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毒

近来的季节进入了一年中最冷的时候。极冷的天气，大脑也像被冻住了一样，凝固着，不再活跃。眼前的画堆了几幅，或简单铺了一遍，或只画到一半，因缺少积极的情绪，便搁置下来。看来它们要成为隔年的作品，但愿春天的暖能让人心神律动，画也便重新获得了生命，抬起脚步，行至该去的地方。

求学时，在画室里流行一个玩笑似的词语，“五毒俱全”。这话来于老师的一句玩笑，之后便应了教育学的规律，在学生中随意且疯狂地传播开来。“五毒俱全”，说的无非是一个人沾了一些坏的习气，莫过于吃喝嫖赌毒之类。自然老师的意思不是这些。但这些习气，虽不好，却均是一些让人上瘾的东西。若真的沾染了这些，也便被大众定义为坏人了。

对于更多的人，“五毒俱全”只是一份形容，并非真的五毒俱全。只是生活中有一些小的毛病罢了。如贪恋吃喝，喜欢饮酒，喜欢吸烟，等等。生活中，这实在算不上大事。倒是再久以前，在一份内部的烟草报上，看到了一篇描写“吸烟”好处的文。若在现在，这样的文章一定会引起公愤。是的，吸烟哪来的好处。对身体来说，是一定有害的。而更大的毒，毒害的该是心灵。香烟不是，香烟恰似正好反了过来，文章谈的就是吸烟对精神层面的帮助。俗话说，闷酒闲茶无聊烟，细想也颇有点道理。一个人烦闷的时候，有酒陪伴，便“借酒浇愁”。一个人无聊的时候，点一支烟，思绪便飘然开来。

说这些话，并非鼓励这些习惯。而是说，人总该有点癖好，有时哪怕这是一些不好的习惯。总能让平淡的日子有一点味道。记得有人说起，没有坏毛病的人，不是真实的。生在凡世，哪里又有真正完美绝尘的人。

对我而言，生活中的癖好原本不多，以前不过吸烟喝酒。烟是真的去吸，自打少年时候在麦地里守着烈日与汗水，守着贫穷与绝望，便学着农人，歇息时点上一支烟。第一支香烟，没成想竟一口气吸到了现在。多少贫困烦闷的日子，我在烟雾缭绕中思考并挣扎着。还有多少日夜，我点燃香烟，那样忘我地描绘着面前的素描。

说到喝酒，却一直没有什么上瘾。只是喜欢小酌，随意几杯。最初喝酒也与少年时的那些经历有关。常劳累一天，疲惫至极，也便有了喝一口酒的想法。尤其夏日之雨浇湿了全身，几口烈酒下肚，满身的冷寒便逐渐散去，人也在情绪的低谷中抬起了头。

不恋酒，是因排斥酒醉头晕的感觉。倒是对一桌人围拢而坐，对酒而谈的氛围，有些喜欢。男人之间，有酒便敞开了话匣子，虽说也有酒后闹事之人，但更多时候那样的氛围是热烈的。而由衷喜欢的，则类似李白张旭的微醺。小酌怡情，大饮伤身，这样的话我坚信不疑。所以对酒我虽喜欢，却不贪杯。前些年也常几人小聚，不劝酒，不媚言，简单平静，那样倒也别有风味。现在，许是对绘画更加痴情，许是觉得时间是在珍贵，也便对酒桌之事多了反感。先是现在的酒场多是应酬，实在难以听见交心的话，再是对一场酒一喝就是几小时实在厌烦，有那功夫，倒不如画会画，写段文，甚或静坐一隅，闭目养神。

于是酒虽没戒，却也越行越远。现在只偶尔喝点干红，有时连这样的想法也不强烈。

唯一陪伴自己的坏习惯，现在只剩下吸烟了。吸烟对身体不好，可又觉得它是陪伴自己一路走来的朋友，早已成为习惯。便瞅准了焦油含量，尽量选一些低焦油的香烟。点3，点5，点8，虽淡了些，却也够味。

癖好越来越少，人的情绪就变得简单。只一门心思想着做点艺术。这是自己和自己玩的一份终生的“游戏”。我深深明白，艺术之旅是艰难的。若有一些进步，那份喜悦竟也无法替代。追心，或更加注重精神文化层面的东西，该是近半辈子的生活中，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却是这样的生活有时也显单调。若一旦缺少了绘画的热情，便觉得生活实在无味。

味无味，是我一直信奉的道理。在它的带领下，无味的日子，我是否真的品出了味道。我想，这该是让我在生命中继续思考的一个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