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军营思乡情

作者: 孙守仁2016年03月02日情感散文

每到春节期间,游子们都会张罗着回家跟亲人团聚,以享天伦之乐。在我的记忆中,曾有 4 个春节,我不是在家过的。那是 60 年代中期,我当老铁(铁道兵)在大兴安岭修筑铁路。漫长的冬季,我们被林海原封住了,根本无法回家过年

第一个年夜饭,餐桌上有鸡、鱼、肉等,非常丰盛。但是,兵友们却高兴不起来,个个蔫头耷脑,面对平日里吃不到的丰盛饭菜却不肯动筷子。本来是个喜庆的日子,兵营里却死气沉沉,没有欢笑,像被冰雪冻住一样。虽说我也是新兵,但年龄比他们大,为了缓和气氛,我从兜里掏出一封信念了起来,这是三弟替父母写给我的,鼓励我立功受奖,别想家。本想带给大家宽慰,没想到事与愿违,反而更加勾起了兵友们的伤心事。一个外号叫“小不点”的兵“哇”地哭了,受他的传染,大家也个个脸上满是冰霜。我沉默地走出帐篷,太阳还没有落山,红霞满天。营房四周,浩瀚的林海,以落叶松和白桦为主。凛冽的风雪中,它们默默地守护,多像威武雄壮的哨兵。我走到一棵粗壮的白桦树跟前,这棵树像个美丽的姑娘,身上涂抹了一层粉子,羞羞答答的,仿佛耳边响起它的说话声:小伙子,是不是寂寞了?还是想家了?我们祖祖辈辈在这里居住,从来没感到孤独,我们的根扎在大兴安岭。“听”到这里,我的脸红了:还是男子汉呢,不就是没回家过年嘛,这就挺不起腰来了?我们是兵,更要坚强啊!约摸两个时辰,跟我一起走出营帐的兵友们也陆续回来了,谁也没吭声,只是棉衣上、帽子上,还有脸上,沾上一层白霜,看得出来他们哭过了。我跟身旁的“小不点”开了个玩笑:你也学会打扮了?他不好意思地瞅着我,抿嘴笑了。就这样,我们在异地他乡过了一个春节。

时光荏苒,又到了飘雪季节。大兴安岭又变成了白色的世界。我们依稀看到,修筑的路基,都被雪埋上了。老铁的营房,成了雪屋。冻哑了的黄昏,远处传来松鸡的鸣叫。年已临近,大雪又封山了,这个年恐怕又回不去了。我们窝在大兴安岭腹地,插翅难飞。我是老兵了,能够经受得住雪剑风霜的考验,而那些新兵蛋子,则像我第 1 年那样,那种思乡之情,溢于言表。吃年夜饭时,却不见新兵们。我走出帐篷,发现不远处的白桦树和落叶松跟前,站着几个兵,仰视前方,我猜测,他们是朝着家的方向张望。我知道他们是想家了,想回家过年。我双手做成喇叭状,大声嚷:别在那儿傻站了,我带你们去个地方。那是个隧道洞门,刚刚贯通完毕,这是我们的“杰作”,也是献给春节的一份礼物。看到这个隧道,大家的心思转移了,都对着隧道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种成就感和集体荣誉感在我们中间蔓延开来,气氛热烈了,士兵们也早已忘记了想家。

接着,我在大兴安岭度过了第 3 个、第 4 个春节,我像做梦一样,在这里工作、生活了 4 年。再看看眼前那条千里铁道线,就在营房附近,有的路段已经铺轨了,我们这些老兵也要退伍还乡了。第 4 年,大家正准备吃年夜饭的时候,突然,耳边传来火车的汽笛声。我们拿起酒瓶子,像疯了似的冲出门外。因为,那汽笛是捷报,是给我们送来的贺新春的最响亮清脆的鞭炮和丰盛的年夜饭。虽然 4 年没回家过年,没见到父母,但我们用汗水换来一条崭新的铁道线,并用灵与肉、血和汗创造了人间奇迹

每当过年的时候,我便会想起在大兴安岭当老铁之岁月,想起那条长长的铁道线,仿佛汽笛仍在耳畔鸣响。我自豪,我们就是大兴安岭的落叶松,要求于人的甚少,给予人的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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