野猪回来时,我便跑出棚外,学他们的样子大喊几声,或在被打中的野猪身上摸一摸、捏一捏、拍一拍,惬意得很。

为了证明自己有出息,有一次,我偷偷地跑到黑溪坑丛林去掏鸟窝想弄几个鸟蛋下来,换得德山爷爷的那句“你中用”的评价。可是我迷了路,望着四周一模一样浓密的灌木和丛生的茅草,我急得直跺脚,眼看日头快偏西了,还是找不到来时路。耳朵边便想起德山爷爷讲“老虫”(湘西土语,即老虎)吃人的故事:从前,有一个年轻的后生,与邻村的一个俊女子好上了。但对方的家长不同意,说同姓人不能通婚。一气之下,那后生与俊女子逃到山上。三日后,被一个打猎的猎户在草坪上找到了他们的衣服,上面血迹斑斑……我越想越害怕,偶尔,一只麻雀飞起碰响了树叶,我便吓得缩成一团。如果“老虫”来了怎么办?听德山爷爷说只要点燃一把火,“老虫”就不敢靠前。到哪儿去点火把呢?如果天黑前不能回去,就“完蛋”了。我后悔不该背着爷爷来黑溪坑,像泄了气的皮球,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正在这时,在我的耳边忽然传来了“梆梆梆”“梆——梆——梆”悠扬的梆声,这是德山爷爷在林中敲梆了。我如同听到德山爷爷喊我那“东伢子”的乳名,一颗心狂跳起来,我从地上蹦起来飞快地往梆声响起的方向跑去。当时,我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劲,手、脚、脸被芭茅草和刺树刺出一道道红口子,居然也不晓得痛。终于,我看到了德山爷爷和一群人的身影,我向亲人奔去……

岁月悠悠。一回到我阔别多年的故乡,我脚跟儿就痒。听我的长辈汪三娘说:数年前,德山爷爷正值花甲之年,当选了村支书。正这时,有人惊喜地说,山上有金矿,只要他点个头,他就可以入股,坐享分成。德山爷爷却不答应,他说前些年山上的树木被砍伐光了,山秃了,溪水浊了,他要在山里造林。劝他的人感到难以理解。然而,就是这个难以理解的人,他从外面引进了树苗,带领大家在被折腾得贫瘠的山岭上栽植了大片树苗,大山又开始变绿了。为了驱赶啃树苗的野猪、山鹿等,德山爷爷重操旧业,又敲起了棕梆。于是,沉寂的山间又响起了梆声。

瞬时,一阵莫名的快感涌遍了我的全身,眼前又浮现出德山爷爷雕塑般古铜色的面孔,耳边又响起了凝重而深情的“梆——梆——梆”的声音。世上有诸多乐器,棕树镂空的木梆算是最原始、最粗糙的一种,奏出“梆——梆——梆”声响,也算是诸种音乐中最无韵律美感的。但是,我敢说这声音在我心里抵得上世上最好、最美的音乐!

柳林蝉歌

文/魏益君

声声蝉鸣如歌,行行柳树如诗。啊,萦绕梦中的那片故乡的柳林哟!

村后河岸上的那片柳树林,是我儿时夏天的最爱。柳树如伞,树下是茂盛的水草,河水清澈,岸边有蛙声如鼓。最动听的当属满林子的蝉鸣了,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彼此迎合着,叫得整个柳林静谧而温馨。

爷爷每年夏天都在柳林旁的那块沙土地上种瓜,瓜棚就搭建在一棵硕大的柳树下。

我喜欢跟爷爷守在瓜棚。

清晨,柳树林被谈谈的晨雾笼罩,雾,丝丝缕缕,如轻纱般飘逸。我轻手轻脚地徜徉在柳林,捡拾树上新增的蝉蜕,爷爷说蝉蜕可入药,能换钱哩。走着走着,有时就能欣赏到一只蝉的蜕变。新蝉顽强地出壳,将一副坚硬的盔甲挂在树上,然后,将谈绿色且皱巴巴的翅膀慢慢展开、张开。渐渐地,颜色由绿变暗,最后抖动一下翅翼,开始第一次飞翔,划出优美的弧线。如果是一只雄蝉,还会伴有一串嘹亮的高歌。

爷爷歇晌时,就在瓜棚边的石凳上悠闲地喝茶,一把旱烟袋,被爷爷吸得“咝咝”作响。我坐在石凳上写作业,听着满树的蝉鸣和“咝咝”的旱烟袋,心却清静如水,专心功课。天热时,我还会约几个要好的伙伴下河洗澡,爷爷就摘一个大西瓜给我们。刚摘的西瓜被炙热的太阳晒得很烫,不好吃,我们就扔进河里拔凉,像打水球一样地玩耍。玩够了,就在岸边的柳树下吃瓜。瓜被河水拔凉,吃一口凉丝丝的,听着树上的蝉儿一个劲叫“热、热、热”,我们就吃得爽心爽口。

我大多要陪爷爷在瓜棚过夜的。每到傍晚,柳林里总有手电在晃,那是有人在寻找刚出土的蝉蛹,回家炸了吃。我问爷爷为啥不捡拾蝉蛹吃,爷爷说蝉蛹在地下三四年,就是为了这一个夏天的鸣叫,吃了良心不安哩。听着爷爷的话,我就觉得那些捡拾蝉蛹的人心儿太狠。

夜晚的柳林静静的,爷爷的旱烟袋在暗夜里忽明忽暗。我偎在爷爷的膝下,出神地听爷爷讲古。天很热,不知哪一只蝉受不了闷热,鸣叫起来,于是,一只叫了,两只叫了,三只叫了……不一会,整个柳林蝉声如雨,由近及远,彼此起伏。蝉声惊动了河里的青蛙,也不甘示弱地鸣唱起来,把整个柳林热闹得充满梦幻,充满诗意。

后来,我参加工作,来到城里居住,很难再闻到像家乡那片柳林的蝉鸣了。偶尔,听到小区绿化带里有蝉儿在叫,就一下子勾起我对家乡那片柳林的怀恋,一种浓浓的乡愁便自心底生发……

