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略了他的寂寞、辜负了他的爱

2010年07月18日来源: 网络文章原创文章

想念爷爷,怀念他在世的时候,还奢望能有他的保护…

如果那时、我知道有一种感情叫做思念,有一种痛叫做遗憾。那么现在也不会那么的愧疚…

听奶奶说,我刚出生的时候又小又瘦,都三个月了,奶奶一个手抱我一整下午都不觉得手酸。爷爷便把我的名字唤作‘燕’,说我像天上飞的燕子一样小巧。

听奶奶说,我和弟弟还有堂姐她姐弟俩小时候最粘爷爷了,特别是弟弟。晚上要是哭着不肯睡觉,只要老爸把他放在爷爷床上,他便乖乖的睡去。

听奶奶说,爷爷年轻的时候身强体壮,高大威猛,是村里的书记,却在中年的时候患上了哮喘,就长年累月的大把大把吃药,没能再做过什么活,拄着拐杖走几步路就会踹得厉害。

听奶奶说,我小的时候读书很笨,老被我爸打,爷爷总是护着我。爸打我的时候,爷爷就在他屋里骂爸爸。这个我记得、

爷爷和奶奶住在我们家的偏房里,堂姐堂弟他们家就在离我们家二十几步路的地方,我记得,

我们四个人总是在我家门前的堤坝上玩耍,那小黄狗也跟着我们上串下跳。爷爷便坐在他的门槛上轻轻的喘息着,看着我们,又或许没看我们,只是在发呆,想着我们从来不知道的事情,他的喘息声伴着我们一天天的长大,像是家里的一个特点,永远不可缺失。

我和堂姐5岁多,在村里的小学开始上一年级,看着老师在讲台上讲得唾沫横飞,我们却一点都听不懂,回家做作业就惨了,不管老爸怎么讲解,看着那些阿拉伯数字,小脑袋一片空白,也不记得是老爸打疼了我,还是被吓的,几乎每天都哭着完成作业。

很多时候,爷爷都会在隔壁严厉骂老爸,让他好好教,不要打。我想应该有好几次爷爷在他房里都能听到我和堂姐此起彼伏的哭声吧。有一回,可能是我的愚笨激怒了爸妈,他们俩都对我发火,我便哇哇大哭起来,爷爷急了,怎么说都压制不住老爸,便拄着拐杖,走到了我们的客房,我泪眼模糊的看到爷爷板着脸、眼睛瞪得圆圆的, 几乎是用吼的,说:“你读书的时候我打过你没有。你好好教不行啊?” 那样子很吓人,可我一点都不怕,因为我知道他是在保护我。

我也知道,爸妈都很爱我,只是他们望女成凤,看着我那笨笨的样子很着急吧,那晚爷爷真的生气了,他把我的书连同书包一起丢出了门外。说,这书读不来,就不读了。

可是孩子就是孩子,哭过就什么都忘了,第二天放学回家一样玩耍,爷爷却着急了,知道我们还没做作业,便把我们叫到他的小屋里,拿下墙上已经沾满尘埃的老伙计、算盘,帮我们做。有一回被从田里农作的老爸回来撞上,他有些无奈有些生气的说,爸,你这样不是帮他们,是害他们啊。 爷爷还是一脸严肃,用很坚定的口吻说,谁让你们不好好教的,这么小是孩子懂什么。爷爷向来都这样,不管对错他的话都不容置疑。

从那以后爷爷是没再帮我们,老爸也尽量不对我发火,可有一回,我打愚笨还是激怒了他,又瞪着眼睛用巴掌拍了我的脸,还不让我哭,那晚村里停电了,要吃饭的时候,我的眼泪还在眼眶里不敢掉下来,感觉委屈,就拿了一盏煤油灯去厕所,可是眼泪模糊了双眼,灯没放稳,看着快掉落的灯、我用手去接,结果油洒在我的手背上,就那样燃了起来,吓得我张着哇哇直叫。老爸赶忙跑过来灭了我手上和衣服上的火,他瞪着眼睛,板着脸,像极了爷爷保护我的神情。

