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那双手

作者: 阿伟2016年06月24日优秀散文

几天前的一个晚上,我突然接到表哥从老家打来的电话,说下雨时母亲不小心在院子里滑倒,摔伤了手。第二天是周末,我一大早便急匆匆搭上车往老家赶。

中午时分,客车终于村口停下,下了车,我一路小跑回家。“娘,你的手咋样?疼吗?”一眼看到母亲被绷带吊在脖子上的右手,我急切地问。“娘没事,这么远让你跑回来一趟,耽误工作。”母亲嘴里虽然这样说,但脸上依然是高兴的,一边随我进屋,一边用左手悄悄在眼角擦拭了几下。

拉着母亲坐下,我仔细看了看她的伤势。整个手面高高地肿起,手掌发黑,看不到一丝红润。原来母亲滑倒在地的瞬间,用右手支撑了一下身体,于是造成手腕骨折。邻居大嫂赶来扶起她,电话里喊来住在附近的表哥开车把母亲送到医院。

在母亲需要我们的时候,儿子却不在她的身边。这样想着,我不禁流下了愧疚的泪水。

小时候,我体弱多病,感冒发烧是常有的事。一次,夜里我突然发高烧,家里穷,没钱去医院,只好让乡村的赤脚医生给简单开些药。母亲几乎一夜未眠。她守在我身边,找来两块毛巾,蘸了水敷在我的额头上,轮流更换。依稀记得,隔一段时间,母亲就会用她宽厚的大手抚摸我的额头,感受温度,急切地期待我的高烧快些退下来。

母亲的手,在我的身体里注入了战胜疾病的力量,它驱走了病魔,留下了温馨的记忆。清晨,高烧终于退去。医生看后说:“娃没事了,放心吧。”母亲憔悴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容,双手搂抱住我,喜极而泣。

母亲的手极巧,在我上小学时,她用做衣服的边角料缝制了一个花花绿绿的小书包。全班同学中,数我的书包最好看、最结实,惹得同学们羡慕不已。全家人身上穿的衣服和鞋子,几乎都是母亲一针一线做的。每到季节更替之时,尤其是新年将要到来的时候,母亲总要忙着给我和弟弟做新衣服,而她自己身上穿的,一直是打满了补丁的旧衣裤。白天忙于农事,母亲便挑灯夜战。常常是深夜梦中醒来,朦胧中,我看到昏暗的油灯下,母亲依然在灵巧地飞针走线。

记忆中,母亲的手原本也是肤如凝脂,柔软而充满弹性的。只是随着岁月的流逝,这双手在繁重的农活劳作中、在一家人衣物的缝缝补补中、在每天锅碗瓢盆的洗洗涮涮中,逐渐被沉重的生活磨砺出厚厚的老茧,失去了原本的细腻柔滑。

母亲没有上过学,她的一双手不会握笔,不会写字,却亲手把两个儿子送进学校的大门,让我和弟弟成为识文断字的读书人。

在我们上了高中后,花销大,父亲为挣钱不得不外出打工,母亲在家侍弄庄稼、操持家务。家里的五亩责任田全是母亲一个人忙活着照看的。为了增加收入,母亲每年还要养一头猪、两只山羊、几只兔子和一群鸡。家里家外,母亲一手操持,忙得不可开交。每次我们过星期天回到家,母亲更忙,张罗着做好吃的为我们改善生活。母亲最拿手的是做葱花油馍,一顿饱餐之后,返回学校时,母亲还要用布包给我们带上几张,留着到学校吃。

考上大学那年,开学前,母亲领我去外公家借钱交学费。回来的路上,一辆三轮车擦到了母亲的手,当即鲜血直流。骑三轮车的年轻人吓坏了,赶紧赔礼道歉。母亲说:“只是皮肉小伤,你走吧。”年轻人过意不去,执意要留下五十元钱做营养费。母亲不舍得花,在我乘车去学校报到时,又悄悄塞进我的衣兜里。

大学毕业后,我在离家几百里的地方做教师。生活安顿下来,多次想请母亲到我这里来住,都被母亲婉拒了。终于有一次,母亲在我的再三请求下来小住,每天却又忙个不停,为我洗衣做饭,闲不下来。冬天里,外面的雪下得正紧,我下班回来发现母亲在洗衣服,双手在冰凉的水里冻得通红。我心疼地赶紧劝母亲放下衣服,不要洗了。母亲却笑着说:“娘习惯了,不怕冷,在这里没有活干,实在是憋闷得慌。”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对每一个远离家乡的游子来说,母亲可能都是他们最大的牵挂与最温暖的记忆。母亲正是用那双勤劳能干的手,将我们默默地抚育长大,教育成人,把希望和未来寄托给身体里流淌着她血液的子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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