冬夜

文/江泽涵

暮霭自天与山的合缝间释放,深沉却急促,乡村冬日之夜便始于这一刻。炊烟在那些并不密致的青瓦屋顶飘飘袅袅,老辈人从不觉这烟呛鼻,相反亲昵地叫作饭食之香、幸福之味。

我家二老收工总要比邻里晚些,所幸奶奶手脚利索,淘米生火,蒸芋艿、炒青韭、放菜汤,也是一晃的事。旧时家常三餐讲“食不言”,这会儿还不如外头风声清爽。这风出自毛竹山腹地,因山形活像个漏斗,几度绕不出去,待它发作起来,就奏响了毛竹的自然之声,也催动了檐下的木格门窗。

我愣愣扶着发黄的白瓷碗,嫌粗菜陈米饭吊不起胃口。爷爷说吃得舒坦。他向来视晚餐为三餐之重,这也合乎人情,忙作了一天,可歇至次早鸡鸣,瞅瞅老伴,逗逗孙儿,喝个烧酒,图的是知足惬意。奶奶总会早一步离座,要冲汤婆子焐被窠。

奶奶收拾完灶头,打一盆汤罐水,要我将手浸着活络,我畏寒,但光着手也能乱跑一天。一会儿,她咬着牙摩挲我的手掌,已牢黏的污渍像米线一样化开来。“你看看!”接着细细擦拭我脸庞的凹棱处,然后很宝贝地从橱柜里拿出一个亮瓷色小罐,这是旧岁月的高端护肤品——面油。她伸出小指,指甲不长,专作干活用的,勾上一点到掌心,在我脸上均匀地抹开,完后也往她自己脸上过一下:“真香!”

夏夜里,纳凉闲话,望月逐萤,听蝉寻蛙,多姿多彩,一到冬夜明显单调得多了。然而,也不会马上睡去,要坐会儿被窠,拉天扯地。我搂着奶奶的脖子,要她讲故事,她不会,于是掺些鬼怪胡说一通,我笑得拱起了被子,她也笑了,似完成了一桩大任务。我那些姨婆姑婆过来做客,那准没得消停。奶奶取几块大木炭,放火盆里越燃越红。她们哄我睡去后,就围着火盆说唱半世的酸甜苦辣,一下哭,一下笑。我若半夜醒来,她们多半也进了被窠,黑灯瞎火,依旧说着那些我也烂熟了的事。

当时家里装了一台十八寸的彩电,可稀罕了呢,由于奶奶拮据式省电,也近乎摆设了。多年后,我还老拿这事揶揄她。瞎编的扯谈都能听入迷,何况至今为经典的剧集,不经意看一眼,就能看进去,奶奶也会追剧。乡下一年也听不到人说两回普通话,要没了字幕,更加跟不上。可越剧不同,发祥地鄞县、嵊州和象山一带的方言都接近奉化话,我还不懂说的是什么,她只看镜头就会惊呼。隔壁婆婆听了,鼓起喉咙:“你们也看这个啊!”奶奶应声:“我眼泪都出来啦!”那时演的人和看的人仿佛情感都格外充沛。印象最深的是张弓主演的《珍珠塔》,看那“势力姑妈”的嘴脸,愤懑不已。

以慢拍和淡泊映衬乡村生活的清素,总觉是都市人片面化的审美。乡村之夜并不一直静谧,也可以谈笑风生。上世纪末算作乡村的一个断代史。为除贫困之厄,有小半年的晚间要挑着油灯奋战。本村放眼是毛竹,世代篾匠,以编箩筐为主,少数做洗帚和笤帚,邻村一小厂会来收购,有时出货紧张,会多加几块钱请爷爷加点。这时,斧砍刀剁,竹片鞭地,盖过了风声。

村冬之夜要延绵到六点多,天幕尚未开启,窗口已映上灶膛的光。爷爷若赶了通宵,也就不着急吃饭了,他架起手拖车,满满一车扫帚,先给人家送去,拿到现钱的一刹那,心里怎一个暖。天乍亮时,鸡笼上,菜地上,砖墙上,还有瓦盖上,都结着浅浅的霜花,一派清丽。也有时候,一上午昏蒙蒙的,等不到一寸曙光。然而,不管在哪儿、哪时,村人都会怀着某种期冀。

现在的乡村倒有点陌生了,而我所熟稔的那些夜,呈现的是完整的乡村风貌。偶尔去拾遗那些暌违已久的人与物,或缅怀,或忘却,还记得一小些,亦憾,亦幸。

清冬时闲居乡间,风眠向晚,再度聆听夜之声,隐隐然,清风拂拂,竹林沙沙,宛若天籁。

汉江,流淌在我心中的河

文/张丽

我是喝着汉江水长大的,汉江是我的母亲河。

我出生在汉江之畔,与安康城一江之隔的七里沟村。我家坐落在河边的一个高坎上,和安康城西隔河相望。屋后山坡上的土地很贫瘠,看不见茂盛的庄稼和成林的树木,周围也没有肥美的良田和果园。但是,门前这条悠悠流淌,永不停息的汉江,却让这片土地充满了灵性与活力。

记忆中,爷爷经常在有风的天气,把木船上的白帆张起来,去上游装货物。河风强劲有力地顶起船帆,看着鼓胀的船帆带着爷爷和船消失在视线中,我久久地凝望着泛起粼粼波纹的江面,想着爷爷驾船去的地方一定很美,岸边一定长着高大的果树,树上一定挂满了果子。第二天,我便在坎上的大树下翘首张望,看着一只只船在河中央顺流而下。当船和爷爷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我便雀跃着奔向岸边,等待爷爷停船靠岸。当我看到爷爷慈祥的笑脸以及竹篓中的板栗、柿子和柚子,心中满满的是幸福。在那个物资匮乏生活条件很差的年代,爷爷从汉江沿岸带回的东西对我们姐妹来说,就是无上的美味。汉江,让我感受到了亲情的温暖,品尝到生活的甜蜜。

