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儿

2011年01月11日来源: 网络文章经典散文

山林儿是太行山里的人,老辈子人都记得她长的挺好看,在那一片山里是个小有名气的美女。可也有人背地里说她虽然有姿色,却不是个好相貌,因为她的颧骨突出,脸庞消瘦,是个克夫的相,准给夫家带来灾难。

山林儿自小很聪慧,她的女红非常精美,绣出个凤凰好像能飞,绣出个花儿似乎能闻到香味,她的女红争相竞购。而且她自幼跟着哥哥学会识字,也懂得一些知书达理,村里人见到她父亲和哥哥无不夸赞。那个时候姑娘出嫁的早,山林儿十七岁嫁到离本村三里多路的山口村。夫家是一户殷实的庄户,有三十多亩地,还雇着两个长工。出嫁那天,周围很多人都来看美丽的新娘子,连三里多长的道路边都是撂下农具来观看的人。那个热闹场面在这一片山区简直成了惊天动地的大事。

山林儿入洞房揭开红盖头,看见自己面前站着一个健壮俊美的小伙子时,心里像淋了蜜一样甜。第二天早上一醒来,她立即伸手拉着丈夫的胳膊,好像丈夫马上要离开似地。起床后,她还是拉着丈夫的胳膊,一起给公公婆婆请安。在她的心里已经完全将自己的一切交给这个即陌生又亲切的男人,交给了这个新家。她尽自己的所能呵护着丈夫,尽自己的智慧为这个新家发家致富。十里八乡都在传诵这小夫妻俩的恩爱。

很快,这个本来就有一定经济基础的大家庭,在她的几项建议下又有了更大的发展,过的更加富裕。可是好景不长,三年左右,她的丈夫突然得了一种怪病,整天价浑身无力,就像散里架子一样,人也逐渐消瘦,可是晚上一上床立即精神百倍。一开始,她考虑自己嫁来已经快三年,还不能生个一男半女,所以尽力配合。同时遍访名医积极给丈夫治疗,但是始终不见好转,却见病情日益加重。请来的医生也没有办法,只是吩咐以后不要同房。她开始极力拒绝丈夫的要求,而她的男人就像换了个人一样,恶言相向,不依不饶,非达目的不行。目的一旦达到,脸色苍白,歪倒一边像个临终人一样微微出气。

村里开始流传久已没人提起的那种说法,她的丈夫是被她克成这样的。起初,丈夫家人并没有在意这种说法,只是看着儿子逐渐枯萎的生命非常着急。大约一年的功夫,她的丈夫终于撒手人寰,带着只剩下皮包着的骨架埋葬了。这似乎印证了那种说法,传言像着了魔道一样肆虐起来,“女人颧骨高,杀夫不用刀”。甚至还有人引用相书来给这种说法助长气焰“书日:杀婿三颧面,离夫额不平,欲知三度嫁,女作丈夫声。若然有此相,终见不安宁。”公婆失去了儿子,开始笃信自己的儿媳妇就是克夫星,从此再没有好脸色好言语,还从经济上逐渐消减供给,直到仅够果腹。

失夫之痛已经撕心裂肺,扑面而来的又是武断的恶言和公婆的虐待,山林儿哭天不应哭地不灵。在极度悲痛之中,她问自己,为什么自己命就这么苦?难道自己真是克夫星下凡?但她没有绝望,她缅怀与丈夫一起的幸福,一次次击退了自杀的念头,昂起头决然迎接一切。她想公婆提出:要一辈子为丈夫守寡,留守与丈夫曾经生活过的小屋,守住那还残留的一丝幸福回忆。

山林儿绝对没有想到的是,她的公婆竟然毫不念顾她曾经为这个家做过的一切,非常坚定地回答她:“你收拾东西回娘家吧。我们的儿子已经被你克死了,你不能再危害这个家。别说了。你再守寡,我儿子在阴曹地府也翻不了身,你是个克夫星。”山林儿被夫家强行送回了娘家,还背上了“克夫星”的骂名。唯一的愿望也没有达成,山林儿委屈,心在滴血。她看着高高的山,想大声哭喊,却没有出声,能感觉到的是怦怦跳动的心声。