那晚爷爷很冷静,和奶奶一起责备了爸妈几句,还让他们大半夜的背着我走半个多小时的山路去看医生。从那以后,爸妈再没打过我一下,而后我和堂姐也被退学了。

村小再招生学,我们都8岁了,也成了留守的孩子,人大了似乎就聪明些了。我和堂姐的成绩就一直名列前茅,学习没再让他们操心过,似乎不再需要爷爷保护了般,也渐渐有些疏远了。因为爷爷总一脸严肃,他不凶我们,也不怎么爱笑,我们便越来不懂他。只是在夏天夜晚,我们都坐在堤坝上乘凉的时候,在漆黑而寂静的夜晚,在那轮明月和漫天的星空下,我们四个人会围着爷爷让他给我们讲从小听到大的鬼故事。 那时的爷爷是慈祥的,看着我们听得还是那么津津有味,他也会嘿嘿的笑。

10岁,家里条件好些了,就去了镇上的小学,我和弟弟住在外婆家,堂姐他们住在二姑家。没到星期五下午我们四个人都风雨无阻的走上2个小时的路回家去。那时外婆都很难理解,为什么不第二天早上才回去。因为下午回到家,很多时候天都已经黑了。但是,我们却归心似箭。

一路蹦蹦跳跳的,有些累却不觉疲惫,到了村头太阳已落下山头,在天际只剩下一片余辉,透过一些笔直的白杨树和绿油油的竹子,便依稀能见到家里青瓦房顶上吹烟缭绕,爷爷急促的气踹声也清晰可闻,那样诱人的家在眼前,我们就兴奋起来,边跑便叫道,我们回来咯。不一会儿家里的那条大黄狗就跑到我们面前,摇圆了尾巴,抬起前脚一个劲的扑向我们,我们还很默契的,每次都把它丢在最后。它却又每次都不甘落后的跑在我们前面去领路般、、

那时候,我以为这样快乐的生活会是永远,爷爷奶奶也都会一直陪着我们长大。可是,这样惬意的生活似乎上帝会妒忌, 爷爷本来多病的身体在我12岁那年突然严重了。

那个星期五,我们一样在傍晚回到家。爷爷躺在床上打着点滴轻轻的呻吟着,我们在他床前叫了他,告诉他我们回来了,他原本瘦弱的身子更显憔悴。但是、我们几个并没有很担心爷爷,因为见爷爷打吊针也是常有的事了,打完后,爷爷不也是老样子吗?

可是那天夜里,我知道,我知道了爷爷的病痛不那么乐观。

半夜,我被爷爷难受的呻吟和急促的呼吸吵醒,屋里的灯都亮着,奶奶也不在旁边,我知道她一定去到爷爷睡的那个房间了。因为我听到了她责备爷爷的声音。我翻身起来,感觉到一种恐惧包裹着整个身子,当我跑到爷爷的房间的时候,我捂着长大的嘴,愣在门口。

我看到暗黄的小屋里一片狼藉,爷爷坐在凉椅上,双手放在膝盖上,手掌和头都往下垂着,很痛苦的样子。奶奶一边收拾着电线、插座、散落的衣服、一边责备爷爷。看见我,奶奶很无奈很紧张的叫道,你看他都做了些什么呀。

我三步并一步走到爷爷面前,身体了的力气像被抽离般,蹲在他面前,带着哭腔喊道,爷爷,你怎么啦?爷爷抬头看了我一下,又将头垂下,我看见他满头银发间有几道惨白的伤口,满额头的鲜血,我看见他眼神空洞,满脸的痛苦却又似无所谓的表情,说着:燕啊,我这身体不行啦,不是说电可以打死人吗,我就把手指放到插头里,可是怎么没电啊,我又用斧头…他指了指头,接着说,老天他不收我啊,我这样活着很痛苦啊。。

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颤抖这双手用毛巾帮爷爷擦着额头,我忘了我说了些什么,也忘了是怎么没心没肺的回到房间去睡觉的。那样寂静的夜,整个房间都笼罩着一种恐惧,大黄狗在屋外固执的叫着,那声音那样清脆,响彻整个夜晚,却还显得那般的寂寞,屋内的空气像被凝固般,让我几度无法呼吸。

