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布包

作者: 张少英2017年04月21日来源: 邢台日报情感散文

我在大同县四中上高中时,也是家里境遇最差的几年。姐姐和大哥相继结婚成家在外居住,二哥在宣化参军,家中仅剩下父亲和爷爷。爷爷长年卧病在床,父亲既要干农活,还要做饭和侍奉爷爷。家里有四十多亩地,他一人种不过来,路远的田地只能荒芜了。因为父亲为了照料爷爷,离家近点能经常放下地里的农活,赶回家扶爷爷起身坐坐或倒水热饭。

自从我上高中后,家里的支出也增加了,每月学校要九块钱伙食费和三十多斤粮票,当时家里收入主要靠卖粮食。粮票要在县里指定的粮站用玉米兑换,每次兑粮票时,父亲都要起个大早,装好头天就挑出来的玉米,赶着驴车到七里地外的粮站去排队等候。我通常留在家中照顾爷爷。在粮站,父亲一个人搬运粮食袋、过秤测水分,还要照看驴子等,粮站对玉米的质量又十分挑剔,每次总会刁难一阵,兑换下来损失不小。每次兑粮票,父亲会忙乎整整一上午,常常连午饭也不能吃。上学的钱主要靠卖玉米和绿豆等杂粮,平时遇到没钱时,父亲会背些小米去县城沿街叫卖,父亲又不会骑自行车,每次都是背着叫卖,十分辛苦。

父亲常对我说,我家祖上是书香门第,指望我能学有所成,只要我愿意读书,那怕是砸锅卖铁、沿街乞讨,也要供我读成书。父亲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在我读书的生活中,他从来没有过吝啬。倒是我不好意思,每次学校收费时,向父亲要钱都难以张口。

记得有一次学校收伙食费,那是个周日下午,平时我会早早就返校了。那天正逢父亲生病,他半躺在炕上休息。我知道家中没有钱,不好意思向父亲说,父亲见我比平时走得晚了,就主动问我是不是要钱。我说:“学校让交本月的十四元伙食费,咱家没有钱要不下周再交吧。”父亲没有做声,双手撑起身子慢慢挪到炕边,披了件外套下了地,趿拉着鞋,边走边咳嗽,蹒跚到窑房后墙的一组大箱柜前,从身上摸出一串钥匙,轻轻打开柜锁,掀开柜盖,弯着身子,一手支着柜盖,一手伸进柜里寻找。看着父亲长年劳作已弓起的后背,我一阵心酸,忙说:“您找啥?我来找吧。”他答道“你找不到”,又往柜子里探了探身子,终于在柜子底放的被子缝里摸出了一个卷着的红布小包。他边咳嗽边放好柜盖,两手将红布包一层层展开,直到红布展到尽头,我看到了一卷十元的钞票。父亲笑呵呵地说,“别急,我早就准备好了。”轻轻展开钞票卷,从中拿出十五元钱来,一边递给我一边说:“这儿我一直包着一百块钱,爹是专门为你上学准备的,不到紧急关头我不会拿出来。不够一百块时,我会及时补上。”我呆呆地望着父亲的脸,眼泪早已夺眶而出,竟忘了伸手去拿钱。这一刻,我才发现父亲又苍老了许多,脸上的皱纹更多了、更深了,还零星增加了数块斑点,头发几乎全白了,胡子花白凌乱,一双布满老茧的手上,还有几道裂口。我一下扑进父亲怀里,哭着说:“爹,让您受苦了。”忙把父亲搀扶到炕上。我真没有想到,父亲的心思这么细致,他把我上学的花费作为自己的首要任务来完成,并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我想起了着名作家梁凤仪说过“恐惧时,父爱是一块踏脚的石;黑暗时,父爱是一盏照明的灯;枯竭时,父爱是一湾生命之水;努力时,父爱是精神上的支柱;成功时,父爱又是鼓励与警钟。”我的父亲何尝不是如此?他是我永远的精神支柱。回想父亲一生,历尽艰辛苦难。他七岁开始干农活,十岁家庭困难辍学,半生苦种勤耕,食不裹腹,衣不蔽体,饱受生活艰难和家庭成份批判之苦。我母亲因病去世时,父亲年仅四十五岁,我大哥十八岁,我才五岁,父亲一人抚养四个儿女,既当爹又当妈,既忙里又忙外,夙兴夜寐,含辛茹苦,省吃俭用,终于把我们培养成人。因生活所迫我哥哥姐姐没有读成书,父亲全指望着我有所成就。

可是现在生活好了,父亲却永远离开了我们。“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对父亲而言,他给予我的太多太多,我回报他的却万不及一,“子欲养而亲不待”,现今只能牢记父亲的嘱咐“好好做人,踏实做事,有能力要为更多的人做贡献。”父爱如山,父亲是我心中的永恒。无情的风吹皱了父亲的脸,但没有吹散他对我的爱;冷酷的雨打弯了父亲的腰,但没有打湿他疼我的心;他如大山般无言的爱,永远支撑着我的勇气,这份跨越了时空的大爱,将永烙在我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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