小时候,干的最多的活,就是和姐姐下河抬水。每天傍晚时分,我和姐姐便拿着扁担和水桶来到河边。晴朗的日子,江边的晚景美丽如画,橘红色的晚霞映红了半边天空,倒映在水面上,江水一边橘红,一半青绿,恰似白居易所描绘的“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我们在清凉的河水中洗去手上的油笔印和毛笔墨,然后站在渡船的桥板上,用扁担一头系着绳子的弯钩勾住水桶把,把水桶轻轻放入水中倾倒,逆着水流向上一提,满满的一桶水便打上来。我们用稚嫩的肩膀抬起水桶,迈着蹒跚的步子经过码头,一步步登上陡峭的台阶。汉江,让我学会了勤劳和担当。

最难忘的还是夏日在江边戏水乘凉的情景。当夕阳的余晖尚未褪尽,我们便迫不及待地来到河边。这时,安静了一天的江边立刻沸腾起来:水中游泳的汉子和孩子,坐在石头上洗衣的姑娘和媳妇;岸边乘凉的老人,一堆堆,一簇簇,棒槌声,嬉笑声,水花飞溅声此起彼伏。最快乐的莫过于我们这些孩子。此时此刻,这里是我们的乐园。清凉的江水轻吻着我们的肌肤,我们在水中尽情地游戏:打水仗,打水漂,追鱼群。当一艘机动船驶过,水面上涌起一层层大波浪,水性好的便迎着波浪去弄潮。快乐的笑声和喝彩声,在河面上扩散。幸福的感觉占据着我们的内心。汉江,用她宽阔的胸怀接纳我们,在她的怀抱中,我感受到了生活的乐趣。

孔子说:“水是真君子,是因为水有德行,有情义,有志向,而且善施教化”。汉江,给予我甘甜的乳汁,教会了我宽容、勤勉、执着、友善。

时光荏苒,斗转星移。学习、工作、生活,我却始终没有离开这座小城,我见证了汉江越来越美的容颜。

作为安康得天独厚的资源,政府对汉江进行了开发、建设和利用。火石岩大坝的修筑,不仅造福安康人民,而且使瀛湖库区成为安康独具秦巴汉水自然风光的省级风景名胜区,相继架起的几座大桥不仅是连接南北两岸的交通枢纽,更是汉江上最美的景致。

夜晚,当我漫步在河堤上时,迷人的汉江晚景令我如醉如痴。江水悠悠,环绕着安康城。几座大桥上闪烁的彩灯,两岸建筑和灯柱上的灯光,交相照映在江面上,汉江如同一位美丽的女子,“秀靥艳比花娇,玉颜艳比春红”。两岸的垂柳、紫薇花和如毯的绿草,让她美得更加充实。

站在河堤上,看着两岸美轮美奂的建筑和如织的游人,我感受到汉江的无穷魅力和博大胸怀。古老的汉江,默默地养育了沿岸多少安康儿女。如今,一江清水送北京,饮水思源,当首都人民在与我们共饮甘甜的江水之时,他们一定知道有一条美丽的河流叫汉江!

汉江,是流淌在我心中的河!

怀乡

文/黎正华

这段时间不知是何缘故,脑海里总在不停地播放着故乡这个季节的“老照片”。

暮春的妩媚尚未消失殆尽,初夏早已跃跃欲试迫不及待将大地揽入火热的怀里。故乡的田间、村头的打谷场早已经沸沸扬扬热闹非凡了,大家都盼着凑个好天气抢收蚕豆呢,整个村庄上空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豆糠味。在田间,调皮的孩子会趁父母们收割豆秆的时候拾来豆秆架在火堆上,不一会儿火堆里响起噼啪声,阵阵浓郁的豆香也随之飘出。不等火熄豆凉几个小“馋猫”早已哄抢着把烧得泛黄的蚕豆拔出火堆往自个嘴里丢,有的小伙伴被烫得嗷嗷叫、眼泪直流,有的小伙伴的脸被抹得黑一块灰一块的,你笑我、我笑你,孩子们的笑声在空旷的田野上空被风推着向四面八方不断扩散直至传到正在收割豆秆的父母耳朵里。此时回荡的笑声中不时也夹杂着父母们的责骂声,但此时此刻父母的脸上却不是一脸的严肃,取而代之的是怜爱。

庭院前后的桃树呀、梨树呀、杏树呀,早已繁花落尽不顾春的眷恋迫不及待地换上翠绿的罗裙跃入初夏的视野。院落里爷爷早些年栽下的那些花草早已是蓊蓊郁郁的了,各色花朵上不时飞舞着蝴蝶和停留着小蜜蜂,安静的小院霎时变得热闹极了。厨房前的沙枣树已是绿树成荫,浓密的树荫把小院的一个角落遮盖得严严实实的。还记得,爷爷经常在沙枣树下编篮筐,或戴着老花镜翻着他那些早已经泛黄的书,不时他还拿着花剪在花坛里摆弄那些花草。如今爷爷已不在了,哥哥定居省城,母亲远在他乡,留下父亲一人也是早出晚归的,如今的小院变得更加寂寞了,除了三五成群的小蜜蜂或小鸟之外很少有客光顾小院了,留下爷爷生前种下的那些花草独自绽放寂寞凋零一季又一季。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养成了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抽空回去小院住上几日,权当是回去看看父亲,看看小院吧!每每回去心里总会平静许多。听着熟悉的乡音,看着熟悉的草木,感觉一切都还在,还是那么熟悉,从未疏远过!

儿时的夏天

文/三月山

我们在回忆,回忆那过去;我们的故事, 说着那夏天;夏天的好时光 留在我们心里;我们慢慢说着过去,微风吹走心间的寒意;我们眼里的夏天, 有一种神奇;一遍一遍甜蜜回忆,这就是夏天的美丽……

我们小时候的夏天也可以说是八十年代夏天,那时候物质生活相比现在极其匮乏:没有空调,没有冰箱,没有网络,更没有手机,风扇都很少,黑白电视都是少数万元户家里的奢侈品……如果现在的大部分孩子跨越时光隧道回到那个年代可能一天都待不了。但现在为什么还有很多人怀恋那个物质生活极其匮乏的年代呢?因为那是一个勤劳可以致富的年代;一个没有攀比,充满人情味,日子简单幸福的年代。那时的人们心里充满着对未来的希望,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那个年代天空是蓝色的,水是清凉碧绿的,蔬菜水果都是原生态的……童年是一首歌,儿时是一场不能回去的梦,那时候爸爸妈妈都年轻,爷爷奶奶,也都健在,我还是个孩子天真活泼,无忧无虑……

