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村荒凉

作者: 胡兴法2017年02月23日来源: 云南网情感散文

大年三十晚。我看了一下时间。离真正的年还差五分钟。四围的鞭炮声零零落落地炸开了。

起始有一两户的鞭炮声。羞羞答答的,不大敢声张。随后五分钟不到,便爆豆样炸开了。我听得出,一村子的鞭炮,全是这一两户引爆的。

我们老家的房子,远远地呆在山的顶端。单单的一户,据守一方。在远处看,三间土坯房,像一只大鸟。飞累了落在山顶,作短暂的栖居。可这一落,就匍匐了六十年。从父亲的少年一直到我的少年。

单单一户,我一直认为我们离村子里的人群太远。荒凉就这么一直铺在我的心头。小时想,是我们丢掉了村里的人,还是他们有意撂下了我们。为什么让我们单单住在一旁,远离一村人。我没想清楚。

小河对岸的,靠河谷的鞭炮声炸开后,又弹出一些隆隆的回声。东南方向的,声音稠一些,因为聚居的人稠一些。这儿是王家屋场。如今还是一个大的屋场。大过年的,王姓的儿孙们都在这几天赶回来了。此刻,王家屋场稠密的年夜鞭炮声把我包围。将我们的这三间离群索居的土坯房环绕。鞭炮声这么近,夹杂着几声清脆爆竹,犹如爆响在我们房子的另一头。这一刻,我才蓦然觉得,我们离这个村子很近。我们的距离也就是这点声音的距离。

除了过年,村子平日里太过于安静。年轻人都扛着行李弃它而去了。村子像一湖静静的死水,不再流动。取名为作坊村的这个村子,作坊早就关了。十年前再度新开的煮酒作坊,那截红红的烟囱,立在村子的冰冷的空气中,不再向天空吐一口气。

谁有如此本领。谁动了一下手脚,这曾经以煮酒为美名的村子,全村的人与事,都寂然不动了。粮不打了。酒不香了。烟囱的烟也冒不出一小截了。

谁又有如此本领,用了一个什么手腕,全村的人与事,在这几天里,整整寂静一年后的几天里,全都雀跃起来。

可是,这是短暂的。年夜的鞭炮声渐行渐远。几天后,除了老人与部分孩子,人们的脚步声又将走远。包括我的脚步。

会不会有一天,人们不再回来。包括过年的这几天。人们彻底把这个村子忘记了。我一个人回来。我将铺满一村的荒凉。

我铺满一村的荒凉啊。谁还会在年三十的晚上空炸响一些鞭炮,空踩下一些脚步,然后,决然地离开。

这一天似乎不远。想到这里,我有些后怕。是这个村庄的寿数到了。一座座的村庄就这样死掉了。荒芜掉了。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吗,我的小小的作坊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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