没两天,爸妈、伯伯、姑姑们都赶了回来,到乡下的老屋,轮流的守着爷爷,因为爷爷身体弱没什么力气,头上的伤口没多深,几天就痊愈了,在大家的照顾下,爷爷病情也稳定了些。可我每次周末回家,看见他的时候,他都似乎很疲惫又很安详的在睡觉,或者是在和伯伯姑姑们聊天,我们四个人也顾着和爸妈亲昵去了,都没怎么和爷爷说说话。

在大家都以为他度过了这次难关的时候,他却又不安分起来,怎么也不去镇上好一点医院的他,居然说要去镇上看看,看看四伯新修的房子。而路过诊所的时候,年老的医生看着爷爷竟然直摇头。那天回老家后,他精神还格外的好。

没过两天,同样是个星期五的下午,我们四个还有堂姐的妈妈三伯母,一起回老家,同样是村口、同样的傍晚、同样是那样美丽的景色,同样不远处的房顶有吹烟缭绕。听到的声音却是妈妈急切的呼喊声“你们还不跑快点啊?”

我们停了下来面面相觑,下一秒便拔腿就跑,仿佛万物都静止一般,白杨树、竹子、水田一切都被急速的抛在身后,当我跑到大门前,却突然止步,大黄狗在大门外不知所措的来回走着,我一脸茫然的看着屋内,爸爸和四伯抱着躺在屋中间的爷爷,不停的叫着“爸、爸”俩个大男人哭的像小孩,那是我第一次见爸爸的眼泪 ,这时妈妈推了我一把,弟弟叫了一声“爷爷”,“嗯”爷爷应了一声,像是等了很久酝酿了很久一般。接下来不管我们怎么叫他都不作答了,站在那来捂着嘴,木然的看着爷爷痛苦的挣扎着,看着他的脸和瞪着的眼,白了又灰灰了又白,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目光的焦距,他的目光那样散乱、无神、空洞。

不到1分钟他就不再动弹了,丢下了满堂子孙的呼喊和哭泣,就那样永远的走了。他没有闭上眼睛,因为、还有他还牵挂着那些他临终之前都没见到的子孙。看着爸爸帮爷爷闭上眼的那刻,我们扑在妈妈怀里嚎啕大哭,妈妈红着眼说“不要哭,爷爷他老了,所以走了”。那时候我以为爷爷是老了,我以为人只有老了才会离开。

看着静静躺着、不出一点踹息的爷爷,我也变得安静,我没办法相信他就远远的离开了,不会再袒护我,不会再说一句话,就好像等过一段时间回到家里,就还是会看到那个整天拄着拐杖在堤坝上走来走去不断踹息的他。可是、他真的离去了。

现在回去看到空荡荡的房屋,那样的寂静,破旧的让人心疼。看着爷爷住过的那个小屋,那样黑而深邃,里面像是放电影一般,爷爷吃药、看电视、发呆、逗小狗、和那个他想要了结自己的夜晚,种种身影,伴着他的哮喘声。错综复杂,看到的却都是他的孤单。那时我不懂爷爷为什么会用那么极端的方式像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就像那时我不知道什么是病痛、什么是无奈、什么是寂寞,什么是一个病人,一个病了多年的老人所需要的。因此,那晚我留下了这辈子最遗憾的事,做为一个子孙,我是不孝的,爷爷那么疼爱我,为什么我就不能在他老人家床前守上一晚,为什么不能陪在他身边听他说说话,听听他这么多年藏在心里的苦闷?为什么不能在他面前撒撒娇、说说家常,逗他开心一下,让他知道,其实我很爱他,其实我们四个都很爱他…

双手合十,我祈祷、祈祷天堂没有病痛、没有寂寞。

当渐渐老去的亲人,都还健在的时候,我们一定要多陪陪他们,多孝敬他们,不要想着还有以后,还有时间,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千万别等到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时候,才来追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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