小时候最盼望夏天,最盼望暑假,因为暑假是孩子们的天堂,可以在池塘抓鱼,可以上树掏鸟,也可以下河游泳……我是个比较淘气的孩子,经常做些出格的事情,给母亲增添不少麻烦,现在想想还是很愧对母亲,让母亲为我操了不少心。某天早上我吃过早饭就跟着一大群孩子出去玩了,在乡下那个年代要是看见一大群孩子在一起玩,大人们都会提心吊胆的担心孩子们做啥出格的事情比如偷别人地里黄瓜,西瓜,西红柿,玩火引发火灾,溺水等等。出门时母亲还特别交代我要小心别出事。我跟着他们抓鱼,烧野火烤鱼吃。后来我们来到了一条小河边准备游泳,这时候几个大点的孩子使了点坏心思,让我跟一个同龄的孩子先下水探探行情走到对岸去,那时候还没学会游泳,刚开始有点害怕,在大孩子们的怂恿下还是下水了,岸边还是很浅,越往中心走水越深,后来慢慢没入脖子了,这时候开始有点害怕了,于是我停在了那里,看小伙伴能否走过去,看到小伙伴顺利的越过河中心到达对岸后,我也开始继续往前走,刚向前迈出一步,水就没过了头,我在水里挣扎着,喝了很多水,才有一个大点的孩子把我捞上来,上岸后看着自己的肚皮鼓鼓的……我差点就淹没在那个夏天,后来这事被母亲知道了狠狠的批评了我,这件事也告诫我凡是要小心谨慎。

还有一次跟几个伙伴去汉水边的一个河谷去抓鱼,从那个河谷回家的话有大概一公里的河滩路要走,河滩全是沙子。一大早就出发了,从早上到中午也抓了不少鱼,当我们想回家的时候才知道回家的路很艰难了,经过一个上午太阳的炙烤,河滩的沙子已经非常滚烫,五六十摄氏度是有的,我们当时都打着赤脚,上面有太阳炙烤着没有荫凉,想歇一会再走也不可能。于是我们只有迎着头皮脚踩着滚烫的沙子上路了,我一手提着鱼篓,然后一直脚踩着一株花生,让后跳到另一株花生上面,手里的鱼篓也在这每次跳动中荡来荡去,这样艰难的前行着……后来终于到了树林地,我们几个伙伴打算生火把鱼烤来吃了,打开鱼篓一看里面的鱼都掉完了,原来都全部在途中颠簸掉了,我跟几个伙伴都苦笑着,辛辛苦苦抓的鱼都没了,但我们都没有抱怨什么在树林里休息了一会就高高兴兴回家了。幸福只是一种对过程的感受,不是结果,虽然最后没吃到鱼,但回想起来还是令人回味的。

回想起来儿时夏天最惬意的事情还是晚上乘凉,现在这个场景只能在记忆里了,现在家家都用空调,晚上都吹空调,晚上基本也没人出来乘凉了。但那时候没空调,甚至很多家庭风扇都没有。炎热的夏天都会在外面乘凉。那时村东的有棵百年老槐树,高大挺拔,根深叶茂,旁边有条小溪流过,地势开阔,北南通透,所以夏天在槐树下面非常凉快,晚上乘凉的乡亲特别多,迟到了,都不一定有位置。那时候爷爷奶奶也都在,每天傍晚早早的吃过晚饭后就拉着爷爷奶奶搬着竹床到村东的老槐树下抢占有利地形,我睡在竹床上,爷爷奶奶坐在旁边,边给我讲故事,边揉我的小胳膊小腿……慢慢的我有点迷糊起来,后来又陆陆续续过来不少乘凉的乡亲,爷爷奶奶跟他们天南海北的扯着:庄稼的行情,张家长李家短,……听着着潺潺的溪水流过的声音,吹着拂过水面的凉风,慢慢的我进入了梦想。乘凉结束后,爷爷会抱着我,奶奶会搬着竹床一起回家……爷爷奶奶虽然去世很多年了,但他们淳朴善良的一生还是有很多东西让人怀念的。

八十年代是一个物质生活相对简单原始的年代,但八十年是一个充满温情,希望,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最纯真,笑容最真实的年代……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宁愿回到八零年代;如果时光可以停止,我愿意停止在儿时那个夏天,那时候爸爸妈妈都年轻,爷爷奶奶都健在,我也还小,一家人永远幸福的生活下去……

推开老屋的门

文/张建春

常在梦中去推一扇门——我家老屋的门,但十有八九,门拴实了,使出浑身的力气推不开,醒来是一头一身的汗。

老屋的门推不开,我的梦就不能走进故乡,梦的翅膀只能四处寻找落脚的枝头。老屋承载的太多。我少年时的光阴乃至更多的时间,都在老屋里消磨,甚至我的襁褓也埋在老屋的地底下。年少时,总想拥有条小舟,向远方漂流,不知目标,也不需目标,漂出了就是远方。如今仍希望拥有小舟,不过目标明确,那就是卧在故乡黄土地上的老屋。

所以我要推开老屋的门,让门扉射出的光亮,为梦中颠簸的小舟导航。

老屋真的没有什么,三间泥墙草顶的房子,低矮潮湿,雨天漏雨;晴天,阳光从屋顶滴下,在阴潮的地面洒下斑驳。略懂事时,就担心老屋会倒塌了,如鸟窝被捣,没了家园。不是空穴来风,一到阴雨天,家中大人就为之议论不停,还时而生发口角。

在议论和口角中,老屋踉踉跄跄,却又依然固我。我发现它就像村中冬天快倒架的老水牛,到了春天又拉犁下地,把活干得周五正六。老屋拼岁月,与生活较劲,也将带有温度的怜悯覆盖在我们的头顶。有一天,我的心放下了,我看到泥垒的墙,已将根扎进了土地的深处,如同村中百年的老榆,咬在了泥土的紧要处。老榆时有断枝败叶、虫眼兽洞、伤痕累累,可何曾倒伏过?

