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冬天在南岭

作者: 周修高2016年02月25日冬日散文

公社广播站转播了县广播站的天气预报,说有暴风,其实,风并不大,就是雪大。

我们回家之后的第二天一大早,起床就见满天下一片白,拿脚往稻场里一踏,试试雪的深度,雪齐军用大头鞋的鞋口,差不多有半尺深。我想,假如昨晚不回来,今天回家一定会从山岭上一路跟头滚下来,要摔得头破血流。在南岭,那雪,一定有半米深,海跋一千六百米啊!比我家住的地方要高出一千三百多米。南岭,可是我们这个区里的“珠穆朗玛峰”啊!

足足过去了三个星期,阴坡的雪也早已化完,阳坡的地面 已经干得起灰了。中午,有人送来公社的通知。通知上说,腊月十四,上午九时,飞机从D机场起飞,去南岭播华山松,你们地面人员要在上午八点半,赶到山顶。以红旗横着左右摇摆为信号,飞机开始播种,当飞机掠过头顶,盘旋返回时,持旗人要前行十米,与第一次播种路线呈平行线,摇旗为号,反复多次,直到种子播完,飞机离开为止。

腊月十四,就是明天。公社的人是数着日期送通知的,早了无用,迟了误事,这时正好。

因为怕误事,我们七人邀约好了,今天下午就赶往南岭,在山上住一宿,棉被还在山上,铺位未撤,生活用品现成的,再吃两三天,粮食和食油也还有多余的。鲜菜须带点,山上恐怕没有新鲜蔬菜了,于是,一人带一兜白菜,十个洋芋,上山了。

腊月十四的早晨,天气特别的好。隆冬的天空,竟然不是苍灰色,而是蔚蓝色。

七点半,我们吃了早饭,把公社预先给我们的两面红旗安了竹杆。八点,我们正式出发上山。八点半,我们兵分两路,站在山岭的东西两端,等待飞机到来。

山顶上,背阴的地方还有残雪,没雪的地方是湿漉漉的。这墒气,正好泡湿种籽,一开春,新播的华山松种籽必定会发芽生根长苗。

九点半的光景,西北方的山边,有一只老鹰飞过来,渐渐的,有飞机的引擎声传来,声音有些低沉。那鹰的渐渐地近了,它却成了有双层机翼的民用飞机,这正是我们等待的农林专用的播种或喷洒农药的飞机。

我们开始摇晃旗帜,飞机从我们头顶上飞过,可是,并没有撒种,当它飞向湖南那一方,盘旋返回时,才撒下种籽,飞机在我们头顶,最多十米高,可以看见驾驶员往外望的神情。

“下来歇一会儿,喝点茶再走吧!”不知是谁朝飞行员喊道。

“他听得到个屁!你是在瞎喊。”又一个人说。

“开玩笑不犯法!”

大家说着话,飞机又飞来了,摇旗帜的人摇一会儿换个地方,种籽从空中撒下来,落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飞机往返地飞了六次,飞走后,再也没有回来。

我们想,我们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山上长不长华山松,那应该是林业部门事了。

后来,大约是四十年后的一天,我问住在南岭山下的一个熟人,华山松长得多大了,他说,华山松是生长了就是样子怪模怪样,没有一根能成材,山上风大,雪大,十根有九根断了颠,大多像老人一样弯腰驮背,长在那个山顶上,做柴烧都没人要。

没人砍了做柴烧,这华山松是万幸了。

真希望它们能万古长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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