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陵行脚

作者: 陈惠芳2017年03月17日来源: 湖南日报现代散文

凤滩电站

水云集。奔腾的音符被收拢,重组乐章。

人云集。激越的脚步被凝固,构筑惊喜。

这是凤飞过的那个险滩吗?沅陵的深秋拉开了一线碧绿的缝隙,又迅速弥合了。

水中的火焰,火中的流水。坚硬的身躯,站在水与火之间,交响岁月。

我像一片羽毛,飘过。

借母溪

借居的母亲不走了。留下一百年,留下一千年,留下一万年,要生育更多挺拔的山、纯净的水。

山一样的男儿,让爬山人脚痛。水一样的女儿,让喝水人心疼。

想留,还得走。想歇息,还得奔忙。年轻而沧桑的母亲站在那里,用诗一样的氧气,喂养被污染的心灵。

我是被米酒灌醉的吗?不是。我醉氧。从缺氧的都市中逃离,我一下子承受不了这么丰富的氧气。我要一点一点消化大自然的补给。

枯水季节,母亲的乳汁如此浅亮。我把一枚指纹寄宿在一块石头之上,替代我圈阅春天的丰盈。

齐眉界

举案齐眉。

安逸的黄狗,在千年银杏下午睡。删去了一切动词,省略了一切形容词,就这样趴成了一首小令。

我望着高大的银杏,张着嘴巴。是不是有一枚三国的杏仁掉在我的嘴里,让我孕育唐代诗人十分之一的才华?

登上塔顶,我看见山峰的浓淡。安静的日子起起伏伏。

穿过茶园,我抚摸茶树的青翠。过去的青春依旧可口。

举起酒杯,云层中的雨水淋漓尽致。

举起手臂,树阴里的太阳光怪陆离。

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山水,刚柔相济。

凤凰山

如果押解凤凰上山,只是幽禁美丽的传说。

如果押解风,押解影,所有的人都只能捕风捉影。

烽火之中,少帅与赵四小姐落脚。空空地,垂钓。钓日,钓月,钓鱼,钓情,钓出了一个百年。

假如少帅摆脱了幽静的牢笼,假如少帅上了前线,他的生命轨迹还会延伸如此之长吗?

忠烈祠的那些铁血将军,夜以继日地将自己的名字,先翻飞成脸孔,再翻飞成落叶,被风吹送到荒凉的无名山上,铺在后人的路径中。渗透了鲜血的大地,在经久不息的舞蹈中,被击打成了一面雄厚的大鼓。

凤凰山没有凤凰。涅盘的凤凰是火凤凰,必须重生在火中。

龙兴讲寺

该讲的,人家都讲了。该写的,人家都写了。我只能袖手旁观。

明崇祯年间,那位治愈了眼疾的礼部尚书,眼前一亮,很有礼貌赠送了“眼前佛国”的匾额。我看见“青云直上”,也是眼前一亮,却很淡然地留下了剪影。上升的只会是青云,只会是浮云。

人去楼空。人去寺空。唐贞观以降,讲学的、听讲的,都走了。辉煌的唐也崩塌了。不肯腐朽的树木留了下来,与悠长的酉水共鸣。

有两三点鼓声传来,像两三点水鸟。我很想披挂古树那样的衣服,听一听内心停止的波澜。

二酉山

又是一个神奇的传说。又是一座文化名山。

很难想象,那位叫伏胜的儒生能够从咸阳偷运千卷书简,千里迢迢赶到二酉。秦始皇焚书坑儒,最终焚毁的是帝业,坑掉的是王朝。文化的断裂,祸国殃民。

也可能是当地的书生,从土墙的夹缝中,从枯井的底层取出古籍,转移视线。

斗转星移。古籍不见了,儒生不见了,留下“学富五车,书通二酉”的成语。沉重的竹简被简化,变成书页,再变成屏幕。书香散失在山水之间。藏书人浪迹天涯。

此刻,我艰难地拾级而上。头顶是空。藏书洞之上是更大的洞。无边无际的天空,藏着不断迁徙的风云。

五强溪电站

走在水面上,有些弹跳。人像小时候玩过的弹珠。

风疾。近处的碧,远处的绿,相约后退。

电站排泄的是水,我排泄的是眼神。

保持这样的水位,很适合。深邃的地方,一层一层的蓝覆盖。浅显的地方,让砂石裸露出来,在夕阳下发出天真的光。

芦苇摇曳。紫色的长穗,表演着空旷。我像一座航标灯,静止下来。

天黑了。黑暗中闪烁的大坝更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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