老屋无窗户,光亮全靠前后门吹进,晴天也处于半阴暗中。

我理解老屋,是从掏獾子开始的。獾的洞穴曲折幽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獾还是獾,还是在半夜时分,在庄稼地里闹出响动。老屋安全,半阴暗的家安全。奶奶讲古,说邻家的事。多年前,邻家高屋大房,土匪来抢,就是从窗户闯入的,杀人越货,从此家道败了。奶奶说得有板有眼,我还是发现了奶奶的底气不足,不停地打量严实的四壁,目光撞在土墙上,吓飞了一群寻觅洞穴的土蜂。

有几年,我特别害怕黑暗,一到天黑,我情愿站在场基上,也不愿回归老屋。老屋漆黑,屋外有星星、月亮,我的眼睛不至于被封死了。我在场基上等待妈妈回来;妈妈进门,老屋就会敞亮起来——妈妈擦根火柴,家随之点亮了。

我还害怕半夜里醒来,那份黑是真正意义上的黑暗,万籁俱寂,黑整块整块的,没有丝毫的缝隙。我拼命地将头埋进被窝里,以黑制黑,打发走茫茫黑夜。

老屋里的日子漫长,它的味是苦涩的,但苦涩中又有温情。上无片瓦、泥垒四壁,毕竟是住处是家。我不止一次看见过,早晨推开大门,屋檐下蜷缩着流浪的人,星露打湿了周身。

爷爷曾长叹,有家人不知无家人的苦哦。

家是什么?家是我家的老屋。

爷爷后来死在老屋里。老屋是他燕子衔泥一样,一撮一撮盖起来的,一住就是一辈子。我记得爷爷一直想要翻盖老屋,一直备料、备料,房梁、椽子、毛竹,还选好了打土坯的田地。爷爷有梦,梦着住上瓦房,小瓦、鱼鳞状的瓦顶,上面再长上几棵瓦松。

爷爷的梦想没有实现,当他带着泥土一样微笑的遗像挂在墙壁上时,老屋的蛛尘又多了几重。我忘不了爷爷临终时的目光,他看我一眼,再向上看一眼,房子的上面,存着他备下的梁、椽和竹子,那是他梦中鱼鳞状瓦房的一部分。

不堪的老屋,我从没嫌弃过,它曾埋过我的襁褓,住过我的童年少年,既是我生活的场所,更是我精神的承载地。黑暗和潮湿又有什么呢?六七岁时,春天我的床边突然拱出一芽竹笋,一家子人都高兴,有竹笋可吃了。“新竹恨不高千尺”,我第一次听到了这样的诗句,心兀自颤抖。吃了鲜美的竹笋,记下了半句诗行,再四处打探竹的来源,竹笋竟来自半里之遥的竹园。老屋有意,留下了传奇的气息。

和小时的玩伴聊天,说起老屋,说起各家老屋的气味,结论是好闻。老屋的味,是草木灰的味、淡淡的尿臊味、浅浅的蛛尘味,我加了句,还有黑暗味,黑暗有味,黑色的眼睛看得到。说透了,老屋的味是生命的味。

老屋的门是肯定推不开了,因为它消逝在了时光的行进中。老屋拆去了,一个崭新的村庄从土地的深处冒出,带着古来未有的气象,从容而又坚定,自得而有风情。

老屋新生,可还是老屋?我疑惑。我看到了大批的竹子,生长在新村的各个角落,劲节冲天,敷下哗哗响的绿阴。这些竹子,她们曾盘桓在我的床边,我认识。

推开老屋的门,门内门外是两个世界了。

几多思念又清明

文/张辉祥

一场清明雨,让青青的草木疯长,也让人们的情思猛然滋生。我知道,这个时节,故乡的小山坡上、沟渠溪畔边一定被绿色的艾草渲染着。艾,就是清明的一种爱,蒸成清明粑、煎成艾馍馍,供奉在墓碑前,梦绕魂牵的香气在飘散,在弥漫。艾草青青,悠悠我心,几多思念又清明。

思念是一种距离,而清明的思念更是天上人间的距离,但那份情永远要倾诉,那份爱永远要沟通……插一枝柳在门上,“柳”和“留”谐音,留住我们的情,留住我们的爱;献一杯清明茶,人生如茶,人生如梦,看淡些,看淡些,请在这清明之境中安息吧;敬一杯酒,你在那边还好吗?洒下去,连同我们的爱一起浸入泥土。

清明,思念让爱长存。爱是一种力量,让我们手同携,身相依,心相连。即使祭拜的是逝去的灵魂,可尘封的记忆中也有爱的味道。所以,为了逝去的记忆,我们生者都会在“梨花风起正清明”这个万物复苏的季节,扶老携幼、拖家带口,来到亲人好友的坟前,燃上香烛纸钱,奉上瓜果祭品,低头细诉爱的思念,让心灵得到慰藉。其实,在清明祭奠中得到慰藉的不仅仅是我们个人,公祭轩辕黄帝是我们民族的慰藉,缅怀英烈是我们国家的慰藉,所有的爱都化作思念而永恒。

记得小时候,每年清明节都要去乡下给爷爷上坟。那年扫墓后,父亲栽植了一棵松柏在墓地旁,并郑重地对我说:“孩子,你要记住这棵树,认好它,找你爷爷就好找了。”二十几年后,一场洪水冲毁了爷爷的坟墓,但已是大树的松柏却依然挺立。父亲没有重新修坟,因为爷爷就在树下。从此,对爷爷的思念就变成了那棵树,每个清明它都会吐着新芽等候我们。

我喜欢在清明时节的雨天,撑一把伞,独自漫步,感受那绵延,清新,涤荡人心的霏霏细雨。路上,泪洒衣衫、雨湿鞋袜的行人,手中或拎串串“金银”祭品,或持束束鲜花,从身边匆匆而过;耳边,鞭炮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炸响;远处,香火缭绕、烟雨飘飞的世界更显哀伤……在这清风细雨中,我思索着《红楼梦》中贾宝玉写的诗句:“人间几度清明,一边梳拭英雄泪。”

一场细雨、一捧泥土、一束鲜花,承载着不尽的清明思念。那些已故的亲朋挚友们,安息吧,几度清明,几多思念!

