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玉兰

2010年04月24日来源: 网络文章经典散文

北京的春,是如此的短,数日的姹紫后,便直奔轻衣难胜的初夏去了。这是常住于此的人,大都知道的。今年,它越发的短了,短到仿佛没有,这倒是令人有些难料。这座城市好像一下子被谁捏着拎起来,放到了遥远的塞北之北。

幸而,有几株玉兰,在这个细雨霏霏的早晨,让我遇见。

天上虽是飘着些微雨,然而毕竟到了谷雨时节,使人觉察不到,它惯有的湿冷。面前的几株玉兰,正开到极盛,亮着一大团醒目的白,像一抹歇落在枝头的流云,面对着空蒙的远天,无怨而轻。

未曾想是谁得了玉兰这名字,来称呼这样的一本花树,然而于它却是极恰当,无出其右的贴切。花色从树的最高处,一路淌下来,奔涌到枝头,无论怎样看,每一处都开得无思无邪,若非一个玉字,怎能说清它的润,它的柔,它的雅。眉月是一位擅长小写意的画家,工花鸟,牡丹画得极好,红粉黄蕊的一大片,俱是中长锋落笔,所到之处,全无雕琢,画茎叶亦是硕墨成团,却能让观者从中读到夺人的翠色。说到玉兰,离开叶筋笔,似乎再难以秀出其娇好的花形了,然而到了她的笔下,却是一样的清雅通透,瓣形以圆润的淡墨勾出,再略用化水的一点石绿轻笼晕染,就着素宣的白,端的画出了它的润肌玉骨,令人称奇。上好的水墨,恐怕在乎水,而不在于墨,水到墨色生。对于入画的玉兰,似乎更是如此。

因着了雨,眼前的这几树玉兰越发显得干净,绿萼托着润洁肥厚的花瓣,由浅粉渐散到玉色的白,像谁的纤手掬着一小捧雪。恰似一个顽皮可爱的处子,在四月初只攥紧了粉拳,歪着头让你猜,那只是淡青的幼蕾,现在她则完全舒展了柔指,在掌心里吐哺成一朵朵象牙般雕成的玉兰,挨挨挤挤地绽放于枝头,冰绡素锦,叠叠重重。玉兰正是这样一种树,仿若迎面飘来的一个清婉雅致的女子,让人于擦肩的刹那,作无意的轻嗅,虽然那味道清芬无华,淡到不可言说。

玉兰从含苞待放到十分的盛处,将近一个月的花期,这在北方,极其难得。当满园的寒林还都沉寂于早春时,它就先醒了点点的初蕾,嫩芽冲天,颗颗饱满,等到一串串艳黄的迎春开放时,它早已是满树的灿然。面对它此时的玉色雅积,仿佛是一段扑到双眼的瞬间的浅梦,它以它的繁而无艳,给了我暖意满怀,以它的内敛,向我传递着无语自成的大雅。有了这一树华美,有了与这份华美的逢遇,这个短到没有的春,确乎可以置身度外了。

玉兰,正是这样一种花,它以此刻极致的盛放,擦亮了我前来寻春的双眸,一到五月,便会义无反顾地落英成阵,随风而散。花消碧初之后,融进叠翠难识的层林,好像要我忘了它,这人间四月的粲然一开。

玉兰,你是懂得入世而又知道如何淡然出尘的隐士,是一片掉落人间而归于天外的香雪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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