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深处的灵魂

多年以前，曾在朋友书房的墙面上见过这样一幅画：一棵不知名的千年古树从荒僻的山石斜侧而出，命途艰难却叶茂枝繁。几年之后，当近乎相同的景象在眼前真实地骤然乍现时，我在青郁的山林间惊讶于这种莫名的巧合与亲近。

攀援平顺虹梯关蜿蜒曲折的山路上，峰屏耸峙，巉岩绝壁，迷蒙的雾气笼罩着巍峨峭立的太行山，而“虹梯”二字正是由古道上五十四盘立陡的“之”字形人工石梯得名。第一次把自己从喧嚣和繁闹中抽离，置身在生命的葱郁和时光的片刻宁静里。傍晚的余晖铺泄在赤裸的山体上，山间绿意萦绕，夕照下呈现出迷人的色调。一行人艰难地拾级而上，渐近虹梯关关口，站立在笔陡的高峰极目远眺，果真有一派人间仙境和一卷水墨画意之感。林立的绝壁潜藏在浮华和俗世之外，兀自端然地耸立于天地间，心灵也在清幽的山林中渐渐醉去，从此，我打岁月的一颦一笑里开始认真端详起这处隐没于荒草杂丛中的残垣往事。

黄昏下，一直诵读一份久违的感动和欣喜。

一行人在石缝间一棵侧壁而出的古树前停下脚步。与朋友墙面上的画幅一般，同样不知名姓，同样坚忍孤独，它似一个饱经雨雪的长者，脱离尘嚣，历经多年辗转后竟于凡俗中杳无音讯了。路转峰回，旧时的战乱光景在我们弥足珍贵的短暂停留中乍隐乍现，记忆行囊里的古商道、古关隘，连同道不出名字的山峰、枯藤、老树、杂草一起沉睡在幽僻的山谷和高不见底的悬崖深处。

抬头望着眼前坚硬石缝中斜侧而生的这株古木，随行的一位朋友感慨：“上帝多么不公平啊。若生长在肥沃的土地上，它定能参天而长。”

夏日的脚步渐渐慢下来，霞光洒落在苍茫峭立的太行山。断裂而成的山脉地带壁立千仞，实在难以想象，究竟是怎样一种力量使得生命影迹在狭小的缝隙中坚强显现，并于岁月的汹涛里焕发出勃勃生气？我试图从险峻的太行群山里寻求一个未知的答案，并在它困苦的跋涉中盘点芸芸众生相。人远不及这株古树。于它而言，自然的不公与灾难锻造了生命的孤独和坚忍，与风霜烈日一场接一场的死生搏斗里，阳光、雨水，以及石缝中夹杂的零星土壤构筑起了其不屈的品格。我想，行走着的游人，该是从太行群山古关隘的日夜呼唤声中读出了一种清醒的预言和渴望罢。

驱车而返的路上，途经千百年来孤耸于太行山之间的一座“牡丹峰”，当地人介绍，因此处有牡丹仙子驾临的传说，故得名。

苍茫的太行山深处，有一种成长的命途，艰难而恪守。

不论独峰，还是古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