长我一岁的短命人

文/董善军

看到一张照片,让我想起了好伙伴春祥。春祥是我同村同胡同从小光着腚一起长大的,论辈分我还得叫他爷爷。之所以取名“春祥”,是因为他是春天出生的,父母盼望他一生吉祥。可事与愿违,他29岁那年春天,被一场车祸夺走了年轻而宝贵的生命。

春祥比我大一岁,早我一年入学。他格外开朗和活泼,一放学就约我去河里游泳,去田埂割草,去沟边放牛。来兴趣时还席地而坐,两人面对面下棋。一局又一局,我都被他战败。我想放弃,他硬是不肯放过我,说“失败是成功之母,再来再来”。

整个小学我是在春祥的庇护下度过的。要是有别的同学想欺负我,他总是第一个出现,怒目圆睁、拳头紧握,一副血气方刚的样子,第一句话就是:“这可是我铁哥们,你们要是找揍的话找我就行!”那些坏同学见他不好惹,吓得溜之乎也。

春祥对我的学习影响很大。星期天他总是到我家转上一圈,见我埋头沉思就帮我一把,因为当时他比我高一级,我所学的东西他早已学过了,指导我做作业不费吹灰之力。

初中毕业后,我去禹城县车站中学读高中,他却与中专无缘,回家干上了修自行车的行当。高中期间我住校,和春祥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只能是书信联系,他在信中鼓励我要好好学习,考上理想的大学;我也为他鼓劲:“爷爷,孙子祝您手艺精湛买卖兴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您在我心中永远是最棒的!”

春祥是一个实干上进者,从修自行车做起,兼修摩托车。由于他为人热情技术精湛,买卖越干越红火。我工作后,他在禹城一繁华街道开了一家摩托车商城,出售各类品牌的摩托车,经销维修一条龙服务。我一有空就给他打电话:“爷爷,恭喜发财!您的好日子来了!”他哈哈大笑着:“同喜同喜,祝你工作顺利年年涨工资!哎,别爷爷爷爷的叫,叫我伙计……”

十年前的一个春天,一位骑摩托车上班的同事告诉我:“你赶快回老家一趟吧,你村一个叫春祥的出车祸了。”“真的?”“我骗你干啥!”

“人怎么样?”

“没救了,当场就……”我闻听仿佛晴空打了个霹雳,眼圈一阵发红。同事接着说:“他可是个精明的生意人呀,人好讲信用。我骑的这辆摩托车就是从他那里买的,从没出过毛病。好人不长寿哇!”接着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春祥的骨灰被安葬在村后的枣树林里。孩童时他常拿着竹竿敲打树上那些又红又大的枣子,装满口袋后我俩平分。出殡的那天村里人都来了,脸上挂满了遗憾和悲伤。尤其是春祥的父母,那种撕心裂肺的丧子之痛无法用最形象最恰当的词语来形容和比喻。

春祥,让我在心底再默默地喊你一声“爷爷”,让我再深情地喊你一声“老伙计”!

冬天的云

文/陆杏清

记得小时候,窗外寒风凛冽,我缩在屋内,隔着玻璃窗看天上,禁不住想,那些高高在上的云冷不冷?如此凛冽的风,会不会把它们刮得找不到家门?

奶奶说,傻孩子,云是一床床被褥,是给人们挡寒呢,哪里会冷。于是,我就看那些变化多端的被子,大概天上棉花少得可怜,到了冬天的白云,显得那么单薄。好在它们离太阳近,大概吸收了很多热量,因此便不会觉得冷吧。可是,坏了,天渐渐黑了,白云还在天上,没有人记得把被子收回家,肯定会被寒霜或露水打湿,我便着急地喊奶奶。奶奶又笑了,说,晚上啊,这些被子是留给星星的,不要收回去。我还想看星星们是怎样盖被子的,是不是像我一样,把被子卷成卷,然后光着身子钻进去,可惜,天越来越暗,我什么也看不到,不禁失望至极。

爷爷说,天上的云啊,跟人间差不多,也是一群群生灵。你看,那两朵云在打架,那朵大一点的云老了,在晒太阳,过后又抽烟、喝茶,和别的云聊天。我顺着爷爷手指的方向,仿佛真是那么回事。想想快过年了,我问爷爷,天上的云过不过年,过年放不放鞭炮?爷爷说,天上的云当然过年,你看,那朵云在买年货,买菜卖肉买年画还有对联鞭炮,那朵小一点的云听话孝顺,马上又长大一岁,他爷爷正准备给他压岁钱呢!听爷爷这样说,我觉得天上的云很幸福,禁不住为它们感到高兴。

爸爸说,天上的云很悠闲,它们聚在一起开会。开什么会?商议着一年到底分钱呢。云不需要打工,不需要离开孩子出远门,它们有穿不完的新衣服,吃不完的大白菜,还有香喷喷的大米饭。妈妈接着爸爸的话音说,你看那些来来去去的云,就在淘米洗菜做饭呢,那朵是云爸,旁边那个是云妈,它们孩子上学还没回来,一回来就开饭喽。我说,我也要上学,也要像云一样。爸爸和妈妈异口同声地说,好,明年你就去上学,像云一样好好学习!

冬天的云真的很幸福!十八岁的时候我发现,云简直太自由了,白天它们可以不走公路,不守交通规则而自由飘荡,夜晚也不受银河河道的束缚,还可以大胆地遮盖月亮和星光。二十岁的时候我发现,冬天的云其实也很寂寞很孤单,它们变成雨和雪,落到地面,然后再变成水蒸气升腾到天空,实现轮回和转换,一点也不嫌麻烦。二十五岁的时候我发现,每到冬天,就到了喜庆悠闲的季节,天上的云在谈恋爱,说情话,东边的云娶媳妇,西边的云嫁女儿,真是好不热闹。

看了那么多年的云,最遗憾的是我还分不清它们,没有给每一朵云都取个好听的名字。且不知它们是否也在看人间红尘中的我,发现我其实跟它们很像!

