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大家吃了五碗面

如果说一个年龄不足12岁的小学生一顿饭吃了五碗面，恐怕没人相信，可这却是一件实实在在的真事，这个小学生就是我。

1963年三四月份，对于我们雁塔区曲江公社西曲江池大队一带来说，“三年困难”时期还没有完全过去，生活依然非常艰苦，尤其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更是很难吃上一顿饱饭。我们虽然属于市郊区的农村，但是并不比别的地方强，甚至还不如远离城区的长安县农村。我们家里所在的第4生产队曾经是当地有名的穷队，人心涣散，生产搞不上去，不但粮食分得比别的生产队少，往往辛苦一年到头还拖欠队里的钱，广大社员的生活真是一言难尽。而远在长安县杜陵公社的我干大家，日子过得要比我们家好不少，主要是他们那里几乎家家都从事竹编，明里大家都给生产队干活，可是回家后每家都加班加点做自家的竹活，赚钱贴补家用，换来了生活上些微的改善。在那艰苦的年代，为了改善一下生活，能吃上一顿“好饭”，我便隔三差五地找个原因去干大家。

“五一”节前的一个星期天，我从家里挖了约20棵向日葵苗，用一个担笼提着就去了干大家。干妈一见到我就塞给我一块杂面锅盔让我吃：“娃大老远地来了，还提着这么重的担笼，一定饿坏了，先吃块馍，待会儿咱再做饭。”我顾不得洗手，接过馍就吃。

大约到了下午四五点钟，估摸着干大和二哥快要放工回来了，干妈便开始做饭。那天她做的是糁糁面，是农村人常吃的一种家常饭，就是在稀稀的包谷糁锅里下上少许擀面条，既节省面，饭又不显得稀，里面再下少许黄豆，倒进些炒蒜苗或香菜什么的，吃起来又香又管饱。

刚做好饭干大他们就回来了，洗过手大家就坐下来吃饭。干妈盛了一碗糁糁面放在我面前，招呼我趁热快吃。一股香味扑鼻而来，我馋得要流下口水，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筷子就大口地吃了起来。盛饭的碗不算大，比蒸扣肉的粗瓷碗大不了多少，不大的一碗糁糁面瞬间就被我吃光了。干妈又给我盛了一碗，我接过来继续吃。就这样，一连吃了五碗才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站起来说了声“吃饱了”。干妈问我还吃不吃，我说真的吃饱了，再吃不下去了。

干大说娃还小，不知道饥饱，别把娃撑坏了。干妈说：“看娃吃得香的，叫人心里难受。你说这么大一个娃，造了啥孽，正长身体的时候，却吃不上个饱饭。娃呀，你以后想吃啥就到干妈这儿来，干妈给你做。”说着竟不由自主地用腰上的围裙擦起了眼睛。

后来长大了，又参了军，我多年都再没吃过糁糁面。1987年转业到地方工作以后，只要机关食堂卖糁糁面，我几乎每回都要买两份吃个够，甚至只要听说食堂有糁糁面，中午就不回家吃饭，一定要吃上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