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望中条山

作者: 冯兆龙2016年09月28日抒情散文

中条山一直是我敬仰的地方。

我是在读完长篇纪实文学《立马中条》后才知道中条山的,才知道中条山那段尘封的历史,才知道当年是孙蔚如将军率领的三秦子弟兵在中条山拼死抵抗,陕西才避免了侵略者铁蹄的蹂躏,整个西北大后方才得以确保。从此,我对中条山就有了一种膜拜的向往。

中条山位于山西省,与陕西潼关县隔河而望。它曾被侵华日军称为“盲肠”。这里沟壑纵横,山峦起伏,关隘重叠,战略地位十分重要。抗日战争时期,中条山地区被视为“关系国家安危之要地”。抗战初期,为了阻止日军跨越潼关,踏进关内,以陕西籍为主的国民革命军第四集团军在孙蔚如将军的带领下,从潼关出发,东渡黄河,挺进中条山,凭着一腔热血和简陋武器与天上拥有飞机、地上拥有大炮,武装到牙齿的日寇展开了惨烈的抗击,激战三年打退日寇11次的疯狂进攻。两万多名三秦子弟把自己年轻的生命留在了中条山。在“六·六”会战中,一七七师的1000多名士兵被两倍于己的鬼子包围,经过拼杀后死亡200多人,余下的800人被逼到黄河岸边的悬崖上,三面都是绝壁。这800士兵在短暂的一瞬间从悬崖上跳了下去。下面是被称作母亲河的黄河。黄河以母亲的慈爱襟怀包裹了这800个殊死搏斗后不齿投降的关中“冷娃”。他们都是十七八岁的孩子。他们从关中乡村投到孙蔚如麾下来,不是为了吃粮饱肚,而是为了抗击侵略者走进中条山,他们没有一个人活下来。最后跳崖的那位关中籍士兵是一位旗手,他的双手紧紧攥着部队的军旗。军旗已经被枪弹撕裂被硝烟熏染,他仍然高擎着。他在跳河前吼唱了几句秦腔,那是《金沙滩》杨继业的两句——

两狼山——战胡儿……天摇地动——

好男儿——为国家——何惧——死——生啊……

作家陈忠实在《立马中条》的序言中写道:“这些关中将士无论性格性情具备什么样的地域性特质,在民族存亡的血战中,体现出来的凛然不可侵辱的大义,正是中华民族辉煌千古存立不灭的主体精神。”

我是含泪读完《立马中条》的。自此,我就一直想到潼关去,想亲身感受一下当年那壮怀激烈的场面。

然而,每次从外地归来,总是三五成群,或朋友,或同事,或亲人,难有独自一人的自由。即使车经潼关,也只能隔窗而望,没有独自游览的机会。今年3月的一天,当我得知作协要组织会员去潼关踏青采风时,我就有了一种莫名的兴奋,因为我知道,去了潼关,就一定能看到中条山,就一定能领略到当年三秦子弟兵英勇抗敌的壮烈场面。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在这个信仰缺失的时代里,我需要在我麻木的心灵里,注入一腔热血沸腾的使命感。

那天一大早,我们来到了位于潼关县境内的黄河岸边,灿烂的阳光下,黄河水在静静地流淌,风过处,河浪轻翻。陪同参观的潼关县作协友人介绍说,对岸就是中条山。我抬起头,目光越过河面,停留在那片英雄的土地上。我久久伫立,用虔诚而崇敬的目光凝望着对岸:绿荫葱葱,烟雾缭绕。哦,中条山,当我的人生已过而立之年,我终于来到了你的身旁,虽说有河水相隔,但我却真切地感受到了你的存在。我的耳畔再次响起了当年战火轰鸣的声响,再次听到了三秦男儿怒吼搏击的厮杀。我似乎也听到了孙蔚如将军吟诵他填写的《满江红·中条山抗日》词:“立马中条,长风起,渊渊代鼓”,“新旧恨,从头数,挽狂澜作个中流砥柱”。我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些一腔热血的三秦男儿是怎样告别父母,告别妻儿跨越黄河从潼关奔向中条山的……

行走在黄河岸边的大堤上,我的脚步不由得分外轻悄,似乎怕惊扰了那一个个沉睡的梦境,又似乎怕亵渎了那一个个伟大的魂灵。当年那些八百勇士纵身跳进黄河的时候,我相信,黄河的水是惊讶的,中条山的岩石是惊讶的,头顶的苍穹也是惊讶的。它们怎么也不会明白这群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宁愿去死也不愿当俘虏的三秦男儿会有着怎样的豪气与毅力。七十多年过去了,今天望着这静静流淌的河水,泪水充盈着我的眼眶,我的情感依然难以抑制。

走下堤岸,我看见远处的广场上几个孩子正在追逐玩耍,大人们站在一旁幸福地望着他们。我忽然生出一种感觉:和平与安宁是需要以鲜血和生命为代价才能换来的!在这和平幸福的日子里,但愿我们每一个人都不要忘记我们的英烈,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和平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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