大井

文/琴儿

【 一】

关于老家老院子里那口大井的信息,爷爷去世后就断了弦。

小时候,爷爷总给我讲那口井,只是我哪里耐得住性子去听啊。那时候,我还不懂大地的憨厚与神奇,不懂亲人有一天会离我而去永远不见。我总是被树枝上欢叫的一只鸟儿、菜花间飞舞的一只蝴蝶、草丛里蹦跳的一个蚂蚱吸引了去。

现在,年岁长些,越觉得故土难离,有空就往老家跑,去田埂上走走,在旧院子崖背上坐坐,关于大井的传说和记忆,竟越来越脉络清晰了。

【 二】

老家是黄土高原上典型的胡同大院。面东的崖面向阳,凿着五孔较为高大的窑洞,是住人的区域;面北的土崖背阴,有三孔窑洞,分别安置着石磨、牲畜,存放着农具,是生产生活资料区域;面南矗立着三间土木结构的大房,高脊老瓦、阔门厚窗、巨檩大椽,算是曾经的大户人家的标志了。院内有两棵高大的核桃树和一些枣树。大房的后面有三棵两人合抱不了的、没过房顶的杏树。春临夏至,大院便掩映在绿树和果实当中了。

大井在院内,居于大房右侧,与居住区的窑洞保持着约两三米的距离。

祖辈们是怎样测出院落底下几十米上百米处的水脉来的呢?是风水先生占卜的?还是老先人有第六感?

直到我读过一则故事,才找到了答案。故事说,当初蒋杭打井时,正逢河干泉竭、连年大旱之际,村民请来的风水先生围着村子前后左右跺了几脚,摇摇头走了。日落时分,鲁班来了,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碗来,碗底朝上,倒扣地下,第二天日出之前,鲁班翻碗一看,虽不见水珠,但有一股雾气随风飘去。于是确定了打井的位置。

我才猛然记起爷爷曾经说过用碗扣着找水源的传说。

祖爷爷居然是山寨版的鲁班,着实让我骄傲了好一阵子。只不过我祖爷爷没有鲁班“一锤子定音”的本事,据说是扣了好多次碗观察地面的湿度,多次比对斟酌才确定了大井的位置。

我不知道这个传说是真是假。

【 三】

一个农民家庭,在院子里打一口井,是天大的事。遵从旧俗,要提前请阴阳先生选了黄道吉日,祖爷爷率领全家跪拜土地爷和水龙王之后方才动工开凿。

凿井和婚丧嫁娶修院盖房同等隆重,左邻右舍一定都要前来帮忙的。祖爷爷宰了喂养了一年的肥猪办伙食,祖奶奶踮着三寸金莲,率领儿媳孙媳蒸大白馒头、擀细长面。厨屋里长天不断烟火,热气从土窑窗口里腾出一股又腾出一股来。

男人们在确定的井位上,照大黑锅的木锅盖画了圆圈、准了中心,然后量好尺寸筑起井台,安装好辘轳,凿井就正式开始了。祖爷爷胆大有气力,是干农活的把式,理所当然地成为凿井掏土的第一拨人选。半个晌午的功夫,井凿出两米多深,祖爷爷便没(mo)到井下看不见人影了,只听见他瓮声瓮气的吆喝声和时不时的笑声。井面上,小伙子们轮流转动着辘轳,一笼一笼的井土源源不断地从井下被吊了上来,院子里的人运土的运土,铁锨?头欢欢地舞着,笼担簸箕,统统上阵。井凿得深些,出土越来越困难,人们一边干活一边吼几句秦腔,说几句荤话,活跃气氛,解闷消困。

砌垒井壁是个技术活,须得老一辈、有经验的人把关。一来必须一步留一个“蹬脚穴”,以备打井的人和以后掏井的人攀扶;二来在井侧井底预留“猫耳洞”,以备打井掏井的人休息、用餐。凿出十八丈深的水井并非易事,但哪里难得住我们老家的爷们呢?

五六天后,井越挖越深,泥土越来越湿,快要出水了,多么激动人心啊!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神情凝重,动作缓了轻了,像是被水神注视着一般谨慎。

到了最末一位挖井人下井的时候,人们给他的身上系紧了绳子,拴在井绳上,送下井底。待凿开了最后一?头,哗,地下岩石中的水流趁人不防突然冒了出来,他便呼喊起来,井面上的人们快速地绞动辘轳,把已经淋了个落汤鸡的挖井人吊在半井中。

出水了,出水了!井底的人兴奋地大喊,井面上的人们终于放松下来,脸上露出了笑容。女人们从厨房里涌出来,孩子们的小脑袋也挤到井口,终于看见晃亮晃亮的井水了!

整个院子都沸腾起来!

【 四】

出井水的第二天,人们便又忙乎着盖井房。

井房是敞口的偏房,修建时左右侧墙上要留足一些壁筐,供各户存放井绳用;还忘不了钉些木橛,方便吊挂水担、木桶之类的用具。甚至连搁放煤油灯的位置都要精心修筑,好让晚上取水的人家亮堂安全。井口更是讲究了,是用厚厚的老槐树木板子卯套着卯做成内圆外方的井口罩,安放在井上,还作了一扇井盖,上了铁栓,配了锁子,却把钥匙年年月月挂在井房内最显眼的位置。井口前面铺垫着两块厚重的石板,因长年累月的搁放水桶,都磨得平滑光溜了。

大井的水清冽甘甜。刚开始,仅供祖爷爷堂兄弟一辈七八家子取水。一段时间后,祖爷爷站在大门口,招呼着前往附近沟里担挑泉水的村邻到院子里挑水,省却了大家下沟上沟劳顿辛苦。再后来,到大井上挑水的家户越来越多了,大井不知不觉间成了村里的公共水源,成了全村人的宝。

到大井上取水去!

去大井上取水走!

人们相互招呼着,大井便由此而得名,自此而热闹。

祖爷爷认为自家院子里掘出一口井来,是上苍的恩赐,自家的井水供全村人享用,是让人心里豁亮脸上光彩的事,便愈加热心。他常常把井壁四周清扫得干净清爽,若来挑水的是女人孩子,他就帮着摇辘轳,三两下搅上一担水来。祖奶奶亦和善,对来挑水的村民笑脸相迎。取水的人便络绎不绝。也真是奇怪,取水的人越多,井水反而越旺盛、越清澈。该是对人慈善心肠的回应吧?