山林儿的父母已经去世,唯一的哥哥已经成家。嫂子是个非常有心计的人,父母去世后全部家当已有哥哥一家承当,现在妹妹回家引起这个嫂子的戒备。只为山林儿准备了一间小柴房,其他什么也没有,只不过时断时续地施舍一点杂粮。生活上的艰难能够忍受,山林儿开始做起女红。为了维系生计,这时的女红比以前的女红甚至更加精美,却很少有人问津。大家都认为这是一些不详的东西,也许会给大家带来厄运。每当山林儿拿着绣活找销路时,街上一些屁大不懂事的孩子总是围着她嬉笑谩骂:“哦,克夫星哟,快来看咯。”甚至还有的小孩子用石头砸她。每当这时,她用女红紧紧地按住胸口,使劲地按压那颗剧烈跳动的心,匆匆离去。

山林儿唯一的安慰是那些儿时的伙伴。她们时常来陪她一起哭,一起做女红。其中一个开导她:“你才二十岁刚出头,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要为以后着想。”她本来就有倔强的性格,根本就不承认自己是克夫星。经过这么开导,她下定决心要活出个样子来,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自己是个堂堂正正的人。这位伙伴也是个有心人,当她得知本村一个叫大贵的刚死了媳妇,特别是他的命很硬,立马找上门去说亲。大贵三十多岁,家庭并不富裕,媳妇死了正愁着一个人没法过日子,经这么一疏通,很快同意这门亲事。山林儿又一次出嫁了,这次出嫁只是由大贵来到门前,自己打了个包裹有根着大贵上门,静悄悄地没有什么动静。只是沿街一些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而已。

山林儿到了新家以后,心情逐渐开朗,再加上心底暗藏的那颗决心,开始将全身心投入到这个新家。她像以前那样呵护着自己的丈夫,投入了全部精力启动这个新家。她找来一些关于农活方面的书籍给丈夫提出一些建议,竟然使他们家的农业收获提高了很多。她做出很多女红也逐渐有了一些销路,为自己的家增添了一些收入。一年后又给丈夫生了个女儿。这个新家里的笑声开始多起来。她没有满足,又通过在以前的夫家结识的销路搞起了农产品销售。

山林儿几年的努力,使这个家开始走上了殷实的道路。山林儿的美名有开始在山里传诵起来,而那种“克夫星”的说法少多了,并没有因此消失,时而还会沉渣泛起。有一次,大贵到集市上搞销售,回家后对山林儿说他遇到到了她以前夫家的人。她以前的夫家自从她离开后开始家道中落,逐渐破败,现在只留下近十亩的土地。以前夫家的人还说,现在非常后悔,不应当那样对待山林儿,不该赶走她。大贵说到这里,脸上露出幸福骄傲的笑容。

山林儿听完,脸上没有任何得意的意思,却突然煞白,“唔”的一声,从嘴里喷出一股鲜血,“哇”的一声仰面倒地,昏死过去。大贵吓呆了,连忙将媳妇抱上床,千呼万唤着。叫过女儿:“看守住你的娘。我去请大夫。”大夫来了后,经过急救,山林儿醒过来。山林儿说心口痛得厉害。大夫开了几幅药,走了。这几幅药没有起到作用,山林儿的病一天天严重起来。大约七、八天,山林儿将大贵和女儿叫到床前,对丈夫说:“我怕不行了,以后你无论如何要照顾好我们的女儿。”尽力支起身子,一只手握住女儿肩膀,说:“好闺女,记住,娘不克夫,娘不是克夫星。”,说完无力地倒在床上,合上眼睛。

山林儿走了,走的那么安详,那么满足,脸上还带着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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