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情结

曾经，故乡波浪起伏凹凸不平的土路上，用布鞋走过能踩起黄土细末的风尘飞扬，袅袅炊烟围绕的村外，有着绿油油麦田的宽广，一帮提着篓筐的孩子，踩着羊肠小道上的车前草，吆喝声中赶着狗与羊，一会嬉笑中弯曲蹲下挑着野菜。领头的“孩子王”快步在蜿蜒如蛇的土堰上摇手示意聚集，落后者滚着铁环左右闪动碎步中小跑，当停留在凉爽的树阴下高吼同一首歌，喊调震荡令河里鱼跃水面翻腾，林间群鸟展翅分散，也惊起草堆里野兔拔腿慌逃。

在夕阳西下的暮色里，观望着云朵血染的风采，或多或少有些悟不透的惆怅。向村里回归，每人臂弯都已扛负着青苗野草，要为散放的鸡鸭，自家圈里的小猪带回些青草为粮。曾经多少次不知羞脸地在河里裸露而游，玩过酷似高台跳水式击起水波的嬉闹，岸上芦苇丛里的鸟叫都代表过一段时间的幸福欢笑。古桥下棒槌在石盘上的捶捣衣服声是一种特有的节奏，牛羊听到犹若踩踏着鼓点在松软的河滩上欢快顶仗。青春的手拽拉柳条的美景一瞬，纯真的心支持脸容绽开了自然的微笑。羡慕过一群情窦初开少男少女骑车而来在竹林里有说有笑穿行，不知道有几个人的名字是否还刻在竹子上，或许已经随竹子的倒下，并在光照与雨淋里变色抚平。

也许你的故乡有水漫的稻田，古老的风车洋溢着浇灌，脚下的泥鳅总是抓不住的滑溜，辛勤的人们诙谐玩笑着昨夜的故事，不慌不忙弯腰中插出一竖一行整齐列队的秧子。那始终距人类不远不近的白鹭，俯冲盘旋侦查完寂静的水面，静静呆立在鱼塘湿地坎边习惯性地注目观望。

……

而如今提起“故乡”二字，很多人只能构思想象了，生存让忙碌的脚步与故乡有了距离，对往昔的纯真怀念，被人视为落伍。故乡低矮的瓦房已经完全变了，有了棱角分明挺拔的摸样；光亮的玻璃，再不怕严冬的贼风；铝合金的门窗，也没有蚂蚁啃咬。年轻人说，故乡已是祖辈的历史，只记着父母唠叨着无尽的苦涩。因为故乡并不在繁华都市的商品楼群中，故乡并不是人潮涌动的城市花园广场。所以有些人即使再回到故乡的土地上，也找不到旧日里浓浓情感悠悠岁月的那份感受。故乡的土地或许已经被水泥森林所吞噬，故乡的月光也被高楼所掩盖，当家里找不到镰刀，铁锨也成了建筑工具，将更感受不到月圆如画，月缺似诗的浪漫吟诵情调，水泥地的平坦光滑里，怎么会有蟋蟀跳跃和青草间散发的清香气息？如果在耀眼的高层下仰望，告诉穿梭而行的人群，这里是自己的故乡，谁能心平气和地说出口呢？

城市的扩展，把一些世代为耕的农民从土地上剥离。从此，一些人成为城市里的居民，这让他们没有了“根”系，也改变了那延续了百年千年的生活习俗，老人们即使感伤留恋，也无法阻止乡村变化的脚步。

以经济为中心的社会，必须认识到贫穷是最难对付的现代敌人。因此有一些人得到了富裕，有一些人在彷徨和不安。还有一部分人因为户籍的转移，不得不离开家乡去他方流动。一些老人为故乡未来而苦闷，更为年轻人丧失家园的欢快不解。饭余茶后，有人评说着众人欢喜抢拿的那点补偿钞票，绝对没有土地的厚重，更没有祖辈的滋养那么久长。

楼高了，房多了，看见月亮少了，大街小巷增添了霓虹闪烁的灯光。胆大了，钱多了，多了些奢侈装饰的楼堂馆所。情淡了，车多了，人们在低沉与高昂的音乐声中茫然穿梭着，男男女女个性出潇洒与艳丽的舞步。招商就是向日葵跟着阳光照耀的旋转，发展就是付出与收获的置换，开发就是用一种代价换取另一种繁荣。面对不停的改变，始终有人欢喜有人忧，乐观者赞叹乡村巨变，悲观者哀怨乡情渐远。

故乡，岁月前行中所放射出的光辉，已经掩盖许多沧桑，又变革出另一番骄傲和美丽。不过，当乡村彻底变了模样，对你的情感，明天又用什么来代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