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洲

作者: 刘奔海2016年11月04日现代散文

这里是中国海拔最低的地方,是一块如火般燃烧的盆地。这里便是火洲吐鲁番。一个地方被冠以“火”字,不免让人心生畏惧,可在这个古丝绸之路的重镇上,距今六七千年前的新石器时代就已有了人类活动的足迹。

夏天里,哪里都喊热,可哪里又能热过吐鲁番?!只有在这里,人们才能真正感受到火一样的夏天!你看那赤褐色的火焰山横亘在火洲大地,寸草不生的山体上一道道沟壑蜿蜒曲折,就像熊熊燃烧的烈焰,火舌燎天。正午时分,人一走出屋门,立即便如置身火盆之中,焦热的阳光直射着,炙热的空气烘烤着,似乎皮肤也要燃烧起来!

炎热的天气,空气便往往显得沉闷,人们变得心烦意乱,脾气也随之火爆起来。可在吐鲁番,天气再热,每个人的脸上似乎都看不到烦躁不安的情绪,大街上也很难看到那些光着膀子、招摇而过、无人敢惹的壮汉。

吐鲁番是一个欢乐的海洋,这里处处都飘散着甜蜜的歌声,处处都旋动着优美的舞姿。你看那诙谐幽默的纳孜库姆、雄浑盛大的麦西来甫,那些手舞足蹈的舞者,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把那种在火热中的享受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观者也陶醉在他们的欢乐之中,那袭人的热浪倒被人们置之度外。

在吐鲁番,处处都是鼎沸的人群,你什么时候都像置身于一口沸腾的大锅里。我相信,再忧郁的人来到这里心情也会变得开朗阳光,再烦心的事也会在火洲这口大锅里烟消云散。

吐鲁番火热到了极致,也干旱到了极致。这里一年四季很少下雨下雪,降水量甚至少到只有十几毫米!我觉得一个地方要是没有雨雪的滋润,就没有了生机,没有了灵性。可在吐鲁番的绿洲里,却处处绿荫匝地,生机盎然,桑树、榆树、杏树,甚至南方的一些树种在这儿也找到了它们的乐土。

能在火洲茁壮生长的树都是生命的强者!初春时节,万木竞绿,那些刚嗅到一点春天气息的鲜嫩苞芽多么渴望雨露的滋润呀,可在火洲,迎接它们的却是漫天的风沙!对于那些新栽在戈壁滩上的幼小树苗,不知它们会不会抱怨:为什么要把我栽种在这里?为什么要让我经受这么严峻的考验?但过不了多久你再看,天地间已成了绿茫茫一片,每棵树都焕发出了勃勃生机,每片树叶都是那样的碧青亮眼!

树无法选择它们的生长环境,它们被移栽到哪里,就要适应那里。越是艰苦的环境,它们的生命才越有意义。

每年阳春三月,便是吐鲁番杏花绽放的时节,刚开始只是零零散散地开了几朵,过不了几天便会开得铺天盖地。吐鲁番人喜欢栽种杏树,说是“杏花象征着幸福”。于是,不管是在农家小院还是村道路旁、田间地头,都可看到一树树粉红色、雪白色的杏花争相绽放,引得成群的蜜蜂飞来舞去。说到杏花,我以前总以为那是娇贵的花儿,是很难在吐鲁番开放的。“杏花春雨江南”,这是江南常见的景致。但我真没想到吐鲁番的春天,杏花竟开得如此繁盛、如此烂漫。漫步杏园,馨香扑鼻,如入仙境!——江南细雨中的杏花自有它的妩媚和动人,然而在干旱少雨的吐鲁番,杏花却开得淳朴和娇艳。

也许你觉得奇怪,如此干旱少雨的地方,竟会如此生机盎然、如此绚烂多彩!这要归功于一项伟大的地下水利工程——坎儿井,这项工程与万里长城、京杭大运河并称为中国古代三大工程!在这里,没有了天上的降水,吐鲁番的先民们便创造性地在地下开挖出一条条暗渠,把那望眼欲穿的巍峨天山上的冰雪之泉汩汩引来。真的很难想象,没有现代化的设备,古代劳动人民是怎样在潮湿黑暗的地下,用坎土曼、井绳、吊筐和油灯这些最原始的劳动工具,凿通了总数达1100多条、全长约5000公里的地下河流。这便是火洲人的精神,令人敬仰,令人震撼。

极端的气候必然会有极端的馈赠,葡萄便是这里久负盛名的特产之一。在这里,几乎每家每户都栽植着一架葡萄,特别是你来到闻名遐迩的葡萄沟,满沟满坡的葡萄藤架,秋天里,一串挨着一串晶莹剔透水灵灵的葡萄坠挂在藤架上,摘上一颗塞进嘴里,甜蜜的果肉汁液立刻沁入你的心脾。吐鲁番真是一块神奇的土地,火热如焚,干旱少雨,却在茫茫戈壁里生长出如此水润的葡萄。

谁说吐鲁番没有灵性,葡萄便是这里的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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