为了方便大家挑水,大院的门整天敞开着。那时门板上挂着个铃铛,“当啷,当啷”,有人来挑水了。“叮咚,叮咚”,打好水的人挑着水走了。铃铛像一只报喜的雀儿,整天叫个不停,动听极了。会挑水的人,换肩不放桶,走起路来一闪一闪的,极具美感。

井绳磨损久了,若没及时更换掉,打水时突然间就断了。大家也不惊慌也不责怪。祖爷爷拿来麦钩,拴到另一盘井绳上,投到井里打捞水桶,一次,又一次,再一次……终于打捞上了,井面上又是一阵热闹。捞出的井绳水漉漉的,大家伙便摆到院子里晒,小孩子乘机捣乱,拿井绳摆长蛇阵,很是壮观。

最激动人心的莫过于放跑辘轳,丢开辘轳手柄,两手上下夹压控制着辘轳的躯体,随着用力的强弱,辘轳便飞转起来,随着哒哒哒哒的愉快节奏,吊桶就猛得落在水面上,激起一大片水花来,爽心极了。

一桶又一桶清凌凌的水源源不断从大井里递出来又递出来,进了东家进西家,用来做热气腾腾的饭,用来把大人孩子的衣服洗干净洗光鲜,用来饮牛马饮小鸡饮小狗,用来浇出一院子鲜嫩鲜嫩的萝卜白菜蒜苗羊角葱来。

那时候,乡亲们会聚在井台旁唠两句,夸东家的媳妇乖巧,聊西家的地务得肥。这当儿,辘轳拐骨碌碌转呀转,水桶击打在水面上,发出清灵的响声,可动听了。那时候,我们一帮浑小子玩渴了,无论遇到谁家的水担,看见我们撵过去,大人们就会停下来,让我们趴在水桶边咣咣咣咣地牛饮一气,从没人嫌弃我们的口水、鼻涕、小手会弄脏了桶水。那时候,大家在相互谦让着汲水,相互帮衬着摇着辘轳、过着日子,人们生活不富裕,但村子里人喧马欢。

【 五】

年末,没有什么农活,掏井便开始了。

乡亲们不请自来,搭帮手清除井底淤积的泥土,清理打水时落下的杂物。家里的女眷便会好饭好菜招待大家,大院里就会又热闹上好几天。

小时候记得爷爷每年必得下井一回。我对井下的世界始终充满了好奇。又一次,嚷嚷着要跟爷爷一同到井下看看,爷爷说,小孩不能下井,否则井底的小青龙会不高兴的。我便一次次地想象着那条小青龙的样子:他一定威武神气,青俊灵动,善良智慧,喜欢在水里嬉戏,井底的清泉一定通往着大海,海里有他的兄弟姐妹……爷爷还说,井底很大的,宽敞到套上两匹骡子拉的马车都能掉转头呢。爷爷也常常念叨,取水的人越多,井下的淤泥就能随时被带上来,井里的水就会越来越旺,也会越来越清澈。

【 六】

每年大年三十,谢井是最隆重的事情。

井台上摆好贡品,祖爷爷率领全家人穿戴一新跪在井前,嘴里念念有词,感谢龙王赐予井水养育村民,焚香烧黄纸敬神,虔诚地叩头,并为大井披红鸣炮。

当时我夹在其中,心里想着那条护水的小青龙,头叩得分外扎实。

细细想来,对大自然深怀感恩,心存敬畏,实在是意义非凡的。如今,雾霾、污染、灾害,哪一个不是自然界对人类破坏自然、违背规律、无序利用的声讨呢?

【 七】

时光荏苒,时代变迁。现在,家乡的人早已住进了小康屋、通上了自来水。

我家的老院子早已废弃。

大井也已经干枯多年了。

可是,关于大井的种种美好,却始终印刻在我的脑子里,不经意间就会想起,还常常在梦里遇见。

忆家风 励后人

文/陶少雄

《中国共产党廉洁自律准则》明确要求党员领导干部要“廉洁齐家,自觉带头树立良好家风”,对我触动很深。作为一名党员领导干部,更应带头响应,积极参与。追溯我的成长经历,深感与从小良好的家风熏陶关系密切。回忆、总结归纳我家三代人的家风,那就是:乐善好施,勤劳节约,忠厚担当。

乐善好施,写的是我爷爷奶奶那一辈。他们生在旧社会,家里很穷,在老家也受欺辱。据说我爷爷小时候去村里食堂打饭,村里的保长很凶,打掉了他的饭碗,还骂他是“半个饭瓢斗个脑壳,没有你吃饭的份。”后来,我爷爷长大了,听说他很能干。练兵时,他的口令很洪亮,表情很严肃,很多人见到他都怕。但他很同情穷苦人,爱帮助人。后来他与我奶奶结了婚。我奶奶很贤惠,很开朗,也特别爱帮助贫困的人。哪怕是过路的、要饭的到了家门口,她都要给碗米或给碗包谷子。即使没有米或包谷子,洋芋红苕都要给别人一点,当地人都很喜欢她。我是我奶奶带大的,她爱帮助贫困人的行为,让我记忆犹新。

勤劳节约,写的是我爸爸妈妈这一辈。我爷爷虽然很能干,但还没解放就去世了,我奶奶一个人带着我爸爸和三个姑姑,日子过得也不算好,但他们很勤劳、很吃苦。我父亲从小学医,在我们当地很有名。好多人为了报答他救命之恩,就拜敬他当干爹。我妈妈务农,很能吃苦,特别能节约,生前很舍不得花一分钱。三年前她突发脑溢血去世了,在她兜里还发现有十多万元的存款。

忠厚担当,指的是我们这一代人。我们家有四个兄弟,有三个去当兵,三个人合起来为国家尽义务至今已长达57年。我们这一代人承接了上两辈人的好思想、好品德、好家风。对人忠诚、为人憨厚;对工作、对岗位敢于担当,敢于负责。所以我归纳为“忠厚担当”四个字。同时我提倡,老人要宣扬家风,父母要示范家风,兄弟姐妹要竞比家风,夫妻要掌舵家风,子女要继承家风,孙辈要顺受家风。我们要一代一代,继承好家风,传承好家风,让好家风生生不息,激励后人。这样,使我们的社会越来越和谐,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